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聲迴盪在整座山麓之間,久久未消,禮畢,玄苦又按照規程幫着樑母等人做了一場消災避難的法事,纔算了結,待到一切結束,也已到了正午。
一行人在無量寺中吃過了齋飯,便準備收拾行囊啓程回京。
“小姐,李媽媽在門外說二夫人有時請你過去哩。”剪春撂着珠簾見雪語正在屋中小憩,輕聲喚道。
落橋整理着手中的物件,不由嘟囔道:“這個時候都在收拾東西呢,叫去可有什麼急事呢!”
剪春聽落橋這話說的聲小,回首見身邊李媽媽並未聽見,才上前拍了落橋一下,道:“就你生了一張伶牙俐齒。”
雪語此時聽到屋中二人說話,便從牀上坐了起來,眼瞼微擡,問道:“你剛纔可是說誰來找我了嗎?”
剪春聽問,趕忙回道:“可不是,二夫人請您過去呢。”剪春這話聲音說的略微有些大,似乎故意說與屋外李媽媽聽得,雪語聽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說罷,面色一沉,簡單的理了理髮髻,給剪春和落橋使了個眼色便出門隨着李媽媽而去。
時值夕食,陽光斜照,傳過古剎中的樹影,斑駁的落在院中知名或不知名的小花上。
李媽媽在前一直未言語,帶着雪語穿廊過院,也不回頭。
“李媽媽,我們這是要去哪呢?”雪語看着一路行來,越走越偏,心下不由升起了一分不安,看着左右兩邊樹影漸深,灌木叢生,曲徑越來越窄,不由停下了腳步問道。
“就在前面不遠處的花園裡,夫人在那等小姐多時了。”李媽媽回眸朝雪語殷勤的笑了下,眼底狡色若隱若現,說罷,便佯裝熱絡的說笑着待雪語朝前走去。
雪語看着遠處遊廊盡頭的一片綠蔭,聽李媽媽這般說,心中不由冷笑,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想要用什麼辦法來對付我。
又行了不多時,李媽媽便帶着雪語來到一處被矮樹遮蔽的院落之中,院子裡遍地皆是不知名
的野花,只覺鼻間混雜着各種芳香。
一顆參天古樹之下,還有一個雕刻精美的石桌和幾張石凳,一陣山風拂面而過,帶來幾許清涼,雪語四下環視了一眼,見並無異樣,眼中神色微微一凝,忽而,落在了樹下側的一口石井之上。
“二姨娘爲何不在?”雪語說着,佯裝警覺的朝後退了一步。
李媽媽見狀,趕忙上前覥笑道:“夫人恐怕是等急了,私下轉悠去了,這院子可是這寺中少有的清涼所在,不如我們坐在那邊稍等片刻可好?”
雪語遲疑的點了點頭,便隨着李媽媽走進院子,院中皆被古樹繁茂的枝葉所籠罩,樹影之下,確如李媽媽所言一般陰涼無比。
臨近石桌,李媽媽故意將雪語請上了臨近古井的石凳,雪語也不反對,徑直坐了上去,看着四周百花盡綻,綠樹成蔭,幽閉寂靜,不禁愜意的吸了一口氣,“果然是個好地方,不知……”
話未出口,雪語忽然感覺脖子上一緊,雪語登時明白了李媽媽叫自己來此用意,雙手用力拉着繩索,艱難地問道:“你們原來是、是想害死我。”只是雪語人小力薄,哪裡比得上李媽媽常年做活之人的力氣,還未掙扎兩下,只覺氣息已經無進無出了。
雪語心中不由慌亂起來,瞪着眼睛狠狠地盯着李媽媽,看着李媽媽猙獰地看着自己,忽然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雪語這一笑,嚇的李媽媽渾身不覺打了個冷戰,手上稍稍一鬆,怔了一下有欲使勁勒住繩子。
“你也莫要怪我,我也是爲了主子辦事,怪只怪,你生的太過伶俐,你做鬼後我定給你多燒些紙錢,讓你再地府裡繼續做你的大小姐。”
李媽媽說着,手上力道又加大了幾分。
雪語聽李媽媽這麼說,心中早都有數,卻不覺暗急,“這剪春和落橋怎的動作這麼慢?”越是心急,雪語越覺得自己瀕臨死亡,漸漸,面色也憋得通紅,正是絕望之際,忽然感覺自己脖頸一鬆。
只
聽身後李媽媽“啊”的一聲,應聲倒地。
雪語咳嗽着拽開勒在脖子上的繩索,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回過神來以爲是剪春和落橋趕到了,卻不想竟然看到慈空手拿着一塊大石頭怔怔的站在那裡,雙眼失神的望着雪語,手上的石頭上還殘留着血漬,滴滴答答順着石面滴落在慈空腳下的草地上,綻開一躲躲妖豔猩紅的血花。
“怎麼、怎麼會是你?”慈空的出現讓雪語始料未及,她看着失神的慈空,一把奪過慈空手中的石頭,狠狠的丟進了身邊的那口古井之中。
“咕咚”水花濺起,石頭漸漸沉入了井底。
“我、我……”
雪語看着臉色煞白的慈空,拉着他的灰袍安慰道:“別怕。”
轉身俯在李媽媽身前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身子不由一怔。回首,鎮定地說道:“沒關係,別怕,你是爲了救我。”
此刻,剪春和落橋也趕了過來,看着地上躺着的李媽媽,不由大吃一驚。
鮮血漸漸從李媽媽的腦後噴涌而出,越來越多,雪語踮起腳尖捂住慈空的眼睛,朝剪春和落橋使了個眼色,方纔攬住渾身顫抖不已的慈空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這事與你無關,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
慈空聽着雪語平緩鎮定的聲音,眼中淚水不禁順着臉頰留了出來,顫抖着雙手,戰戰巍巍地嗚咽道:“我犯戒了,我殺人了。”說着,慈空瘦弱的身軀已經順着雪語滑落坐在了地上。
“不,你沒有。”雪語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慈空,一把將慈空扶住,眼神平靜若止水一般,從容的對慈空一笑。
“她是我殺的,與你無關。”說罷,一手按在了染着鮮血的地面上,冷笑道:“看,我的手上有血,你沒有。”
慈空沒想到和自己一般大的雪語面對人之生死,竟然如此鎮定,不由渾身一顫,止住了哭泣,擡眼望着雪語若幽泉一般深不見底深邃的眼眸,點了點頭道:“我、我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