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的邀請,溫柔並不意外。她失蹤的事即使瞞得再嚴實,有心人肯定能看出來。答應了金家的邀請,晚上去赴約。
老爺子的臉色比她離開前稍顯灰白,仔細看,還能看出老爺子的臉上已出現了死氣。溫柔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她開的藥藥性溫和,不會引起蠱蟲的反抗,那麼老爺子屋裡應該有東西影響了蠱蟲。
溫柔進了屋,把閒雜人等趕了出去。她在屋裡轉起來,忽然她眼尖地瞥到老爺子脖子上戴着個明黃色的東西,好像是平安符。
她手碰到老爺子的脖子,老爺子的手就緊緊把她拽住,老爺子的手勁很大,差點把溫柔的指骨的捏碎了。老爺子定睛一看,馬上放了手,歉意地看着溫柔。
溫柔告訴老爺子,她要檢查他脖子上的平安符。老爺子剛纔使完所有的勁,喘着氣吃力地從脖子上摘下平安符。平安符跟平常的沒什麼區別,溫柔拿起聞了聞,她連忙把平安符扔出了窗外。
“怎……麼了”,老爺子把手臂支在枕頭上,費力地看着溫柔。
“平安符上塗了茱菜汁,茱菜對能喚醒蠱蟲沉睡”,溫柔面無表情道,“老爺子,這東西是誰給你求的?”
老爺子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平安符從錦官市內有名的佛陀寺裡求的,而這人也親手把平安符戴在了他的脖子上。“辜辰溪。”老爺子咬牙切齒地喊道,太陽穴處青筋凸出,使得整個人處於發狂的狀態。
忽然,老爺子噴出一口鮮血,而後倒在了牀上。眨眼間,他的臉頰好像漏氣的氣球癟了一圈。溫柔立刻從藥箱裡拿出銀針,枯瘦的肢體上,有個活物飛快在移動,溫柔定神後毫不猶豫地扎針,將蠱蟲逼回血脈裡。
一天一夜,溫柔沒有讓辜家一個人進來,因而辜家人對溫柔的不滿徹底爆發。
辜辰海最看不慣溫柔,所以他趁此機會詆譭溫柔。“大伯,二伯,她治病我們又不在場,誰知道她是真的治病還是對爺爺不利呢?我看爺爺這病惡化得蹊蹺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辜老大雙眼微眯,鋒利的眼神直直刺向辜辰海的眸子,“你懷疑溫醫生控制了老爺子?”說完,他自己先倒吸了一口氣,控制住老爺子,這後果無法想象……
看大家急切的眼神匯攏在他身上,辜辰海心裡得意,卻突遭父親不輕不重一巴掌,辜老三斥責道,“你還不快說。”
辜辰海摸摸腦袋,把他昨晚從窗戶縫裡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末了,他添油加醋,“爺爺又不是受了刀傷,爲什麼會有一盆水?”
辜老大瞭解這個侄子,平日裡做事不正經,可是這麼大的事他決不會有膽量開玩笑。他思索了會,大力拍了下桌子,“我們去看看。”
門窗緊閉,防止有心人的窺視,溫柔卻想不到栽在了辜辰海的手裡。辜老大下令砸窗,門不好砸,那麼就砸窗。
屋外砰砰啪啪,玻璃像蛛網布滿了裂紋,溫柔卻充耳不聞。她的手專注地轉動銀針,接着是另一根,她已經反覆轉動了一夜,再熬個一分鐘,老爺子身體裡的蠱就能出來了。
老爺子的手指顫顫,似乎有甦醒的跡象。眼看窗戶即將砸出個大洞,衆人欣喜之際,一聲大喝傳來。
“你們做什麼?”那人道,“還有沒有家規了?”
