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軒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去打擾,但是他的眼眸卻一直都停留在那女人的背影,根本就不由他的心來控制。
她從來都不當着他的面前哭泣,又軟弱卻又骨子裡透着一股倔強。
只是……她現在又是爲誰而哭泣?
是那紫色雛菊花一直未開口表露心意的主人嗎?
他一直都靜靜現在原地,眼眸默默的注視着她,只心卻跳得太快。
直到安若離開佛堂,而李晨軒的下意識動作卻是躲藏起來。
安若恍恍惚惚的離開。
而此時天空上飄着雪。
雪落在安若的眼睫毛就像是精靈一般。
李晨軒偷看着,心卻越來越吸引。
他就像是一團烈火,即使在國外他一直都壓抑着,看起來是平息的,但是爆發出來。
風吹起她的頭髮,吹落她的眼淚,吹落她發間白雪。
而此時,突然的一個被捏成白團子似的雪球扔到了她的身上,
李晨軒就差一點出來了,如果不是……突然出現的只是一個小孩子。
“姐姐……對不起……”安若一看,好一個可愛的孩子,雖然穿着純樸的尼姑服裝,但是卻是萌動人心。
“沒關係。”安若溫柔的說道。
小尼姑仰着頭,眼睛眨巴眨巴的,“姐姐……是今天來的香客嗎?”
“是。”安若點了點頭。
小尼姑似乎是有話有說,而面露緊張,眼眸裡充滿了希冀的目光,“姐姐……來這裡……是有希望要求的嗎?”
安若看着這麼可愛的小孩子,心都跟着軟化了,“恩,是的。”
“那……那……”小傢伙的胸膛起伏着,而終於鼓起了勇氣,她看着安若,“姐姐……我告訴你一個心想事成的方法喲。就是……就是你看見那個山頂嗎?有個亭子,那裡有一個箱子,還有風鈴……你看見沒有?”
安若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看見一臺階又一臺階的連着的,到了那山頂果然是有個亭子。“我看見了。”
“那裡……是通向佛最近的地方,只要敲響那個,佛就能夠聽到那個現在距離他最近的色的心願。但是……要心誠則靈,要一步一跪,爬上山纔可以……”
“如月,你又淘氣了!”只這時,突然的傳來一聲帶着蒼老聲音喊道。
來的正是剛纔掃地的其中一位尼姑,她慌亂的趕過來抱住小尼姑。
“對不起,女施主,孩子淘氣了。”
小尼姑委屈的說道:“靜水師太……我沒有……我正在給這位漂亮香客姐姐說事情呢……”
安若連忙說道:“沒事的,小孩子沒有淘氣。”
靜水恭敬的對安若說道:“這孩子……唉,這樣做也不是一兩次了。”她的眉眼處露出憐憫的神色。
小尼姑卻仍然不放棄,“姐姐,我沒有淘氣,真的很靈驗的。姐姐……我只是希望,您如果想要上山求心願的話,求求你……分給一個……將我的心願條一起放到箱子裡。我年紀小,師太們不讓我上去……但是我等不了十年以後……”
小尼姑的眼淚掉落下來。
安若一愣,這纔看到小孩子的手裡的確是有紙條。
靜水師太面露不忍,她摸着如月的頭,“孩子,乖……你……”
如月倔強的說道:“每年來這裡的人很少,每次來人,我都去問,但是沒有一個去上山。靜水師太……我只是問問……沒有淘氣。”
安若看向靜水,問道:“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靜水解釋說道:“的確是有這個傳統,如月並沒有撒謊。”
她指着那高高的山頂,“以前修行之人犯了戒,就會去跪拜,一個又一個臺階。而普通香客去求心願,則是求心誠則靈。這傳統要算起來都有上千年了。的確是傳說很靈驗,只要心誠三十天,每次敲響鈴聲,放入心願條,上天就會聽到。但是現在荒廢了……很久都沒有人上去了。不過傳說也只是傳說……真正堅持一步一臺階,跪着上山,還要三十天,又有誰能夠做到。”
靜水師太是資歷最老的,除了她以外,就連寺廟的尼其他尼姑們也都不知道有這種事情。
她嘆息着,“來的都是老香客,年紀都大了,這要是上山又哪裡……身體條件允許呢,所以都幾年了,沒有人上去,只過來誠心求佛就可以!但如月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從哪位老香客聽到的,就一直都嚷着,希望將自己的心願投放到那箱內。”
安若的心一顫,她看着那高高的山峰,罪孽和心願……
她也不知道爲何,心中有一種自己都說不出來的執念和衝動。
她喃喃自語,“真的會……很靈驗嗎?”
