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涎她身上的爵位沒什麼，人總有點私慾，但像她們那樣把所有的孫子往她前面一推，自說自話一臉“選一個，然後定下婚約”，理所當然認爲所有人都該按着她們的意志行動，並深表榮幸的的姿態……
看着其中兩個還沒從四腳動物進化成兩腳動物的小嬰兒，當時她真心覺得，人的智商是沒有下限的。(/)
從蘭澈溪的表情看出她對那四位姑婆婆的感官，蘭老夫人搖了搖頭道：“她們那個樣子，是你曾爺爺故意造成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容忍那麼多年沒有將她們收拾了。
“什麼意思？”蘭澈溪驚詫。
“她們四個是同母姐妹，都是正女，你爺爺卻是嫡子。”蘭澈溪將手中的盧雪飲遞到她嘴邊，蘭老夫人低頭淺飲了一口，然後道：“但是，你爺爺只是藍色幻能者，她們四人卻是兩個銀色幻能者和兩個紫色幻能者。”這大概是那四個女人唯一的優點了，也是她們能夠嫁出去的依仗。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嗎？”
怎麼不知道？一邊是形單影隻的藍色幻能者嫡子，另一邊是手足情深的同母四姐妹，兩個銀色幻能者兩個紫色幻能者。若是後者想的話，前者區區一個嫡子的名分根本保不住繼承人的位置，被流放到貧民區是可以預見的。
看出蘭澈溪明白她的意思了，蘭老夫人道：“可是你曾爺爺和曾奶奶伉儷情深……”見蘭澈溪眼中露出不以爲然，她頓了頓解釋道：“你四個姑婆婆是在你曾奶奶去世後纔出生的，爲免你爺爺襲爵後太過勢單力薄。你曾爺爺特意挑選了一個沒有心機，單純無腦的落魄貴女作爲情人，然後生下了你四個姑婆婆。”
“那個落魄貴女只是伯爵府出身，和你曾爺爺的平衡值並不高。可是你四個姑婆婆卻無一不是高階幻能者。”說到這裡，蘭老夫人也有些無語，幻能傳承充滿了不可控性。所謂平衡值也只能代表大方向。“這樣的情況完全超出了你曾爺爺的預期，他原本是打算給你爺爺找幫手的，可是你四個姑婆婆的幻能天賦已經對你爺爺造成了威脅。”
“作爲摯愛的亡妻留下的血脈，你曾爺爺將你爺爺看做**，又怎麼能容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他改變原來爲你爺爺找幫手的想法，更改計劃，沒有將四個女兒接回去。而是放在情人那裡撫養，並儘可能地縱容他們，養成她們不知天高地厚、短視、貪榮慕利又粗魯跋扈的性子，從開始就剝奪了她們的繼承權。”
蘭澈溪暗自吸了口涼氣，好狠。殺人不過頭點地，這卻是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卻更讓人膽寒，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此……
“後來，他更是用手段藉着四個女兒的幻能天賦定下了對蘭家絕對有利的聯姻，使得搖搖欲墜的蘭家重新振作起來。”
蘭澈溪啞然，這種爲了自己所愛，不惜利用所有，連親生女兒的利用價值都都榨得乾乾淨淨的行事方法……
她不由想起了前世的家人。爲了她能活下去，相繼赴死的家人。
——那種令外界害怕，所謂的蘭家血脈中的瘋魔因子。
或許，她今生投胎在這個蘭家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曾爺爺行事雷厲風行，又計謀多端，你四個姑婆婆被他利用得徹徹底底。卻到如今還念着他的好，對你爺爺也是尊崇不已。”說起自己公公，蘭老夫人語氣中難掩佩服。
高，實在是高！蘭澈溪心下忍不住讚歎，誘導人的思維不難，她也有所涉略，但像她曾爺爺這樣，死了都能繼續影響着他人卻太難了。更何況，那四個姑婆婆是那樣地自私自利、心胸狹窄。
讓人被賣了還幫着數錢，說的就是曾爺爺這樣的人吧。
“那爺爺呢？”蘭澈溪發現，說到現在，其實都沒有正面說到爺爺。
“你爺爺啊……”蘭老夫人神情有些迷離道：“你曾爺爺費盡心思爲你爺爺鋪好了路，希望他一生平安無憂，卻不想你爺爺違揹他的想法，走上了參軍的道路。”
似乎想到了好笑的事，蘭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你曾爺爺在你曾奶奶死後就患上了比翼之症，一心盼着你爺爺長大成人後去陪你曾奶奶，你爺爺不想坐以待斃看着他去死，就和他賭氣進了軍部。你曾爺爺那時雷霆大怒，只是木已成舟，又氣又急又無奈，日日提心吊膽地等着戰報，倒也多活了幾年。”
比翼之症？！蘭澈溪暗暗吃驚，她還以爲這種病症根本是以訛傳訛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有。