辜老大轉過身,來人是金家家主。金家主今年五十九,五天後就是他的壽宴。金家主雖然年近耳順,可是因爲修煉古武,他的面容年輕,身上肌肉鼓鼓,而燕文北的一雙薄脣顯然遺傳自眼前之人。長眉、鳳眸、高鼻、薄脣,古銅色的肌膚,使得他女人緣極好,常常冒出幾個私生子。
“金叔叔”,辜老大不情願地喊道,然後轉身把辜老二叫到跟前。“老二,你陪金叔叔到前廳喝茶,等我辦完了事再好好跟金伯伯說話。”
辜老二摸摸鼻子,露出一張笑臉。不過,金家主冷哼一聲,“既然你喊我一聲伯伯,我今天就替你爹管管你。”
辜家的保鏢已經趕到,手裡拿着警棍。辜老大沖人使眼色,讓他們退下。請管家沏壺好茶,他們慢慢聽取金伯伯的教誨。
看到他們如此配合,金家主滿意地點點頭。“三位賢侄,辜大哥身體不好,你們不讓他好好修養就算了,幹嘛阻攔溫神醫給他看病。聽說,你們覺得溫神醫有問題,這樣,我把她帶回金家認真拷問。”
金家家主早年四處跟切磋,身體留下了不少暗傷,使得他多年一直在暗勁中期無法突破。辜老大瞬間就明白了金家主打的算盤,他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金家主的請求。理由很簡單,老爺子醒後找不到溫神醫會打死他們的。
“我爸經常說知恩要圖報,金叔叔你肯定不希望我們三個做個忘恩負義的人。”辜老大已忘記當時是誰提出砸窗戶這個主意的。
“不過,溫神醫曾經在辜家門口失蹤”,金家主琢磨了會,“我懷疑辜家不安全,還是去金家保險,我家像個鐵籠子,連件東西也沒丟過。”
“金叔叔,大哥”,辜老二謙卑地打斷二人的對話,“溫神醫是個人,又不是件貨物,我們凡事都要聽取她的意見。”
金家主一時無話,盯着關緊的房門。
“咳咳,咳咳”,溫柔拍着老爺子的背,又給他服了補血益氣的藥丸。
桌上的銅盆裡漂浮着一層黃色的粉末,粉末中央是隻失去意識的黑色蜘蛛,它就是藏在辜老爺子體內的蛛蠱。
拿出一個藥瓶,用夾子把蜘蛛放進瓶裡。溫柔猜測這隻蜘蛛是隻子蠱,子蠱死亡對母蠱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子蠱可以幫助她找到母蠱。
開門喊辜家人進來,她側身站在一邊,辜家人圍在老爺子牀前噓寒問暖。溫柔卻被一道熾熱的視線吸引,“想必您就是金家家主吧!”
“我聽萍兒說你很有本事,把文北迷得神魂顛倒”,金家主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文北沒把你娶回家是他的損失。”
“因爲我的醫術嗎?”溫柔笑道,“容家可不是好惹的。”
“容家?”金家主語氣十分不屑,“不過是燕家的馬前卒。”
“馬前卒”,溫柔覺得他話裡有話,“容家可是b市的貴族。”
“是貴族”,金家主自覺失言,努力補救,“跟燕家門當戶對。”
這時,辜老二從房裡跑出來感激地握住溫柔的手,二人的聊天就此結束。
辜老爺子有了力氣,便吩咐傭人把辜晨溪叫回來。辜辰溪呆在佛陀寺內爲老爺子祈福,現在老爺子甦醒,那麼他也不必呆在那裡了。
角落裡的辜辰海看着辜老爺子跟辜辰溪親切交談,周圍人的一致稱讚,他的頭越來越低,困在自己的世界裡,與外界隔絕。既然我事事不如你,那麼你就去死吧!
