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話可說得一點也沒錯。
李家明就讀的經濟學院好啊，畢業生主要去向是出國留學、中央各部委、各大銀行及分行、中外資企業及其他跨國公司，連省政府都搶不到人。可以說，只要進了這扇門，又能平安出這扇門，都會有個相當不錯的錦繡前程。
比如李家明的輔導員黃志剛，剛完成碩士論文辯答，就被國家計委要走了，一拿到畢業證、學位證就去報道，還居然直接當處長。
“小桂子，黃鼠狼夠吊的啊，居然進了國家計委？”
可憐的孩子，追孫慧追傻了吧？
剛脫得精光的桂銘熱得直吐舌頭，搶過水仔的可樂灌了下去，解釋道：“什麼呀，人家本來就是國家計委的，剛提副處就接到我們院裡的通知書。他來這讀研，保留了級別和工資待遇，現在提倡人才高素質化。他有碩士學位，提個正處算個鳥啊？”
“操，兩年前，他就是副處？媽的，難怪人家都說，不到北平不知道自己官小。”
‘吱’的一聲，滿頭大汗的李家明進來了，見這麼熱的天，這兩傢伙居然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好奇道：“說什麼呢？”
“老大，小桂子說黃鼠狼兩年前就是副處！”
這孩子精蟲上腦，追個妞追得腦子都傻了，全班都知道了的舊事，他還能當新聞？
“哦，我知道。”
說完，李家明拿出錢包，點了500塊錢給桂銘，交待道：“剛纔我在院辦公室看到黃頭，你去找孫慧商量，以班上的名義買個禮物送給他。”
送臨別禮物是禮儀，上次那傢伙擺了大家一道纔沒送，可也沒私人出錢的道理吧？
“老大？”
“不是每個人都家境寬裕，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大度，別聲張。”
“哦”
交待完了，李家明去衝了個涼，背上他的揹包去公司。
經院號稱養老院也不是沒點原因的，尤其是經濟學這個統而言之的專業，簡直就是懶人的天堂。只要高數能過關，其餘的課程都並不需要多少智商，只要上課認真聽講、下課多看專業書籍，那就毫無難度。
當然，若要學得出類拔萃，那就不是勤奮能解決的問題，同樣需要極高的天分，能透過紛雜無序的各種經濟現象，找出其規律、原因和本質。
李家明還沒出校門，就讓後面步行的黃志剛叫住了。
“過來過來”
“哥，我是該叫您哥，還是叫您黃處呢？”
手裡還拿着礦泉水的黃導往車後座上一坐，指指遠處無人的亭子，笑罵道：“最好是二十年後叫我首長，去那邊，跟你說個事。”
“哎”，李家明連忙載着這位明升暗降的哥，往亭子那邊去。
這亭子做得絕妙，旁邊無遮無掩的，西曬的陽光滿亭，熱得能烤肉。
“知道四通集團嗎？”
“知道啊，上次你不是幫我們拉了9萬塊廣告嗎？”
額頭上冒油汗的黃志剛接過煙，爲難地小聲道：“家明，幫個忙行嗎？”
這可是位大能人，李家明還以爲是錢的事，連忙道：“哥，是不是缺錢走動？我手頭上還有十幾萬，不夠的話我再去借，百八十萬沒問題。”
知道官場是怎麼回事的黃志剛心裡一暖，用礦泉水瓶子砸了他一下，笑罵道：“想什麼呢？志棟有點事想麻煩你？”
“哥，你該不會是告訴我，他想招安我們吧？”
什麼叫招安啊？還有小公司招安大公司的？精明的黃志剛把李家明這話當說笑，解釋道：“我以前跟他同系、同宿舍，比他低一屆。他現在搞的四通利方公司，在軟件方面有優勢，你們在網站運營方面極好，他想跟你們合作。換個說法，你們不是在招人嗎，他想讓你們接收幾個工程師。”
黃志剛本科念是計算機，這事李家明知道。只是他說的這事有些意思，四通利方是軟件業的明星企業，背靠強大的四通集團，本身又技術、資金實力雄厚，還會想着把技術人員送給自己公司？
想了一陣，李家明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請教道：“哥，這裡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嗎？”
“哦，他們搞的利方bbs一直沒什麼起色。現在的政策不明朗，公司內部有分歧，志棟想全面模仿你們力爭趕超，可他們集團的意思是收縮戰線。”
