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
週一送了肖振宇去上學,肖勉才提着一籃子水果去了張書記家。倒不是他懂得這些人情往來的事,只是覺得每次張書記到他家都帶東西過去,他過去張家,怎麼也要帶東西過去纔像話。
肖勉去張家不是爲別的,兒子想要買回家裡的廠房,肖勉也不認識別人,只好去向張啓山詢問這事兒,要是覺得合適,還要將這事兒託付給張啓山。肖勉知道自己現在在別人眼中也就是個半大孩子,即便他真的要買回家裡的廠子,恐怕別人也不會拿他當回事兒,所以這事兒還是要託付給張書記。
肖家本就沒什麼親戚,當初廠子也是經由張書記的手賣出去的,肖勉覺得這事兒還是要找張書記來辦。
肖勉一心爲兒子打聽消息,卻是忘了,週一張書記也是要上班的。敲開張家的門,見到的就是一個梳着荷葉頭,白毛衣黑西服褲子的女人。這女人慈眉善目的,倒是讓肖勉覺得與肖母有些相似。自然,肖勉只要見到中年女子,眉眼慈祥的,都會覺得像肖母。
“您……您好……”
女人笑笑,似乎是想消除肖勉的緊張感。“你也好。”
“我……我找張書記,請問他在嗎?”
女人似乎有些驚訝,“哦?找他?我能問一下,你是誰麼?”
肖勉有些不好意思,他應該先報姓名的,“我叫肖勉,阿姨好。”
女人抿着嘴笑着說:“肖勉啊,我知道你,你管我叫張嬸兒就行。先進屋坐會兒。來,快進屋。”說着就往屋裡讓肖勉。
肖勉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就站在這兒就行。”
“快進來坐,在嬸子家不用客氣。快進來。”說着就將肖勉拽進了屋。
肖勉有些招架不住這種熱情,等到反應過來,已經坐在了張家的大沙發上。
“肖勉啊,來,喝果汁。”
肖勉靦腆地抿了一口,“張叔叔不在家麼?”
“你張叔叔今天上班,有事兒你跟張嬸兒說也是一樣的。”她常聽張啓山提到肖勉,自然也是很喜歡這個懂事兒的孩子的,只是一直沒緣見着,今天一見,果然是個俊秀穩重的孩子,讓人看了就喜歡。“你張叔叔說了,你有事兒要是找到家裡來,讓我能幫的一定幫你。”
肖勉一聽張書記不在家,一時有些失望。他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敲開了張家的門,結果張書記卻沒在家。
見肖勉不好意思開口,張嬸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跟嬸兒客氣啥。”
肖勉想了想,他也不好去張書記的單位找他,不如直接就跟張嬸兒說了,讓張嬸兒轉達一下就是了。於是就將自己想要買回廠子的事兒跟張嬸兒說了。
張嬸兒聽完,皺着眉頭,嚴肅地說:“小勉啊,嬸兒也不反對你買回家裡的廠子。但是嬸兒得把這裡邊兒的事兒跟你說清楚了啊。”
肖勉點點頭,認真聽她說話。
“要說之前你家賣廠子也是不得已,畢竟你還太小,要是廠子不賣也是得倒閉,要不然你張叔也不能勸你賣了廠子。廠子賣了也就賣了,頭幾年要說能經營明白買回來倒行,有國家扶持,再有你張叔幫襯着點兒,怎麼也不能賠了。現在這政策一天三變的,也不知道怎麼是個準兒,當初買你家廠子那個人嬸兒也知道,這不正張羅着賣呢麼。他要是掙錢的話,能賣廠子麼。要嬸兒說,這廠子買的話太不划算了,留着錢在手裡幹什麼不好。”
肖勉也知道張嬸兒是爲了他好才說這些,他也不好說是家裡的寶貝非要買回廠子的,只好硬着頭皮說:“嬸兒,我知道您是好心。我當初也怕自己把廠子弄破產了,那麼多工人呢,再失了業可咋活。那廠子畢竟是我爸媽的心血,我沒能守住本來就對不起他們,現在聽說邱叔想賣了廠子,這才動了心思想把廠子買回來。嬸兒,我合計了,要是便宜我就買下來,總有件東西在那兒,也算對得起我父母了。”
不得不說,蕭勉那麼多閒書真沒白看,這話說得也是合情合理,也沒得罪了人。雖然不懂人情往來這些事兒,話確實說得極漂亮的。
張嬸兒暗自點頭,聽這孩子說話嘮嗑,真比自家那皮猴子強,難怪老張要把那皮猴子送到大伯那兒去了。自家那孩子性子跳脫,因爲從小在這樣的家庭長大,頗有幾分不食人間愁苦的架勢,送去大伯那裡讓大伯時刻教育着,到底比在他們面前強的。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張嬸兒就幫你先去打聽打聽價錢,看看能不能壓下來。”
聽她這麼說,肖勉自然是極感激的,連忙道謝。張嬸兒擺擺手,“你這孩子,再這麼客氣張嬸兒可要生氣了。”
肖勉忙收了聲,再不敢多說一句感謝的話。
張嬸兒看肖勉又緊張了,忙笑着問:“當初賣廠房賣了多少錢?”
