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暫且按下，屆時自有分曉。”
陳亦也有點怕這光人不依不饒。
畢竟以這位博士所作所爲，陳亦說是吃了他家大米也不爲過。
大華能平平靜靜這麼多年，大家還能端起碗吃飯，放下碗指天罵地，都無法無視他在這裡面的貢獻。
包括陳亦自己，能安然地長這麼大，還真是得感謝他。
陳亦可以毫無顧忌地懟天懟地，懟任何人，不給任何人面子，唯獨在面對給自己飯吃的人時，腰桿子有點挺不起來。
比如他的父母，他的老師，還有安隆等人，眼前這個光人也算半個。
陳亦也實在不知道，他這樣還能不能叫人……
爲免對方實心眼，立馬強行轉移話題。
“倒是曲博士，你強移星月，已傷了本源，元氣逸散，神意不穩，”
陳亦搖頭道：“小僧雖已出手將其強行拘束，卻也是治標不治本，小僧雖有心相助，卻是不知其中奧妙，曲博士不如還是與小僧說說，要如何助你吧。”
“不錯，”
一旁那白髮老道似也瞭解其爲人，知道大華危難得解之前，他恐怕不會爲自己考慮，也出聲勸道：“曲居士，這位三藏大師既然如此說法，當不至於無的放矢，”
“居士當明瞭，不說你我兩界浩劫仍未去，”
“便說如今大華遭劫，正是用人之時，曲居士於大華而言，實是擎天之柱，架海之樑，萬萬是出不得差錯的。”
“哎！曲兄弟，你要救人還是殺人，還是得先保住你這條小命再說，囉囉嗦嗦，婆婆媽媽，好不痛快！”
黑鬚老道倒是直接得多：“求人何如求己？”
“唉……”
“兩位道長，若是能得生，曲某已豈願定要一意求死？”
光人模樣的曲則全嘆了一聲，兩點亮光微閃，似看向陳亦：“佛爺不知，當初……”
他簡潔明瞭地對陳亦說出了自己的現在這模樣的原因。
當初，是在混亂還未降臨前。
大華第一艘載人航天飛船落成。
飛般載着三個人，還有大華的航天夢升空。
曲則全就是三個人之一。
當時的曲則全，已經是大華航天工程的總工程師，鎮國之寶一樣的人物。
按理說，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輪到他去涉險的，他也沒有那個身體條件。
那個時候，曲則全就因爲長期的忘我工作，勞累過度，又長期接觸一些特殊的材料，身體早就已經千瘡百孔，更是身竄絕症，命不久矣。
但正因如此，曲則全才要在死前，親眼看到自己一生的夢想實現。
便向上面申請，成爲第一批進入太空的人。
真實肯定是不可能同意的，但經過他多次堅決的申請，上面也考慮到他的情況，更念他的功勞，於心不忍，就同意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飛船升空前，已經做無過數次計算、預演，考慮了無數意外。
卻偏偏怎麼都想不到，飛船在離開大氣層不久，就突然失去了聯繫。
不僅如此，無論是大華，還是其他國家，所有的地外設備，空間戰、衛星等，全都在一瞬間莫名地被摧毀。
爲了尋找原因，又相繼發射了無數的衛星和探測器。
無一例外，都在離開大氣層，就瞬間失去信號。
在後來才知道，那一刻，就是混亂降臨的真正時刻。
第一個界域，就是在那時候，出現在月球背面。
曲則全所乘坐的飛船，在界域出現的一瞬間，就被莫名的力量摧毀。
他和另外兩名宇航員也同樣沒有幸免。
只是曲則全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在被毀滅的一瞬間，界域中竄了一個神秘的存在，也就是後來才知道的虛無，在靈魂崩滅之前，將他的靈魂吞噬了。
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差錯，還是曲則全意志堅定，抑或是兩者都有。
