“哦,這麼說,這幅畫乃是出自張大千的手筆?”梁鴻儒的神情這才放鬆了一些,張大千是一代大師,縱然沒有了石濤,能夠得到他的畫也是幸事。
吳養浩自信地點點頭:“應該是這樣。”
就在這個時候,梁鴻儒想起曹慎也在場,急忙問:“小慎,你的看法呢?”
在場的人聽到梁鴻儒竟然徵求一個孩子的意見,都感到分外驚訝,尤其是吳養浩,這才發現在場的還有曹慎這麼一個人:“這位小兄弟是……”
“這是我一個好友的兒子,對書畫也頗有研究。”梁鴻儒介紹完,提醒曹慎道:“這畫可經過好幾位專家鑑定過的,連他們都沒有看出來是贗品。除了張大千先生那樣的大師,還有誰能仿得這麼惟妙惟肖?就算不說那些專家,夏院長在國內書畫界也是數一數二的,難道也會出錯?”
曹慎淡淡地笑着,看了看這位吳公子,只見表面上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實際應該年屆三十了,只是養尊處優、衣食無憂,自然顯得年輕。而吳養浩看曹慎的時候,也是一副淡漠的樣子,彷彿怎麼也想不到曹慎會比他更爲精於書畫。
“現在的所謂專家……”曹慎伸手在畫旁輕輕敲了下,“都應該用磚頭拍死!”
曹慎一語既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夏院長的表情很難堪,他女兒做出年輕人不知所謂的搖頭狀。譚敬山抿了抿嘴,似乎對曹慎的話很不屑。譚紫凝則眨着眼睛看着曹慎,覺得這個高中生是吃錯藥了。
在場的人都沒有料到,曹慎的這句話到了後世,成爲人民羣衆最廣泛的呼聲。因爲那些擔任着各種職務的專家,肚子裡裝的全是稻草和糞便,張嘴噴出來的也全是難聞的臭氣,唯獨就是擠不出來一點有營養的奶水,如果有也是摻了三聚氰胺的。
吳養浩咳嗽了兩聲,略有些尷尬地說:“小兄弟,看來,你好像有不同的見解哦。”
曹慎沒有回答,而是問梁鴻儒:“不知道你家裡是否有筆墨紙張?”
“當然了!”梁鴻儒說罷,也不等曹慎再吩咐什麼,立即讓人把筆墨紙硯準備好。
在場的人的臉色都愈發驚訝,曹慎要筆墨想幹什麼,自然明白得很。吳養浩正要說什麼,夏院長點點頭道:“我看這位小友有點深藏不露的意思,不如就來試試吧!”
等到東西都備齊了,曹慎把鎮紙放在畫紙的擡頭,用硯滴在硯臺中放了些清水,將墨條平正地放在硯臺之中,輕輕的、慢慢的在硯上垂直地打圈兒。這一套動作嫺熟優雅,一看便是方家裡手。吳養浩略略皺了皺眉頭,夏院長則是笑着微微點點頭。
國畫講究的是“磨墨心細,落筆膽大”,磨墨正是打腹稿的時候,就好像戰將枯坐在地圖之前,面目上無波瀾,心中卻有千軍萬馬。就像曹慎此時,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旁人的存在,一邊磨墨,一邊思考如何落筆。
曹慎思量許久,終於進入了狀態,墨也磨好了。於是曹慎拿起毛筆放在硯臺中,讓毛筆慢慢蘸飽墨汁,雙眼則一直全神貫注地盯在畫紙上。不多時,曹慎握筆的右手突然一用力,舉筆在畫紙的左上方果敢地畫下了第一筆。
這第一筆劃下去時,曹慎並沒有擡頭,卻也察覺到夏院長的雙眼猛地一睜,露出了驚訝不已的神情。而曹慎根本不看他,只專注在畫紙上馳騁。國畫不比西方畫,講究的是一氣呵成,曹慎的感覺剛剛好,自然是一往無前。
隨着曹慎在畫紙上的進度,原本站在一旁或是不解,或是輕蔑的衆人,臉色全都齊整地換成了驚歎。約莫一個多小時之後,全畫終於畫完,曹慎環顧四周,所有的人都是難以置信的模樣。
就連外行的譚紫凝,都不住的微微頷首,因爲就算不懂畫,也能看得出曹慎的畫與那幅所謂張大千的贗品幾乎一模一樣。而懂畫的人更會知道,曹慎的這幅其實更強於那幅。
曹慎將畫筆重重投回硯臺,帶着一臉的狂傲,冷笑着問道:“大千先生難道只是這個層次而已嗎?”
“好!妙!”夏院長帶頭鼓起掌來,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整個屋子裡面頓時掌聲如雷。
梁鴻儒煞是得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彷彿衆人稱讚的不是曹慎而是他。不過他雖然爲自己好友的兒子感到驕傲,轉念一想卻又暗暗叫苦,因爲曹慎這是捲了吳養浩的面子,今後還怎麼能求吳養浩辦事。
果然,吳養浩的臉色則很是難看,深深地垂下了頭去,不再說一句話。
曹慎因爲剛纔根本不被衆人看在眼裡,所以就想出上一口惡氣,此時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便緩和了口氣,淡淡地說:“這畫雖然本身一般,但做舊的功夫煞是了得,也難怪諸位會上當。”
吳養浩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夏院長搖搖頭,嘆息道:“曹先生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對畫道的理解,我輩只有仰首嘆息的份。”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當發覺對方比自己強大的時候,連稱呼都會改變。夏院長剛纔還把曹慎當成孩子,這時卻尊稱起了曹先生。
曹慎微微一笑:“我相信夏院長也是一時走眼,纔會被矇住。”
“是啊,歲數大了,眼睛花了,因爲沒戴眼鏡,隔得也遠,所以這纔看出來是贗品。”見曹慎給了自己一個臺階,夏院長順着就下臺了:“而曹先生不僅火眼金睛,略展身手就還仿出一幅更高明的作品,實在讓老夫驚爲天人……”夏院長看了看梁鴻儒,又說:“只可惜樑教授……”
梁鴻儒一擺手,渾不在意地說:“算了,是假的也好,總算又學了點東西。”
“是啊。”曹慎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爲梁鴻儒感到惋惜,因爲曹慎很清楚,梁鴻儒的各類藏品大多是別人送的,只怕這幅畫也不例外。如果真的是花錢買的,梁鴻儒在掏錢之前,就會把自己父親給找過來了。
吳養浩沒有吹捧曹慎,而是一字一頓地問:“你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分辨出這只是普通的贗品,而非張大千先生所做的呢?”
曹慎笑了笑,反問道:“在回答之前,我想先請教在座諸位一個問題,那就是石濤的生平與張大千有何相近之處?”
“相近之處?”那個矮胖子皺着眉頭略加思索,隨後便答道,“似乎都曾與佛門有緣。”
曹慎聞言不禁在心裡讚了一聲,這個人雖然是商賈出身,卻不比商場上的那些文化盲人,也不比名爲畫院院長的夏院長那個半桶水,倒還真是有幾分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