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做了很多準備功夫,那一次手術,是我這輩子以來經歷的最嚴峻的,最心驚膽顫的一次手術!我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我甚至覺得躺在我手術刀下的兄弟,會隨時被我的刀子剝奪此生的幸福……”
馬蒼喆說着,聲音漸漸哽咽起來,彷彿回到一年前那次驚心動魄的手術。
他永遠記得那一次,況天澈是多麼堅持,永遠記得那一次他眸光中的希望之光,然而……
蔚晴屏息着,身體的血液彷彿凝固那般。
她沒想過這三年來,澈竟然經歷了這麼多事……
馬蒼喆沉痛地望了一眼蔚晴,搖搖頭,“可我……還是救不了我的兄弟!那次手術,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蔚晴,你知道澈那時是什麼反應麼?他靜靜地躺在手術檯上,就像是死了一樣,銀色的眼底是無盡的灰暗,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說啊……”
“嗚……”蔚晴忍不住低泣起來,用力咬着脣,她怕自己會痛哭出來……
一年前,澈是因爲這個而失約的麼?
無法言喻的心痛,夾雜着苦澀、惋惜、糾結的滋味,狠狠刺疼了她的心臟,她緊咬着牙關,身體開始顫抖……
馬蒼喆用力吸了吸鼻子,有些語塞,“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兩年變成了三年纔回來,但我可以很肯定,他答應給你兩年,一定會遵守他的承諾……可是變成了三年,也一定是因爲那次手術失敗,使得他心灰意冷!蔚晴,我不知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還是想多嘴說一句,他是將自己隱藏得極好的人,但我看得出來,這幾年他過得很苦,尤其是近一年來,我幾乎看不到他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蔚晴用力抽喘了幾聲,搖着頭,閉上眼睛。
儘管身體內每一寸都在顫抖,她也顫着嗓音,哽咽地道出,“也許……蒼喆,你是錯的!他一直想醫好自己的身體,是因爲想要一個女人爲他生育孩子!而他早有麗安蓮在身旁,能幫助他的也只是麗安蓮了!”
“呵!”馬蒼喆嗤笑一聲,“你知道嗎,就在剛剛,我爲麗安蓮小產做了善後處理!”
蔚晴猛然睜開雙眸,驚訝地冷吸一氣!
“她……”
胸口緊緊縮着!
“意外是嗎?麗安蓮的孩子是澈少派人暗中弄掉的,因爲這個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天……怎會麼!”
蔚晴訝異地說不出話來!
“你還不懂嗎?若他和麗安蓮真的是你想象的那樣,麗安蓮會懷上別人的孩子嗎?”馬蒼喆苦笑莞爾,然後深呼吸一口冷氣。
面具下的她,是震驚到不能再震驚的表情!
眼淚斑駁,心痛如一波一波的浪潮,翻滾着,絞痛着,窒息着她的喉管!
若他不是爲麗安蓮,那麼……一年前,他的失約,是因爲那次手術失敗麼?
天!
那她究竟錯過了什麼?
因爲她一直躊躇在過去的陰影裡,所以一直呆在巴士拉,始終踏不出第一步。
甚至,鴕鳥似的等待他到來。
想着若
與他重逢,是不是該給他一個微笑,說着‘你好嗎’這樣的問候語……
天!
她究竟蹉跎了些什麼啊?
想到一年前,他躺在手術檯上的情景,她幾乎無法自控地痛哭起來……
“別哭,蔚晴,你一定要鎮定!我知道你還愛他,你們之間錯過太多了,而澈少本身就是一個不容易讓人理解的人,所以註定會讓你吃很多苦頭!”馬蒼喆搖頭嘆息。
接着轉身,戴上手術架上的手套,一邊拿着針管抽取麻醉藥,一邊說道,“但是你別怕,很多事,你自己慢慢想,我希望你可以想通!你現在,首要做的,就是要取下這個面具,而這個手術並不大,我先爲你注射少量的麻醉劑,你先冷靜下來,OK?忍耐一下。”
說着,他的針頭小心翼翼地注入她的腦部皮膚,她這樣激動的情形,必須先讓她冷靜下來,才能動手術。
否則,他真怕會因爲她不穩定的情緒,不小心傷了她!
可是,她不行,此刻她的情緒已接近崩潰的邊緣,腦海中不斷反覆着馬蒼喆方纔的那些話語……
一年前手術失敗,他的身體比從前更冷,他心灰意冷,所以才失約!
麗安蓮小產,因爲她懷的不是澈的孩子!
“不……”
就在馬蒼喆的針頭扎進她皮膚的那一刻,她不可遏止地尖叫出來,身體整個兒劇烈抖顫起來,泣不成聲,雙手拼命攀住馬蒼喆的手臂……
“蒼喆……我不摘面具了,不摘了,我不要摘了……”
馬蒼喆驚愣了一下,但針管裡的麻醉劑已經全部注入她的體內,“怎麼了?蔚晴,你不摘面具不行的!它會讓你根本無法正常生活!”