明白了，原來是自己公司的追趕者內部分裂了，反對者見反對無效、追趕又無望，就想着加入自己公司。猶豫一陣，李家明半假半真道：“哥，我說實話吧，現在我們公司不缺人才，只缺鈔票。你別看我們公司投資了近五千萬，我姐夫還另外準備了一千多萬，但那撐不了多久。”
這事確實麻煩，黃志剛自己也知道，可那同學情誼又讓他不得不來要個人情。
“你們一直在談海外融資，還搭上了intel和ibm吧？志棟的意思是你們已經是一行的老大，以你們花樣百出的經營辦法，日後肯定會一枝獨秀。他想把部分bbs的人員併入你們公司，算是給那幫有不同意見的兄弟一個交待。不過，錢和設備就成問題了，他們本來就是四通集團投資五百萬才搞起來的，沒有那麼大的獨立性。”
前面的不重要，後面的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大牛會不會再搞門戶網站。
沉默一陣，李家明狠抽了幾口煙，突然問道：“哥，那幫兄弟是什麼意思？”
黃志剛心裡一喜，連忙解釋道：“全是以前計院的同學，跟着他從方正出來後，先一起搞新天地電子信息技術研究所，後來又一起跳到四通。
各人有各人的興趣，志棟迫於壓力只能暫時專注軟件，有那麼七八個卻不想再退回去搞軟件。加上他們公司有個權貴子弟總在上面煽風點火，他就想把那些添亂的犟牛安排到你那去。”
那牛人還挺講義氣的啊？也是，同窗、扛槍、分贓，男人三大鐵。職場之上，合則留不合則散，強扭的瓜不甜，這些都是基本的規矩。尤其是這種理念的分歧，不能套用那些因利益辭職、跳槽的行爲，換成自己只要能力許可，也不會虧待跟隨自己幾年的兄弟，更不會撒手不管，何況還是大家還是同學。
“行，我回去商量一下，應該問題不大。”
“趕緊的。”
“哎”，李家明趕緊騎車去公司，真沒想到自己這隻小蝴蝶，隨便扇扇翅膀就有這麼大的能量，靠着超前一點點的小伎倆，就讓那位大牛想放棄這一行，起碼也是暫時想放棄。
四人把門一關，李家明一說完這事，三人都默不作聲，都看着章昭洋，特別是孫維剛。當初他出了國，班上可好幾個跟着王志棟去幹了，估計那批人裡就有他同學。
可章昭洋看向李家明，公司多幾個技術出色的工程師當然好，可他就是想不通爲什麼會這樣。王志棟可是大牛人，可謂是年輕一代裡的翹楚，當年獨立研發出實用化window3.0、‘中文之星’，以他們這些專業人士來看，直接去當教授、帶研究生都夠格了！
李家明知道的就那些理由，可孫維剛知道得多一些，連忙解釋道：“我聽說，他們剛來一個哥大畢業的傢伙，好象還非常有背景，經常在總部煽風點火。現在四通集團對他們很不滿，還記得richwin的簡化版嗎？他們把軟件放在國外網站上讓人免費下載，而四通認爲是可以賣給那些網站的，所以他們拒絕繼續投資。”
“不對，這事不對。我跟王志棟打過交道，他對互聯網的未來非常看好，否則不會把richwin的簡化版與人免費分享，這裡面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家明，商場如戰場，王東棟那人心高氣傲，幹不出什麼沒品的事，他那幫手下可不一定。”
老章這麼一說，李家明也腦子裡繃緊了根弦，可公司裡也沒有獨有技術，不值得人家給自己埋釘子啊？何況要論技術，即使老章是mit的大博士，對上王志棟那樣的天縱之才，還十有八九幹不過人家。
老章自己也想不通，憑王志棟他們那夥人的技術，最多是模仿自己公司搞超鏈接、拉廣告，哪用得着派人過來偷師？
“不知道，能把自己的軟件與人免費分享，肯定就是明白互聯網創業必須是分享、免費，那就沒道理突然放棄。我們網站只是一種服務模式的更新，他們完全可以照抄，而且四通集團的實力雄厚，他們還會支撐不下去？剛子說，四通裡有人對他不滿不想繼續投資，那就更不可能。最多是有小人添點亂，影響不到他什麼，他們的董事長段宏志也沒那麼短視！”
那爲什麼？
除非，除非，除非黃志剛對自己隱瞞了什麼，或是他一個冷板凳上的人沒聽到人家已經聽到的風聲！
李家明突然冷汗涔涔，撲向章昭洋辦公桌上的筆記本找國家計委的網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