“靈的,很靈的……”如月連忙的說道。
安若看着靜水師太懷裡抱着的小糰子,眉眼處突然露出笑意,她點了點頭,說道:“……好,姐姐剛好有心願要求,分你一個……”
靜水師太露出驚訝的目光,她說道:“這……施主……這又是冬天,又要叩首,臺階很多,希望施主三思。”
安若卻說道
:“我想好了,沒事。”
如月露出笑意,連忙拉着安若的手,“姐姐……謝謝你。”
“不用謝……乖……”
如月將紙條遞給安若,“這個是我的……拜託姐姐一定要投到箱子裡面……我以後每天都會寫一張。”
“好。”安若答應的點頭。
她接過紙條,卻看見這紙條上寫着“希望爸爸媽媽來看看我,不能接我回家沒有關係,就讓我看他們一眼,我想他們了,但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們。”
安若心一動,再看靜水師太不忍的目光,她心裡自然是明白這到底意味是什麼。
她伸出手,說道“姐姐答應你……但是……也希望我們保密,這是你我,還有靜水師太的秘密,我們都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如月和靜水師太雖然疑惑,但如月還是乖巧的伸出手指和安若拉着鉤,“好……”
而靜水師太讓如月先出去玩。
待到如月離開後,靜水這才問道:“施主是想……”
安若解釋說道:“我的家人會擔心的,所以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是去上山。今後都會來,但我只會說,我上山去看風景,或者是在佛堂,不會讓他們擔心的。”
靜水看着安若,說道:“小施主,山路的確是艱難的。雖然我心裡也明白那孩子可憐,被扔到山下,還是個嬰兒,但萬事不可強求。施主心善,不必因爲要安慰如月而……”
安若搖頭,恭敬的說道:“師太……我也是爲了我自己。因爲我心中有罪,心中又有所求,我有最害怕和希望,最愧疚和痛苦的……所以很痛。哪怕自欺欺人也罷,人……只求一安心。”
而就在這時,另外一個師太連忙跑過來,慌亂的對安若說道:“……施主,柳施主摔倒了。”
安若心嚇一跳,“靜水師太,我就告辭了。”
靜水點了點頭,“快去吧。”
安若連忙的小跑着到了廚房庭院,
只見柳媽已經被扶起來了,見到安若過來,她連忙的擺手,安撫着說道:“小姐,我沒事,沒事……就是剛纔腳滑,摔了一下,沒什麼的。”
即使柳媽這樣說,安若還是緊張不已。
安若送柳媽出寺廟出寺廟去檢查,到了醫院。
而檢查還是傷到了腳骨頭,需要靜養。
第二天,柳媽被安若強制性的要求在家修養。
於是去拜佛,自然柳媽不能陪。
在寺廟門口,保鏢們甚至是柳媽特意請來的來照顧安若的保姆依舊是被攔住了,仍然那句話只求心入,不求身進。
如果不是安若攔着,氣得那些保鏢們就直接踏平了這寺廟。
但最終,他們還是妥協了。
只在外面守着,禁止任何閒雜人等進入。
想必是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而柳媽和李叔也只當安若來佛堂拜佛的,一上午後,到中午就會按照預定的時間出來,由專人來送回家。
但他們哪裡知道,安若卻是來到了寺廟後院處的後山。
此時如月圓滾滾的身體老早就等在寺廟門口。
她的臉露出糾結的神色,“姐姐……我又想實現我的願望,但是……很辛苦。姐姐,對不起……”
安若耐心的安撫她說道:“姐姐是真的有心願求,是分給你一個願望的,所以如月不必愧疚,姐姐沒事的。姐姐身體棒棒的,纔不會累。”
如月這才露出笑容,點了點頭,貼心的遞上了膝蓋墊,“這個是靜安師太給我縫的,說我每天早課,跪在佛面前,膝蓋會痛,但是戴上這個就不會痛痛了。”
安若摸着如月的頭,“謝謝你,真的謝謝……”
而後,安若上了臺階,這纔開始跪拜。
臺階太久沒有人來往了,所以除了堆積了落葉以外,還有石頭。
甚至是在路邊還有延伸到臺階處,長得茂盛的枝條,堅韌得時不時的就會阻礙住安若。
空氣也很冷,越是往下除了累還有冷。
安若默不作聲,只每一個臺階前行,都是跪着的。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自欺欺人,甚至不知道她是榆木腦袋至極了。
但是每晚,那種恐懼讓她睡不着。
夢裡是一直都在流血的龍安珏,還有從橋上跳下去面目猙獰的徐娜娜。
睡前她聽着男人用清冷的聲音唱着彆扭的安眠歌曲的時候,她的眼淚一直流躺着,哪怕電話結束後。
在從噩夢裡驚醒後,她睜着眼,眼淚從晚上流到天亮。
此時,她一步一步,膝蓋跪在冰冷而堅硬的臺階上,任由膝蓋痠疼,然後再是麻木。
“對不起……娜娜……對不起……”
“比起什麼都不知道的我,現在即使知道一切的我,卻還是選擇……相信他,愛他,縱容他,我更可惡和噁心。”
她的愧疚一直都在壓抑着,越來越痛苦,但偏偏更加那麼矛盾的是,她愛那個惡魔。
不斷的交織在一起,肆虐的折磨她的心。
她的心裡承受能力沒有她所想象得那樣堅強。
“娜娜……我會有報應的。”
安若心中默默的念着。
真的很疼,很累,也很冷。
但是安若沒有停歇。
然而安若卻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的身後,真的有好幾次,李晨軒都想忍不住的衝出來。
笨蛋!