只留三個孔,根本無法正常飲食。
更何況,這張青銅面具有着強烈的腐蝕性,如若不盡早摘除,怕會影響她的皮膚。
然而蔚晴,卻是激動地搖晃着,儘管麻醉劑的藥效在逐漸發揮作用,但她懇求地揪着馬蒼喆的手,沙啞地哀求着:“不,不用了……蒼喆,不用摘了……如果這樣可以救贖他,那麼,我願意……”
馬蒼喆不禁擰眉,他沒聽懂蔚晴話裡的意思。
無奈地嘆息一聲,“蔚晴,你冷靜下來,好嗎?這樣我根本沒辦法給你動手術,奇巖說過,這個面具上還嵌入了追蹤器,雖然做了干擾,但是如果長期不摘除的話,遲早有一天會引爆追蹤器本身的系統,那會要了你的命,知道麼!”
蔚晴暗暗一驚,她沒想到這面具裡還有如此可怕的裝置!
抽喘着,低泣着,她沉凝了一會兒,接着,還是搖搖頭,“蒼喆……如果最後,還是會引爆這個追蹤系統……那也是我的命!”
馬蒼喆再次震驚,不可思議地俯視着蔚晴,企圖從那面具孔中探視出她眸光裡的用意,卻徒勞無功。
“蔚晴,你這是何苦,這樣跟自殺有什麼分別啊?”
蔚晴淒涼地笑出聲,避開馬蒼喆的手,她想要從手術檯上爬起來,卻是渾身無力。
眼淚還掛在臉頰上,心淚還在心口上淌涌。
在她知道澈一年前不能如期赴約的真相之後,她已是心如刀割。
悔恨,像是灌滿的毒酒,不斷腐蝕着她的五腑六髒。
她不敢確定,他是不是還愛她,或者,他已經恨透了她。
可是,這一刻,她知道他和麗安蓮一定不幸福!
所以,他纔會說着,若他還在地獄,他也一定會拉她墊背的話語。
若那個深愛面具男孩的女孩,自願戴上面具,那個男孩才能得以解脫的話,那麼……
這次,她甘願做那個女孩!
她願意信那個傳說,救贖那個深陷惡魔之境的面具男孩。
不爲其它,只因她是真的愛他,很愛很愛……
馬蒼喆一見情勢不對,蔚晴的舉動有點嚇壞了他!
他趕忙按住蔚晴的肩膀,急忙喊道,“你在幹什麼?蔚晴,你瘋了嗎,快躺回去……”
這時,手術室的門緩緩開啓,隨之擠進一股倏冷的空氣!
“蔚晴,你快躺回去!我說了這個面具戴久了會侵蝕你的皮膚……”
馬蒼喆阻攔着蔚晴的舉動,他不懂她爲什麼突然不肯做這個手術,“如果你是因爲剛纔我說的那些話而改變主意,那我真是罪過了。就算你不爲自己着想,也應該爲澈少想想,難道你想一輩子戴着面具對着他麼?”
“馬醫生……”
奇巖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馬蒼喆回過身。
蔚晴渾然一愕,這才發現,那個森冷的男子已經矗立在手術室門邊,奇巖謙卑地站在他身旁。
撞上他銀冷深雋的眸子,她頓覺鼻頭一酸,腦海翻騰過千百遍他的模樣,卻怎麼也不及這一眼,諱莫如深的情意!
她無法想象,一年前,他是不是也躺在這張手術檯上,經歷着生死?
心陡然一抽,他是那麼驕傲的人啊。
何況他是如此在乎自己的身子,而那次失敗的手術,給予他的打擊,就如同她意外失去孩子,抹殺他的希望,甚至比這個更殘忍,更冷酷啊!
“澈少,奇巖,你們來得正好,她不肯動手術,我怎麼也攔不住她!”馬蒼喆無奈地聳聳肩,麻醉針管還握在掌心,對於她臨時變卦,他也深表不解。
況天澈只是淡淡地挑了一眼劍眉,星冷的眸子閃過一抹冰寒之光,邁着優雅的步伐,逐步朝手術檯逼近……
那雙鷹隼的眸子,始終是盯視着蔚晴的,深邃如寒潭,淡漠得令人心碎。
定定地走到蔚晴面前,他雙手環住胸前,俯視坐在手術檯上僵住的蔚晴,低聲嘲笑,“千萬別告訴我,你不摘面具是爲了我!你該知道,我不會再信你任何事!”
他冰冷的腔調,凍着她的身體有絲髮顫!
她默默流着眼淚,那烏盈的眸光裡憂傷流盼,卻只能淒涼一笑,啞着嗓子,幽幽道,“如果我說,是爲了你呢?”
他眉眼微顫,眸底拂過一絲訝異,稍縱即逝。
嘴角仍是挑弄着那抹嘲弄和鄙夷,“算了吧,冷晴!你的邏輯真是令人讚歎!戴着一個含有追蹤器的面具,是爲我,還是害我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