他從此和那個神秘虛無，在靈魂層面展開了長達5年的鬥爭。
這場鬥爭他贏了，否則現在也沒有了。
不過這時候的他，已經失去了身體，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精神體。
雖然沒有能如虛無吞噬他人一樣，反過來將虛無吞掉，獲得它的一切，卻通過與神秘虛無的鬥爭，他知道了許多事情。
也獲得了一絲虛無獲取力量的方式。
將之與自己的學識相互映照、融合，曲則全竟然摸索出了一條粗陋、卻行之有效的壯大自己的方式。
靠着這種方式，緩慢地吸收着宇宙中無處不在的能量射線，慢慢的，他讓自己正在緩慢消散的精神體穩住了，還漸漸形成了如今這種能量形體。
這種方式，其實也是如今大華覺醒者的進化方式的雛形。
之後，便是他千方百計，和地面取得聯繫後，大華在他的指點下，開始領先其他國家，在覺醒進化這一路上飛奔，讓別國望塵莫及。
“曲居士確是人中龍鳳，意堅如鐵，”
這時，白髮老道嘆道：“老道癡長數百年，從未曾聽過，有何人能逃得出這域外天魔噬魂奪魄之劫，更遑論反將之泯滅，”
“可惜，若是早早得遇曲居士，老道必要傳居士我青羊觀衣鉢，居士如此心性，正是修煉我青羊觀太上西升寶經最佳人選，必能遠邁前人，成前所未有之仙聖。”
馬後炮……
陳亦撇了撇嘴，暗暗腹誹。
也不管老道吹牛，對光人道：“曲博士，你還是沒說要如何才能幫你。”
“多謝佛爺掛心了，只是……沒有用的，”
曲則全那虛幻的光影輪廓微微晃動，似在搖頭：“當初，我稀裡糊塗地將那個虛無吞了，”
“但那個虛無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變成了一種無形無質，卻真實存在的奇特物質，”
“也正是因爲虛無所變成的那種物質，竟然能讓我的精神附在上面，有了依存，我才能存活下來，我把這東西稱作靈媒。”
“剛纔爲了引爆月球上和這宇宙中存在的磁力，我自毀了靈媒，沒有了這東西，我的精神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靈媒？”
陳亦聞言，若有所思。
他修習過他化自在天魔大法，雖然只是殘篇，卻也對天魔有一絲瞭解。
這聽着，怎麼有點像是天魔的他化之法？
陳亦隨即按下閃過的一絲念頭，開口道：“曲博士，小僧倒是有一法，或許可以幫你。”
“這……”
曲則全有些遲疑。
他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絕，讓陳亦放下救他的打算，最好是立刻趕回去，幫助大華度過難關。
他這樣的人，對於自己是極爲自信的，凡事也只信眼見爲實。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都在研究，卻沒有研究出一點頭緒。
所以也並不大相信，陳亦這麼巧就有解決的方式。
陳亦也沒閒情去猜他心思。
伸出一手，攤開手掌。
一縷明光，在掌心之上緩緩浮現。
“這是……！？”
兩個老道猛然一窒。
這縷明光細如髮細，長短不過寸許。
雖是明亮，卻也不過瑩火之光。
卻偏偏令人感受到無量光明。
彷彿連太陽的光輝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隱隱約約間，他們似乎從其中看到了一個完美的國度。
有祥雲繚繞，天女飛舞，奇禽異獸，男女老少……
衆生祥和，極樂無憂。
那景象似真似幻，卻令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無比的寧靜祥和。
本因天地浩劫，而從未放鬆過的心境，竟然頗有幾分撥雲見日的豁然和開朗。
“此乃如意明光，能消災度厄。”