一步一跪,不疼嗎?
不累嗎?
更何況她真的要這樣一直跪到山頂嗎?
昨天,她和那孩子的談話,他都聽到了。
然而,這天她還真的是這樣老老實實的一步一磕頭。
但她纔多大,才十九歲的模樣,還這樣的年輕。
只他在背後就像是偷窺者一般的看着,卻看着這個女人臉上褪去青澀,就已經是這樣的如同老婦一般的成熟和滄桑。
笨蛋……
真的是笨蛋。
怎麼能夠信這個呢?
從那天,她就敢直接將頭當着那麼多人面前,砸進蛋糕裡,他就知道,這個笨蛋有多麼的倔,又和其他人那樣不同。
但卻每次都讓他心疼到骨子裡。
好不容易,她才艱難的跪到了山頂處,就在她最後站起來,知道踉蹌甚至是差點摔倒了。
那瞬間,李晨軒的心是疼痛的,緊張的提起來。
此時,安若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紙條,塞入到已經是上鎖的箱子裡。
一張是她的,一張是如月的。
她的紙條上寫着的是,永遠只有她和老天才知道的心願。
“願龍安珏平平安安。”
然後她敲響了鈴鐺。
鈴聲順着風飛起來了。
佛祖,請你聽到我的心願。
這個時候,安若的心真的得到了平靜。
哪怕……自欺欺人也罷了。
這是她的罪,也是她的求。
安若靜靜的現在原地,很久後,這才下山。
一直都躲藏起來的李晨軒這才露面。
他看着遠去的安若背影,再看着那已經上鎖的箱子。
這個女人到底是因爲什麼心願,才甘願會做到這種地步。
一步一磕頭,磕了足足有三千個頭。
這種事情,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怎麼敢相信這世間會有如此倔強,又……笨蛋的女人。
直到傍晚,李晨軒纔回到房間。
而一位身穿素服的師太正打坐着,在他出現的時候,睜開眼眸,平靜的說道:“吃飯吧。”
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齋飯。
而李晨軒看着眉眼清淡的女人,她的眼眸平靜如同古潭,不會像是那個時候對着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是……母親。”他的心一酸。
世人有誰會相信,曾經顯赫的李家夫人如今只是這山中寺廟裡的一位素服修行師父。
以前是怨的,恨的,恨她爲什麼會如此懦弱,如此退縮,寧願躲藏在這寺廟中,卻……不肯守在她的兒子身邊。
寧願讓世人以爲她身死,寧願常伴古佛,卻不肯做他的母親。
現在,他看着母親清淡的眉眼,再也復從前在李家的絕望和悲傷,所以……罷了,此生她找到最後的歸宿就好。
李晨軒每年都會來這裡看望她,只這一次……他還以爲再也見不到她。
更讓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會再遇到安若。
靜心問道:“這次要在這裡呆多久?”
李晨軒的手一頓,他的腦子裡想的是那個女人跪拜時候的身影。
錯過了這次,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哪怕只在這短短的幾十天以內,默默的守護她已經成爲他的貪念。
“一個月。”他知道在這一個月期間,安若會每天都出現在這裡。
“恩。”
於是兩人再也無多話。
……我是分割線……
回到安若泡在熱水裡,揉捏着已經腫了起來的膝蓋。
事後,她塗抹着藥膏,這才緩解了疼痛。
第二天早晨,安若再次來到寺廟的山腳下。
只是這次,她一步一叩首,這臺階上卻是沒有像是昨天的碎石頭,乾乾淨淨的。
就連臺階旁邊會阻攔,甚至劃傷人的皮膚藤蔓也沒有了。
更讓人驚訝的是,每個臺階上都擺放着墊子。
安若四處環看,卻是不知道這到底是誰。
是靜水師太嗎?
而當安若一步步叩首,終於花了三個小時到達山頂,汗流浹背的時候,更發現原本的小亭除了箱子和風鈴以外,還有一個簡易的座椅,桌子上擺放着藥膏,還冒着熱氣的茶水。
安若再次的看向四周,心裡的疑惑越來越重。
而她最後還是將兩張紙條都遞入了箱子內,敲響了風鈴。
李晨軒只默默的在樹叢裡看着她,從山腳一直到這裡,他都是默默的跟着她,卻不讓她發現蹤跡。
李晨軒以爲,他永遠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只默默的守着她,但是一切天註定,此時此刻根本就是無法預料到,人在之後會發生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