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的時候,腦子還有點混沌。
腦仁中全是方纔貝澎澎那張美麗卻又倔強的臉:“這是我自己情願的,和他沒關係。”
“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兩個願意在一起,和別人又有什麼干係?”
“於青……你以前救過我那麼多次,我雖然嘴裡沒說過,可早就把你的當親人了!你……你不要告訴表哥好不好?”
於青對貝澎澎向來沒法子,這姑娘我行我素慣了,又是個特有主意的,況且又是杵在將要成年卻還未成年這樣的危險年紀。
她都已經這麼孤注一擲了,她這個外人能說啥?
所以她想了想,到底啥都沒說。
就是囑咐了一句:“你要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那就趕緊穿好衣裳趕緊走,再過不了多久,這住校生就要都回校了,難不成你也想叫他們和我一樣,把你們倆堵在被窩裡?”
“那……你先到答應我,不能把……把這件事告訴表哥!”
於青氣的幾乎要叫出來:“我怕了你了成嗎?我發誓!絕不告訴他!”
貝澎澎她不好多說什麼,對江河鳴於青卻到底沒這麼客氣了,不過一肚子話攪和在肚子裡,卻在看到江河鳴那張臉後,實在倒不出來,最後也是沒好氣的悶了一句:“江河鳴,我還真是看輕了你,沒想到你這人膽子比誰都大,這在自己宿舍就能……”
對方一直臉紅脖子粗,連貝澎澎都不如,一直連句囫圇話都沒有。
於青恨鐵不成鋼,把人給揪去一旁,湊近過去低聲:“這是你們運氣好,今天碰上的人是我!可萬一要不是我,你們被抓包了,你有想過後果嘛?教導處田主任那兩把刷子可不是擺設!人家貝澎澎現在已經不是咱們學校的了,田主任可能管不着,可你還在一中,他可管的着你!你以爲就憑你成績好,在學校就能網開一面?告訴你,不可能!”
“這種事向來是田主任最忌諱的!上回記大過的高二那一對,不就是晚自習後在教室裡摟抱了幾下嘛?就全校通報,通知雙方家長,在學籍檔案上記大過!留校察看!你今天這性質可比那一對嚴重多了!你說學校會不會開了你?在高三這個節骨眼上?!”
她連珠炮樣的一通,對方的一張臉是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嘴脣動了動,始終沒有吐一個字。
最後的最後,於青質問:“江河鳴,你可有想過後果???”
男生終於肯擡頭看她一眼。
一雙瞳孔在濃黑的睫毛後汩汩波動,少年嘴脣顫抖,眼白充血:“於青……”
於青覺得自己特像給人做思想工作的熱心大姐,奈何對方好像完全和她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因爲對方只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謝謝你,於青。”
所以於青現在走在路上,腦子還有點發懵,是啊,她方纔剛剛撞破了一對小鴛鴦的乾柴烈火,要說掃興,這人家和自己都夠掃興的。
然後她答應了爲對方保守秘密。
KAO!當然要保守啊,難不成她還要跑出去昭告天下不成?
要知道,這可還是在90年代末期啊90年代末期!特別又是在懷姜這般民風不夠開化的地方,這未成年學生偷情,一經發現可是一定一定要被開除的!
所以再怎麼着,自己也得給他們摁住了,不能露出一星半點。
唉,就是自己爲啥這般老媽子命吆而且對方說不定還要嫌棄自己多事……
於青陡然間有點可憐起自己來。
她這一路走的有氣無力,一時間連學習都沒了啥勁頭,走到中途去圖書樓前面的魚池坐了半響——這般冷哈哈的初冬季節裡,魚池怕是早就沒什麼魚了,一池有點髒的墨綠水面飄蕩着殘葉若干,正隨着水波打着轉。
於青捧着臉就盯着那些殘葉瞧了半響,慢慢的也就豁然開朗,懂了自己爲啥會這般鬱郁——嗯,她分明就是姨母心太重了!
把貝澎澎真當成自個親妹紙、親閨女了!
其實要說貝澎澎和她關係有多好,不見得。
可幾次三番於青都和她有牽扯,舞池裡爲了救她反倒挨她耳光,太平湖裡自己也算捨己爲她了一回,更休說她人生中頭一回怕人板磚,起因也是因爲她……
估計上上輩子,或者更久遠的輪迴中,我欠她錢吧?
否則你說自己咋總是被這個丫頭給弄的磕磕絆絆狼狽不堪?
可就是因爲有了這些牽絆,所以冥冥中於青還真把這丫頭給當成了自己人,所以今個一瞧見她這般犯糊塗,就氣不打一處來,覺得她實在是缺心眼,怎麼這麼不懂愛護自己!
可真要是回過頭來仔細想想,捫心自問,設身處地,那自己和小池……又是哪一回相敬如賓了?
這不是一瞅見沒人的檔空就抱做一團、親做一團?
要不是自己還算意志堅定,說不定也早就和小池叉叉圈圈圈圈叉叉不知道多少次了……
話再說回來,這正是青春年少、荷爾蒙旺盛的時候,身體發育也日趨成熟,又是一腔熱情全心全意只放去一個人身上,這真要做出點出格的事,其實還真不算大逆不道,只是人性使然。
她就是埋怨貝澎澎和江河鳴兩個實在是太沒啥安全意識,居然趁着週日學校里人少就敢在宿舍裡……
KAO!只能說他倆運氣好,撞上的是一顆姨母心無處安放的自己。
再說了,這倆渾孩子,也不知道懂不懂做什麼保護措施?
這要是小姑娘家家的不小心再懷了孕……
本來已經覺得自己感同身受不少理解不少的於青,瞬間覺得腦門又隱隱作痛起來。
於青在魚塘邊坐了一會,天色變沉,校園裡慢慢人影也晃動的多了起來。
她摸了摸被風吹的有點逡的臉,擡起屁股準備回教室。
多想無益,她姨母心歸姨母心,卻到底是個沒啥立場的外人旁人,真要說多了只會惹人討厭。
這麼一路尋思着,她悠悠盪盪的繞過圖書樓向高三級部的教學樓走去,中間途徑教職工宿舍樓,就見一個眼熟的苗條身影正從樓後門走出來,手裡拎了一個袋子。
於青愣了愣神,本想出聲招呼,可話都到嗓子眼了,居然在口腔裡轉了一圈又給嚥下去了。
因爲那個身影在門口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掉頭折回樓裡去了。
就像在江河鳴宿舍撞見貝澎澎那樣吃驚,於青此刻滿心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這魏清香……爲啥這時候會在教職工宿舍樓裡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