陳亦的聲音將他們從其中喚醒，都是駭然不已，不敢再敢那髮絲般的明光，卻總忍不住，想要往那裡看去。
若不是知道陳亦不是惡人，應該不至於害他們，恐怕就要大乎一聲妖怪，掄拳就打。
修行之人，最忌被人禍亂心志。
一個不慎，便是心魔暗種，嚴重點，身死道消。
哪怕這東西看起來很美好，卻更讓人忌憚。
“曲博士，既然你失了憑依之媒，”
陳亦解釋道：“等解決了眼前之事，小僧再去尋訪解決之道，要爲博士尋得替代的媒質，應該不難。”
伸出手示意道：“此物名如意明光，能度厄消災，我便先用這如意明光爲博士穩定神魂，雖不知能否根治，但保得你靈魄不失，當是無虞
這如意明光，可是七品寶物。
能消災祛厄，解脫衆苦。
世間一切災厄，幾乎都能解決。
保下區區一個魂靈，自然不在話下。
只是陳亦也不知道，能不能徹底解決曲則全的問題。
但這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問題。
沒了依存的媒質，再找一個就是。
況且，如果真是如他所想，跟他化天魔有關，那就更簡單了。
“這……”
見曲則全有些猶疑，陳亦笑了一笑，也不多說，直接引動如意明光之力。
也沒有什麼瑰麗壯觀的異象出現。
甚至這一絲明光一點動靜都沒有。
但曲則全卻在這一刻，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而兩個老道的眼中，他那虛幻的光影，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光亮凝實。
片刻之間，他就變成了一個耀眼奪目的……還是光人……
不過卻是從一個虛幻的光暈，變成了一個凝實的光源。
通體熾亮，耀眼無比。
周身還有一條條光尾如綢帶般繚繞。
“這……”
“真乃……”
“太上天尊！”
白髮老道打了個稽首，鄭重地行禮道：“造化陰陽，重塑乾坤，不過如此，三藏大師，真是在世仙佛，好手段！”
在場之人，他境界最高，也只有他最清楚，這看似簡單的一個過程，究竟有多可怕。
“多謝佛爺搭救！”
從小火苗變成了大燈泡的曲則全，經過震驚之後，也發出鄭重的聲音。
“不必如此，”
陳亦沒打算在這上面浪費時間，擺擺手，話鋒轉道：“小僧倒是有事想請諸位解惑。”
白髮老道正色道：“三藏大師請說，我等知無不言。”
“幾位能不能和小僧說說，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陳亦指了指被他串起來，掛在嗷嗷嗷尾巴上的七個腦袋。
他把之前那隻大狗子的頭也給拿出來串到了一起。
都是一家子，還是要給他們個體面，整整齊齊的纔好嘛。
“大師既能至此，當是知曉，神州一界，有九位仙靈，”
幾人相顧，便由白髮老道說道：“日、月、星、龍、雷、地、火、水、風，九位仙靈，萬古便存，各掌天地一源，仙威難測，神力無邊……”
說到這裡，看了眼陳亦，忽然感覺自己吹得有點過……
乾咳一聲略過一堆準備好的形容詞……
“咳，星之仙靈，本有四位，稱四方星靈，據說有掌御神州周天星辰之力，四方星靈座下，各有七位舍神，合共二十八舍，相傳乃是四方星辰所化，”
“大師所殺的，便是四方星靈之一，白虎星靈座下，七位舍神。”
“神州自萬年前，便遭這魔域侵蝕，”
老道指了指那片巨大的破碎水晶般的界域嘆道：“此魔域，爲神州帶來種種不祥，更是無時無刻，不在蠶食神州一界，”
“萬年以降，神州天地，幾有近半，被其蠶食，變爲死地絕地，生靈不存，更有是暗蘊不祥，凡生靈踏足，必遭劫難！”
陳亦聽着，忽然想起當初進入神州界，在百蠻大荒上所見到的荒涼，還有那一道似乎將天空都分成了兩半的裂縫。
難怪，那時候他就覺察到，那方天地中，似乎存着一着無處不在的死氣。
