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電影院裡面的佈置和江同學記憶中的一樣,大銀幕頂端一顆紅色的五角星,牆上颳着大白。放映廳不大,一樓和二樓都是呈階梯式的。椅子是最老式的那種木頭摺疊椅。現在電影還沒開演,大廳裡喧譁聲陣陣,燈光昏黃。
江同學心中有些小雀躍,蹦蹦噠噠的跑到二樓第一排附近扶着扶手看樓下,回頭對身後的狐狸說:“喂,你知不知道你乾爹坐哪一排啊?”
王瀟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只是無聲的搖搖頭。江若雨也沒仔細多想,趴在扶手上往下看,她的眼神兒不差,這個距離只要不關燈,坐在前排的那些人她都能認得出來。仔細的從左邊第一個座位開始看,一排,兩排,三排……
“狐狸,也沒有啊,沒看到他們人。”江若雨回頭納悶的說:“難道他們是坐在咱們二樓平臺下面的位置?”
王瀟尷尬的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怎麼覺得把包子騙來,看她這麼認真的找人這麼內疚呢。
“別找了,咱們去坐吧。”王瀟悶悶的說了一聲,下次他說什麼也不用這樣的方法了。騙這麼實在的女孩,他心裡過意不去。
江若雨嘆氣:“哎,說不定真的是他們坐最後一排呢,那咱們在這裡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也對啊,要是夏二大爺想對王瀟他孃親做點什麼少兒禁止的事情,那還是坐後面一排安全啊。這麼一想江若雨也就釋然了。
因爲他們來的晚,《東成西就》又是在新華電影院首映,這片子被炒的火熱,二樓的位置都坐滿了,他們的位置是在二樓的最後一排。
江若雨剛坐下,就覺得冷了。因爲下雨氣溫本來就低,陰涼的電影院裡氣溫就更不必說了。而且他們坐的位置還靠近門口,風一直嗖嗖的吹。椅子又是冰涼的木頭椅子,她穿的短裙子,有一大部分都是大腿直接挨在椅子上……江若雨皺了皺眉,從書包裡把她自己那套裙子翻出來,把深藍色的針織背心穿上,又把那條裙子疊了一下墊在椅子上坐,最後把襯衫蓋在了腿上。
“冷了?”
“嗯,還好。我要吃爆米花。”江若雨伸着小手。
王瀟微笑,將爆米花遞給她。江若雨也不客氣,接過來就開始咔嚓,早上她就喝了一杯牛奶,中午補完課去約會,然後又去古玩城,都沒來得及吃午飯,一個烤地瓜下肚她都沒覺得飽。
從王瀟的角度,正能看得到江若雨的小嘴蠕動個不停,腮幫子鼓鼓的,跟個小土撥鼠似的。而且他第一次發現,包子的睫毛特別長,小扇子似的忽閃忽閃。她眨巴一下眼睛,他就覺得心裡被癢癢了一下。王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呆呆的拿着一包薯片和另外一袋爆米花傻看着她。
江若雨感覺到王瀟的目光才驚覺自己的吃相太差勁了,有些尷尬的對他笑了一下:“那,你也吃點?”手裡的爆米花遞過去。
王瀟嘴角微揚,笑的江同學直晃眼睛。
“不用了,我不喜歡吃零食。”
“哎,那你還買這麼多,我吃不完的。”
“……”又來了。
“吃不完浪費啊。”
“……”他看都未必夠。
正在這時候,燈光一下子全都熄滅了。整個影院裡嗡了一聲。饒是見多識廣的江同學,心裡也跟着雀躍了一番。電影開場前的悸動是這麼讓人回味啊。
電影院目前超讚的音響響了起來,熒幕上出現了一片金色的簾幕,字幕一打出“射鵰英雄傳之東成西就”大家就是一陣讚歎,緊接着又鴉雀無聲。隨着片頭的前奏響起,張學友的《誰是大英雄》那熟悉的歌聲唱了出來,江若雨一邊嚼着爆米花一邊跟着哼哼,其實來看看電影懷舊一下也不賴啊。
電影對於她來說很熟悉,可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卻是陌生新奇的。一看旁邊狐狸傻樂的那個樣子就知道了。熒幕里人家屢次拿錯鼓,熒幕外大家跟着傻笑。回憶一下上輩子第一次看這電影的時候,江若雨也笑了。當時她還不是跟狐狸一樣的反應麼。
一袋子爆米花很快解決掉,肚子也終於飽了。因爲沒有人經常出去,後面的門沒有一開一合,,再加上身旁坐着滿滿的人,光是人體釋放的紅外線也足夠升高溫度的,所以江若雨也終於暖和過來了。
人一吃飽一暖和,再加上今天跑了這麼多地方很累,就自然的容易犯困。劇情對江同學又沒啥吸引力,聽着音響中嗡嗡的聲音,江若雨很快就睡眼朦朧,身體也開始往下出溜。
電影演到快一半,王瀟正傻樂着看着搬來搬去還是那四個鼎,怪獸滿地亂蹦。就覺得左邊的胳膊突然一沉。低頭一看,包子居然睡着了。小小的身子歪在椅子上,頭正好枕在他的手臂上。