這個念頭就像條毒蛇侵蝕了辜辰海僅剩的良知,溫柔不動聲色把這幕收入眼底,心裡對某些事情有了清楚地瞭解。
金家主進房去看望辜老爺子,手下人送來了不少補品。辜老爺子靠在枕頭上,見他進來,“老大,你去陪你金叔叔說會話,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金家主的笑容戛然而止,剎那他跟着辜老大出去說話。其餘人離開房間,溫柔明白辜老爺子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辜老爺子臉上顯出了疲憊,“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一定會達成你的心願。接下來的日子,我要跟金家人鬥法,你留在錦官城內很危險,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家。”
溫柔拒絕了辜老爺子的好意,“金家不是下蠱的人,還有一個人躲在黑暗裡,而且這人身邊有蠱婆,只有我能對付。”
老爺子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溫柔想留下就讓她留下吧,以辜家的實力如果護不住她,也沒有必要存在了。
接下來的日子,錦官城內雞飛狗跳,一時有金家武館恃強凌弱,殺人走私販賣毒品,一時有辜家子弟利用權勢包庇朋友犯罪,反正兩家的消息一直沒有斷過。
“辜大哥,你真的要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術嗎?”金家主咬牙切齒道,“金家倒了,你們辜家就失去了棋子的作用,到時風光不再。”
“呵呵,辜家享受了這麼多年的風光,已經夠了”,辜老爺子看得開明,“更何況,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不好干涉。”
此時,金家主才反應過來,辜老爺子前些日子盛怒驅趕孫子出國,其實是爲辜家日後崛起保存了實力。
一樣樣證據被送到了法院,同時檢察院也收到辜家子弟濫用權利的證據。辜老大帶着兄弟跪在辜老爺子房前,哀求老爺子跟金家和解。
老爺子不聽,反而把三人罵了一頓。
天擦黑,溫柔從外面回來,老爺子屋裡的燈卻是暗的。溫柔感覺有些不對頭,這些日子辜老爺子忙於處理事務,連三餐都在房裡吃,燈到半夜是不會熄滅的。
敲了半天門,房裡沒有人回答。溫柔正要離去,明亮的月光恰好在窗上留下一道剪影,使得溫柔看清屋內的情形。
屋內雜亂,有翻動的痕跡,甚至窗戶玻璃上有破裂的地方。溫柔意識到不好,連忙通知辜家人老爺子被人挾持的事情。
辜家人的反應不一而足,不過都對這件事不上心,辜老大居然還說老爺子最好再也不要回來,這樣他就能代表辜家跟金家握手言和。
辜家指望不上,那麼只有求助歸家人。歸家有一支秘密軍隊,叫旬衛,是祖上留下來保護歸家的。
旬衛擁有覆蓋整個錦官市的關係網絡,上次溫柔失蹤他們沒有出上力,這次他們拼命證明實力。“找到了,辜老爺子在後門上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凌峰山。”
凌峰山距離錦官市有五十公里,山下有盤山公路,車子可以進入。可是,老爺子去那裡做什麼呢?
不管怎麼不可思議,三人帶人感到了凌峰山下。凌峰山上有一個大的山洞,原來是老虎的居所,現在則是驢友們休息的地方。
走近山洞,裡面的聲音也清晰地傳到了他們的耳朵,三人臉上神情嚴肅,全身緊繃着。
“爺爺,你一定沒有想到你費盡人脈送出去的孫子會毅然折返”,辜辰海得意地笑道,“我一個電話就把他騙回來,這種蠢人哪裡配當辜家的人。”
辜辰溪嗚嗚喊着,嘴巴被塞了東西,他說不出話來,可他眼神憤怒地瞅着辜辰海,恨不得能撲過去,把人撕裂。
洞裡不止三人,還有兩個女人。從溫柔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年老,一個年輕,但渾身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想必她們就是蠱婆了。
洞口外面有一條白線,陸天不小心踩了上去,洞內的蠱婆立刻看向了他。“誰,出來?”
溫柔推了一把,陸天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內。歸程流一雙褐色眸子燃起烈火怒氣衝衝望着溫柔,溫柔指指地上的白線,歸程流看到白線已經不見了,“蠱。”
辜辰海瞧也不瞧陸天一眼,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辜老爺子和辜辰溪身上。他解開辜辰溪身上的繩子,辜辰溪不敢動,他怕辜辰海又會利用他折磨爺爺。
“放心”,辜辰海拍拍辜辰溪的肩膀,“你們是我的甕中之鱉,我還怕你們逃跑嗎?”
辜老爺子雙手舞動,嘴裡咿咿呀呀說着什麼。辜辰溪謹慎地瞧了辜辰海一眼,辜辰海忽然抓住他的手劃了一刀,鮮血很快流了出來,辜辰溪驚恐地看着鮮血流失。
忽然,被綁住的辜老爺子掙開了繩子,他像頭髮瘋的野獸猛地衝向辜辰溪。辜辰溪呆呆地看着辜老爺子靨足地喝着他的鮮血,血液流失,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一發子彈從消音槍內射出,準確擊中了辜老爺子,而後又瞄準了辜辰海,“噗嗤”,子彈射進肉體的聲音,兩個蠱婆見此從另一條山路逃跑了。
“不要殺我”,辜辰海捂着手臂上的傷口,“殺了我,他們就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