“一百二十萬。”
“嗯,那咱們爭取用個五十萬拿下。”頗有幾分女強人的架勢。
肖勉見到這同肖母相似的氣勢,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張嬸兒見肖勉笑了,這才鬆了口氣。她喜歡這孩子,自然不希望讓他不開心。畢竟還是孩子呢,哪裡會那些場面上的東西,到了外人家才這般放不開。別人家拿了東西登門是立馬交到主人家手裡的,這孩子倒好,偷偷放在了茶几旁邊,很怕別人知道他拿了東西過來一樣。
張嬸兒又跟肖勉閒聊了幾句,她聽說肖勉小小年紀還收養了個孩子,便多問了幾句。見肖勉將孩子養得很好,有些心疼起肖勉來。養孩子多不易,她這個做母親的人是最有發言權的。
中午張嬸兒留飯,肖勉自然推辭了。張嬸兒也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呢,便也不強留,只說好讓他有空時候帶着家裡的孩子過來吃飯,又給塞了幾盒子的糕點才送他出了門。
張嬸兒辦事兒也真是有效率,不過一週的時間,價錢都給談好了。
邱岳雲也知道自己這廠子現在是個什麼狀況,頭兩年很是賺了一筆好錢,這兩年卻是生產什麼賠什麼,只得給其他廠子做些邊角料,勉強維持罷了。
如今政策活,今天剛提出一個方案,明天就能推翻了,上邊兒人給他的消息也是三五天一變,他實在是不敢往廠子裡投錢了。
他聽說城南要開發,他手裡這筆錢不夠投資的,所以想着趕緊把這製衣廠賣了好湊夠錢在城南買地。城南是正經的S城郊區,不像城北這塊兒,雖然離S城也不願,卻根本就是屬於下屬縣城的,沒什麼發展。
邱岳雲買廠子時花了一百二十萬,實在不算多多,這些年這錢也不是沒掙回來。但人哪有嫌錢燙手的,原肖家這製衣廠,最開始他開價一百萬。不過,他精明,別人也不是傻子。如今製衣廠根本就不賺錢,誰能花那大頭價來買這麼一個幹賠錢的廠子。
倒是有人開價二十萬想要買下這塊地,廠裡的機器人家是不要的,買下這塊地就是爲了改建成果汁廠,不過出價太低,而且抓住了邱岳雲着急用錢,竟是說死也不漲一分錢的。邱岳雲也氣性,說什麼也沒賣。
張嬸兒名叫王雲帆,原本也做過幾年小買賣,不過後來張啓山做了縣委書記,她若是再出去擺小攤就說不過去了,這才收了攤子在家裡做家庭主婦。
不可否認,王雲帆絕對是個精明的人,據說她兒子張超的經商手腕就是從他這位母親手裡學會的。要說她以前是擺小攤的,肖振宇卻是不信的,而且還一度懷疑王雲帆可能在外邊有自己的公司,只是怕影響張啓山廉潔的形象,所以才做出了這樣一種姿態罷了。
王雲帆在邱岳雲拒絕了果汁廠二十萬的開價後找上的他,自然,若是沒有再高些能夠觸動他的開價,邱岳雲甚至已經做出決定要廢置這一片地,再從其他地方籌錢了。
“你也知道現如今製衣廠是個什麼境況,要不你也不能讓這家廠子倒閉。肖勉一個半大孩子,要這廠子也着實沒什麼用,不過就是想着這是他爸留給他的東西,要是沒用了,他就當是留個念想了。咱們都是實在人,別的也就不多說了,你這廠子扔着也是那麼回事兒,倒還不如趁早換點兒流動資金。聽說你也看上了城南那塊地?那你可得抓緊點兒,如今上面的政策就要定下來了,你這早知道的要是還不早出手,那不擎等着賠錢呢麼。”
王雲帆抿了口茶潤喉,這邱岳雲也忒貪了點兒,八十萬還不二價,真當這是兩年前呢。要是兩年前,這價位倒是不算低,今時不同往日啊。
邱岳雲知道王雲帆是張啓山的妻子,她的話他自然是要聽信幾分的。他確實聽說城南要進行開發,若是這時候買下一片地,等到政府開發時蓋一片樓房,那賺的可不止一倍兩倍啊。邱岳雲有些動心,只是,他皺了皺眉頭,他當初買的時候花了一百二十萬,現在賣,肖家竟然只給到了三十五萬,似乎,太少了些。
“嫂子,你不是外人,我也就跟你實話實說。城南那塊地我是相中了,也卻是缺少資金買下來。不過這肖家開價也是在是太低了,我這也夠不上啊。”
王雲帆爽朗一笑,“大兄弟就是實在,要不我王雲帆也不能直接來找你來。這肖家兩口子在世時,跟家裡你大哥是好哥們,要不我今天也不能來說這事兒。肖家那點兒錢我都知道,兩口子在世時,家裡錢就基本全都投到廠子裡來了,除了那套房子,還真不趁什麼。你買廠房那一百二十萬,他們兩個小的這幾年也花了不少,又沒有進賬,只出不進的,一共沒剩下幾個。咱不說別的,倆孩子都小,總得給孩子們留點兒錢傍身不是。大兄弟,你是個仁義的,咱做生意講究這個,也別太爲難了兩個孩子不是。”
“嫂子,三十五萬確實太少了,您看能不能讓肖家再添點兒?我也不說什麼五十萬六十萬的了,就四十五萬,行我就賣給他,不行我也沒辦法了。”
話說到這份上,王雲帆也不好再開口了,實際上這價位王雲帆已經很滿意了,不過這事兒她總不好幫忙定下來,“那行,大兄弟你有這話就行。這事兒我也不好給人家定下來,我回去問問,要是行我晚上給你來電話,明天咱就把合同簽了,你那邊事兒挺急的,也別耽誤了你的事兒。”
王雲帆起身要走,邱岳雲忙起身相送,“那行,我就等着嫂子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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