所謂比翼之症，據說是一種喪偶的人會得的病症。古地球時，經常有喪偶之人憂思過度、鬱結於心、一夜白頭，因此導致短壽，而在大聯盟，已經完全形成一種藥石無救的病症了。
這種病症的特點是會有不符合年齡的衰快速老，並且一心求死，通常越是身無牽掛，死亡速度會越快。
不過病症很少見，據說一億人中都不一定會有一個。
這時，蘭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道：“你爺爺體質只有b級，非常普通，所以沒有人想到，估計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會成爲大聯盟屈指可數的s級機甲師。”
“什麼？s級機甲師？”蘭澈溪瞪大眼睛，s級機甲師可是比冕下還要稀有的存在，冕下還有幾百個，s級機甲師的數量卻從來沒超過二十。
蘭老夫人點頭，語氣難掩自豪道：“而且是史上最年輕的s級機甲師，你爺爺似乎天生就是機甲師的料，機甲師等級躥得極快，將將9年就成爲s級機甲師，這還是他極力逃避等級考試，最後被上司趕鴨子上架的結果。”
“他的機甲師等級越高，你曾爺爺就對他越放心，可就是這樣的放心，卻是他的催命符。所以你爺爺寧願他牽腸掛肚，也不願意讓他放心。軍部的人也知道他的顧慮，一直縱容着他，直到不能縱容。”
“果然，你爺爺成爲s級機甲師不到三天，你曾爺爺就去世了。”說到這裡，蘭老夫人的語氣有些唏噓。
“那爺爺是怎樣的人？”蘭澈溪有些好奇地問道。
蘭老夫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蘭澈溪有些愕然，她不是沒見過奶奶笑，但通常都是淺笑微笑，這樣笑出聲還是第一次。
“脾氣壞得要命。”見蘭澈溪呆愣，蘭老夫人忍俊不禁道：“真的，在軍部脾氣上來連上司都會打，根本不怕受處分。還愛遷怒，你曾爺爺去世後，他拿着根鞭子將當時壓着他去參加等級考試的人都抽了一遍。”
“你大伯小時候挑嘴，不愛吃蔥姜類的蔬菜，可是不放的話他要麼嫌有腥味，要麼嫌不夠鮮，嘮叨起來還像個小老頭，你爺爺開始還會耐着性子哄兩句，你大伯小孩子脾氣變本加厲，你爺爺火氣上來直接用膠帶封住他的嘴，自己吃飯，讓你大伯餓着肚子看他吃。”
蘭澈溪錯愕，不會吧，大伯那惜字如金的樣子，居然還有嘮叨的時候。不過自家爺爺這樣欺負一個孩子，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她看過自家爺爺的照片，面容清俊，氣質有些冷淡，不想竟是這樣的性情。
看她的表情，蘭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如同炫耀玩具的孩子興致勃勃道：“還有，我生你大伯的時候，你爺爺嚇得腳都軟了，坐在椅子上根本站不起來，卻還要嘴硬說不想站起來。”
“真的，那我爸爸出生的時候呢？”
“完全淡定了，瞅自己兒子跟瞅豬肉似的。”
“還有，你那四個姑婆對他又敬又怕，你爺爺根本沒有不打女人的習慣，要是被惹火了，上來就是板子。不過因爲是自家妹妹，所以他打的是屁股。你小姑婆對你小姑公外面的情婦追着打了幾條街，蘭家臉都被她丟光了，你爺爺就打得她半個月不能坐不能躺，不過他後來把你小姑公揍得半年沒能下牀，因爲他發話，嵐都所有醫院和藥店都不敢做你小姑公的生意，最後還是你小姑婆求情纔給了點活血化瘀的傷藥……”
“你爺爺在的時候，你那四個姑婆可不敢對我不敬，要多乖有多乖。他這人最不會挑禮物，每次他從戰場回來，都會帶回一堆稀奇古怪有用沒用的東西，一股腦堆到我面前讓我挑，我挑完了再讓你大伯挑，然後再讓你四個姑婆婆挑……”
“別人家都是討好舅兄的，只有他，對着我大哥和三個弟弟一點也不相讓，有一次和我大哥打了起來，我大哥最是狡猾，打人專挑看不出又非常痛的部位，你爺爺卻專瞅着臉打，打完明明疼得都直不起腰了，卻還要逞強……”
“你有兩個伯伯和一個姑姑沒熬過覺醒儀式，我悲痛傷心不已，他卻總是表現得沒心沒肺、渾不在意，我被他氣哭，拿東西砸他。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是不傷心，只是爲了轉移我的注意惹我生氣，那時他總是去軍部酗酒，還總是拿着條鞭子發酒瘋，把其他人都弄得苦不堪言……”
……
看着奶奶眉宇間的懷念幸福，蘭澈溪神色晦暗地低下頭，這樣的表情，她再熟悉不過了，前世老師每次說起師公，也總是這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