熱乎乎的呼吸隔着襯衫吹拂在自己的胳膊上,王瀟的心又是一個加速跳,體溫一下子就升高了。接下來的電影他都沒心思看。就只顧着盯着江若雨瞅。
其實有時候人犯困,不用睡很久,十分鐘就足夠恢復精神了。江若雨這一覺就睡了不到十分鐘——坐着睡覺她實在很累,而且音響的聲音也實在太大擾得她睡不踏實。睜開眼睛,江若雨迷迷糊糊的還在想,這枕頭可夠舒服的啊。清醒了三秒鐘,她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看電影啊。蹭的一下坐直身體,一邊揉着嘴角,江同學才發現剛纔自己就差沒趴人家狐狸懷裡去了。小臉一紅,一看狐狸也沒說什麼,她一想反正都是自己家人也不用在意,也就沒多說,繼續看電影。
劇情發展到後面,當張學友在那裡唱“我愛你愛你愛你……”的時候,江若雨笑嘻嘻的拉了一下狐狸的袖子:湊到他耳邊說:“怪不得你乾爹要跟你媽媽來看這個電影,這一段多適合表白啊。好浪漫啊”
王瀟的耳朵根子都紅了,他現在非常慶幸電影院裡黑,包子看不到他臉紅,總覺得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太尷尬,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包子,你那個翡翠,爲什麼不自己雕刻賣成品?”
“啊?你說啥?”江若雨又湊了過來。
王瀟低下頭,在她耳邊說:“翡翠你可以自己雕成品去賣的,你不是缺錢嗎?”
江若雨一愣,最後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拉着王瀟讓他低下頭,在他耳邊說:“我是缺錢啊,但是我不想欠你乾爹的。”
“啊?什麼欠他?”
“就是,其實吧,上次你們拍賣會上拍到的那個龍玉佩是我的……”
“啊?”王瀟愣住。
“是我之前雕刻了假的鳳玉佩出去放風聲炒高了龍玉佩的價錢,所以你們才那麼高價才能拍到的。這件事我放在心上,一直覺得過意不去。要是外人也就算了,你們又是自己人。我當時真的還不知道你們會去,當然也不知道真的鳳玉佩在你手上了。”江若雨有些愧疚,這件事她放在心裡很久了,一直覺得過意不去:“哎,這次的翡翠,我少賺點,讓你乾爹去賣成品,讓他把拍龍玉佩的錢賺回來一些,我心裡也好受點。不然總覺得虧欠你們的。”
王瀟複雜的看着她,黑暗中雖然看不清臉,只能看清一點點輪廓,但是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半晌,他突然笑了,眼睛都眯了起來:“包子,咱們這就沒有秘密了。”
江若雨也愣了一下,笑着點頭說:“是啊,我唯一一次陰人,還陰了你們,這下子‘債’還了,事情也說開了。我心裡踏實多了。”說沒秘密?NO、NO,姐姐是重生的,這個可不能告訴你。
王瀟點頭,只覺得他和包子之間的關係又拉近了許多。笑着說:“其實你不用這麼介意的,龍鳳雙玉現在都在我這裡,我乾爹說多存幾年再去拍賣會更有價值,到時候會翻番幾倍呢,所以你也不算是‘陰’了我。”
“我也知道啊,可你們去賣多少錢那是你們的事,我炒高了價錢,是我的事啊。”江若雨嘆氣,閒着無聊又開始抓着爆米花咔嚓。
王瀟搖搖頭,感慨的說:“包子,你不適合做這一行生意,你太實在,心太軟了。”
江若雨撇嘴:“是啊,我是沒辦法。”要不是爲了攢錢給爸媽翻本,她打死都不想入這一行,她的夢想就是將來搞個鐵飯碗,朝九晚五,全家人平淡幸福的過一輩子,她纔不想大富大貴呢。只要能偶爾玩一玩,她就心滿意足了。
電影這時候已經進行到尾聲,音響里正放着“伯通,我們人鬼殊途,而且我們兩個都是男人……”
江若雨一看電影要結束了,把衣服疊好裝書包裡:“狐狸,咱們先走吧,等下散場人很多,不好往外走啊。”
“好。”
王瀟應了一聲,兩人站起來往外挪。這時候臺詞正好講到:“……師兄,你的手也一樣不規矩。”
《誰是大英雄》的結束曲中,字幕打了出來。兩人正好走到門口,這時候就聽見身後有人大罵了一聲:“我曹我錢包被偷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王瀟只覺得自己被人撞了一下,手裡立刻多了個東西。
燈光亮了起來,江若雨納悶的看看王瀟手裡的黑錢包,又轉身看看第三排旁邊那個四五個穿着體校校服的男生回頭看他們,納悶的歪着頭,這是咋回事?
“我曹,那小子偷我錢包”體校男生指着王瀟,大罵了一聲就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