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忍不住望着他笑,眼神很溫柔。
這是她上輩子的初戀,他很好,給予了她當年所有關於愛情的美好想象——他是一個很好的戀人,溫暖、體貼,雖然一開始喜歡他的女孩子很多很多,可當他一旦認定她後,就會變的一心一意。
他們在一起足足四年,每一天她都活的像個毫無心機也無需動腦的小女孩,他完全負責起她的一切:選課、考試、吃飯、甚至包括來大姨媽肚子疼……
於青望着眼前燈火通明的長安街,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再往前走十幾米,會有一條很僻靜的美麗街道。
她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向他招手:“來,跟上。”
十幾米後,果然往北方向一條筆直的街道,比起長安街的璀璨明亮,這條街顯得安靜而朦朧,路邊的路燈都隱藏在高大的槐樹枝葉中,光線柔和了很多——街面很寬闊,但在現在三點鐘的凌晨時分,路面上幾乎找不到車輛和行人。
而它的人行道都是用長條形的石頭鋪就的,瞧上去踩上去都有一種很古樸的味道。
於青就這麼一馬當先的徑直拐了上去,蘇楠在身後叫她:“同學?”
她頭也不回:“跟上——”
他跟上了她,往前行了大概幾分鐘,在一條向東岔道的的拐角處,在一棵粗大的槐樹下,有一個黑乎乎的小鐵皮屋子——於青在屋子旁站住了,踮起腳尖扒着窗口往裡窺探了窺探,回頭向蘇楠招了招手。
蘇楠走過來,她擡起手指放在脣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然後右手握住了門把手。
wωω• тTkan• C〇
“不……不好吧?裡面沒人嗎?”蘇楠表示了擔心。
於青胸有成竹的對他一笑,鐵皮屋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她側身閃了進去,小聲叫他:“進來,裡邊很暖和。”
蘇楠遲疑了一下,還是鑽了進去——於青正坐在一個鐵爐子跟前,仰臉衝他嘿嘿樂,:“過來烤一會火,暖和暖和我們再走也不遲。”
鐵皮屋很小,窗子也小,但是爐子蠻大,燒的很旺——小屋裡好暖啊,他一身的寒氣頃刻間就被溶掉了,忍不住也靠近兩步,於青從旁邊拎了馬紮給他,示意他坐。
然後輕車熟路的起身,一手拿火鉤子勾開爐蓋,一手從爐子旁邊的炭盒裡鏟了一鏟子炭,塞進火塘。
小小的一個空間,狹窄,黑暗,只有爐火的紅光和窗外透過的燈光,女孩子的側顏映着紅紅的爐火,神色異常安詳——蘇楠心中猶自升騰起一種讚歎一種驚奇:他覺得這個晚上對自己來說,就像是一場奇遇——
他遇見了一個人,一個女生,雖然陌生,卻又覺熟悉;雖然看上去疏離,卻又好像親近無比。
她也不是頂漂亮的,可是他眼中的她,非常美。
“這個地方……你來過?”
他坐在她對面的小馬紮上,輕聲問。
於青望了他一眼,天氣冷的時候他鼻尖會發白,臉頰卻會泛紅,而現在在這個溫暖的小小空間裡,他整個人看上去舒展多了——但於青知道他其實並不怕冷,怕冷的自己,她向來沒什麼火力,天一冷手腳就會變的冰涼,以前他都要握着給她暖很久才能暖的過來。
不過更多的時候,她會直接把冰冰涼的手塞進他的衣服裡去,貼在他熱乎乎的皮肉上,等暖和了手心,再翻過來換手背——每次她這樣無賴的時候,他無一例外都被冰的一哆嗦,可他從來沒有制止過她,反而會更緊的抱住她。
她只能衝他微笑:“保密。”
這個地方,這條街道,這棟小鐵皮屋子,她的確來過。
在上一輩子,大一的平安夜,他和她一起來過這個地方。
那個時候的他們剛確立戀愛關係不久,正是最最如膠似漆的時候——在那個平安夜,明明大家都已經上牀睡了,不知道哪個舍友提議,說在北京的第一個平安夜就這麼躺在被窩裡睡覺,實在是太暴殄天物!
她們應該去長安街上看夜景!去西什庫教堂吃聖餐!
那個時候的女孩子,想出一出就是一出,於青也積極振奮的從溫暖的被窩裡爬將出來,套上最厚最長的羽絨服,去男生宿舍把自己的男朋友叫了出來——蘇楠那個時候也正睡的迷迷瞪瞪,冷不丁就被女朋友給呼喚出了被窩,好在他向來脾氣好,於青說什麼就是什麼,還真就乾脆陪她去了長安街看夜景。
後來他們這對小情侶有意和其他人走散了,信步轉悠到一條很安靜的街道上——他們在這個街道上的一棵大槐樹下發現了一個小鐵皮屋子,裡面住的是個在旁邊的大院守夜的老大爺。
他們這對甜蜜又無聊的戀人在這條街道上哆哆嗦嗦的踱步了很久,平安夜的夜,和國慶節的夜冷的絕不是一個檔次!於青被凍到牙齒打戰,蘇楠把她的手一直揣在懷裡好久都暖不過來,可如果說太冷了,不如咱們回去?她卻又偏偏不肯!
那個時候,她貪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蘇楠最後沒法,只好嘗試着去敲鐵皮屋的門:“我女朋友很冷,大爺,能讓我們烤烤火嗎?”
老大爺讓他們兩個年輕人進了屋,給他們倒了開水,對他們說自己凌晨兩點鐘要去值班,他們兩個可以放心在這裡烤火,什麼時候要走,記得幫他帶上門就可以。
然後,他們在那個小鐵皮屋裡圍着鐵爐子,手裡捧着熱水,互相看了又看,莫名其妙的衝着彼此笑,再然後,抱在一起接吻。
那是最好最好的時候,她平凡的上輩子,最甜蜜的時刻。
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將它們似乎都慢慢遺忘了。
於青和蘇楠在那個鐵皮屋坐了十來分鐘,直烤到渾身皆暖融融的——期間於青還燒了一壺開水,把牆角的兩個熱水瓶都灌滿了,臨走的時候又給爐子添上了炭。
她記得那個好心的老大爺早上五點鐘纔會下班,添的這些炭應該足夠捱到他回來了吧?
他們拐回到長安街上,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缺口處,沒有警戒,也沒有兵哥哥站崗!
彼此對視過一眼,兩人極有默契的手拉着手飛快的橫穿過長安街,然後終於又一頭扎進了天安門廣場人羣的海洋——
於青踮起腳尖目測着方位,估摸着自己應該往哪走才能和同學們匯合,然後,她好像也該跟蘇楠告別了。
去年今日,已是隔世。
有幸能再次遇見,已是老天爺給的棒棒糖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畢竟這一次,她已經有了全新的生活,有了不一樣的愛人。
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是蘇楠。
“同學……”他又在不停的舔着嘴脣,眼睛微微眯起,似在困惑,又在迷茫,“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覺得,是不是——”
“蘇楠!你原來在這裡,叫我們好找!”
與此同時,在他們身後,響起一聲極其清脆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