“神州殘破，不僅對我等生靈是浩劫，”
老道繼續道：“那九天仙靈，也同樣逃不出此劫，且其爲天地之靈，手掌天地之力，卻也同樣爲天地所限，”
他看了一眼陳亦：“方纔那月靈，離了神州，失去了憑依，恐怕力量已十去七八，倒是那舍神，其力量之源，乃是四方星靈，星靈不滅，其力不失，卻無此限。”
言下之意，是提醒陳亦不要小看了仙靈。
他能那麼輕易鎮壓那月靈，不過是因爲月靈自己作死，跑到這地星界來，沒了憑依的緣故。
“魔域蠶食神州，那九天仙靈也難逃其厄，若無作爲，恐怕最後也難免被吞噬之虞，”
白髮老道見陳亦沒有露出什麼神情，以爲他沒放在心上，心下暗歎了一聲，也不好再說。
畢竟兩人沒有什麼交情，對方也是個深不可測的強者，若是說多了，不免得罪人。
只好繼續解說：“這地星界，便是九天仙靈尋得的一線生機，想借此界，超脫神州。”
“它們想要奪取我們的世界，抽取本源法則，彌補自己的缺失，甚至一舉超脫，掙脫束縛，”
曲則全接過話頭道：“但想要做到這點並不容易，”
“之前這些仙靈便利用在神州界中，尊奉自己的九大族，趁着源力潮汐暴發之時，暗入地星，”
“也不知道它們從哪裡得來的方法，據大華方面的偵查，爆發過源力潮汐的中心，也就是他們稱之爲靈眼的所在，應該就是他們的目的，”
“這次神州界入侵之戰，也是它們故意掀起，雖然不知道具體目的，但總歸不會有什麼好意，所以我們必須要阻止它們！”
白髮老道嘆道：“唉，說來，也是這浩劫造的孽。”
“我等要在此鎮壓魔域，若離了我們等鎮壓，其侵蝕速度將會大增，而且也難免會有域外天魔逃出，實在是難以脫身，無法相助，實在慚愧。”
說着，眼巴巴看向陳亦。
其意不言自明。
時間緊急，你小子就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逼逼了，快點去幹正事，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呵呵……”
陳亦對於幾人暗含的催促之意也不以爲意。
只因此時……
地星。
中京戰場。
戰爭已經白熱化。
參戰的真正“天災”們，已經殺紅了眼。
不僅是爲了眼前一個個行走的“功勳”，也因爲親眼目睹了一個個同伴的慘死。
有許多都是大華的超級士兵，死了就可是真的死了。
就算同是天災的玩家，明知不會真死，看着慘死在眼前，卻也是一種極大的衝擊。
何況那些士兵？
幾乎每一個人，都是不要命一樣，用盡手段，砍殺自己眼中看到的每一個玄黃甲兵。
他們有着“不死”的優勢，但對方也有着龐大的數量。
兩相對衝，也不過是一時僵持的境況。
而在另一邊，嚴清夷與那四個大洪的五令官的戰鬥，也進行到了一個極兇險的程度。
嚴清夷的實力，明顯遠超五令官。
不過對方也不是好易與的，且四人夾擊之下，嚴清夷也無法。
巨大的虛幻人影，一直背在身後的書卷，終於被他舉在身前。
手持書卷一揮，四人竟同時被逼退。
濤天的異力也爲之一消。
嚴清夷嘆了一口氣，一身氣息突然暴升。
“咔嚓！”
指揮堡壘中，那位“申將軍”將身前的扶手捏碎。
眼中盡是恨意。
他恨的是神州界，是洪國。
嚴清夷的舉動，他再清楚不過。
實際上，這位人稱嚴先生的人，很早之前就可以踏出那一步，成爲如曲博士一般的超然存在。
只不過他爲了找到一條路，一直壓着自己。
現在，他是放開了限制，要踏出那一步。
不過這一步踏出，他固然超凡入聖，但他苦苦尋找的前路，也就此斷絕了……
“區區蠻夷，也想登天？”
“今日便斷你登天之路！”
“死來！”
就在嚴清夷的氣息不斷攀升，“申將軍”憤恨，五令官駭然之際，暴喝之聲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