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頭說出,九六年夏天我與一位老者,拜訪了他們,並且我與他還進行了切磋的時候,我這纔想起來。同時也認出了老者的樣子,指示八年前的老者還是滿頭黑髮,現在看來已然垂垂老矣!
這也讓我想起當年太爺帶我第一次離開家,到了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城市。具體是什麼地方我記不清楚了,總之那裡是一座濱海城市。我人生中第一次見到大海,就是在那個時候。
到了這位蕭老先生家的時候,我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座明清時期的大宅子,維護的特別的好。我和太爺住在一處廂房中,這個房間的牆壁傢俱幾乎全是金絲楠木製成,顯得特別的古雅與樸素,但卻掩蓋不住主人的品味與奢華。
蕭老先生的先祖當年就是江湖中有一號的人物,據說叫什麼千面玉狐百蕭生,之所以不叫百曉生,好像是那個時候有個叫百曉生的戲子。所以蕭老先生的祖上就將百曉生該成了百蕭生,而周圍百蕭生據說及其擅長形意拳與小擒拿。
武功造詣上雖說不及宗師,但也已有大家風範了。正所謂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形意拳在明清時期,可謂是外家功夫向內家功夫過度的過程,轉型最成功的一種外家功夫。
而現在的形意拳更是完全變成了內家功夫,同時小擒拿原本脫身與太極,也就是所謂的太極小擒拿。而形意拳是內家功夫中的所謂的大功夫,大開大合間不失內勁力道的整體運用,如果再配上小擒拿幾乎是一種完美的內家拳組合。
因此百蕭生集合這兩種拳法之大成,獨創了一種大開大合間融合小擒拿的拳法,並取名爲蕭家拳。蕭家拳從不外傳,但是蕭家人一旦現身江湖,定是出頭露角的人物。
但是蕭家有自己嚴苛的祖訓,凡蕭家習武之人不得因爲任何無關乎家族的事情,與外人拳腳相向一經發現廢其四肢。
而我和太爺去到蕭家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這麼一次。受刑人叫蕭鼎,年齡與當時的我相當,但卻有一米七五的個頭。體格更是壯碩異常,光頭目露兇光。因爲早戀與另一個少年發生口角,三拳將對方打死了。
我到蕭家大宅子的時候,這傢伙正被大字型的綁在鑄鐵的架子上,雙眼陰邃透着骨子狠意。
蕭家家規,觸犯祖訓者以鐵杵擊打四肢,且是連續擊打三日,受刑結束後必須在家躺夠七天方可就醫治療。而我當年來到蕭家的時候,正是蕭鼎受刑的第一天。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蕭鼎的四肢關節處隱隱的有血跡。
那應該是一種極端的痛苦,可是我卻在蕭鼎的臉上,看到了冷漠與頹然,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哀求與驚恐的表現。
於是後來的兩天裡,每天早晨我都能看到,眼前這位蕭老爺子手持鐵杵,狠狠抽打蕭鼎的樣子。那時候我能明顯的看襖,蕭老爺子的手都在顫抖。後來我問過太爺,這個蕭爺爺爲什麼對自己的孫子那麼狠,難道蕭老爺子不心疼他嗎?
太爺卻笑着說道,“這樣處理,蕭鼎才能夠有條活路,否則死者的家人怎麼可能放過他。這祖訓乃是蕭家前人所留,自然也知道蕭家的人一旦出手,必定會是這種局面。與其以命抵命,還不如留條命,一是警告蕭家人莫要犯了這祖訓,二是人雖然殘了但還能結婚生子,也可保蕭家一脈香火。所以蕭家的祖訓乃是用心良苦的訓誡,這份遠見卓識以及決斷,實乃望塵莫及啊!”
當時太爺的這番回答我並不全懂,但是現在我基本上算是明白了。同時也不得不敬佩蕭家的老祖宗,這種看似狠毒實則是有着深謀遠慮的祖訓,非擁有大智慧之人是不可能制定出來的。
很多大族世家雖然都有族規家訓祖訓的,但很少有家族執行下來的。而且讓人們常說富不過三,可是蕭家屹立百年,自從先祖發跡之後,雖然經歷過幾次大的起伏,但是現在家族內部也沒有那種所謂的紈絝子弟敗家子,這就可見蕭家人對後代子孫的教育是多麼的成功了。
所以這次我見到蕭老爺子的時候,心裡對蕭老爺子當年的手段很是佩服。要知道蕭鼎可是他最疼愛的孫子。而當時的蕭老爺子要親手打殘他。可見蕭老爺子當時的內心是如何的痛苦,但是上有祖訓下有歷代蕭家犯錯之人的警示,當時的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所以此刻我見到蕭老爺子,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不有拱手行禮道,“前輩治家有方,晚輩真心佩服,真的沒想到今次能與前輩再次相見,實在是意外……意外啊!”說到最後的時候,我這纔想起來,那件事情可能是老爺子心中的一大傷口,不由得有些尷尬起來。
不過老爺子卻笑着說道,“無所謂了,小友的話沒錯,當年那件事情如果不那樣處理,恐怕我那孫兒的命就真的交代了。說起當年可不像現在,不滿十四歲不能判刑,另外那家人後臺可硬的很。算了,總算是保下了一條命,前些年重新做了矯正,骨骼基本恢復已無大礙,只是不能習武了。”
說道這裡我能看到老爺子眼中有淚,他身後的少女更是有些憤然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安慰蕭老爺子說道,“爺爺,鼎哥現在很好,況且鼎哥已經結婚了,孩子都要出世了。您就不要傷心了!”
蕭老爺子聞言臉色稍有緩和,不過還是看向我,突然笑了,“小友可還記得當年!”
聽到當年兩字,讓我瞬間想起當年與眼前這位老爺子交手時的情形,最後如果不是老爺子故意放水,恐怕我早就成廢人了。這件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可是現在想起來依舊心驚不已。
十二歲的時候,我的內氣還未成型,內勁功底雖然比同齡人強,但如果與大師級別的人物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當時的我習練的是太爺給我的一種奇怪功法,其中不乏小擒拿與太極拳的痕跡。
但是遇到以進攻爲主的蕭家拳,我也只有防守的份兒了。雖然當時的我已經習練這些拳法將近九年了,但是老話說,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論起實戰的運用,太極拳如果運用的好,能夠以一人之力敵千軍萬馬的。可是習練太極的人有句老話,十年練拳,半生拆招。可見太極拳的拆招是很麻煩的,而我這套拳法中隱隱有太極拳的影子。所以太爺纔會帶着我,親自找一些武學大家進行拆招喂招。
俗話說形意十二生萬物,龍、虎、猴、馬,鼉,雞,燕,鷂,蛇,鳥,鷹,熊,百變千招;而太極千變萬化不離伏羲八卦,招式萬千無非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然臨陣對敵千變萬化,全靠意到拳到。
所以當年的我雖然在太爺近一年的喂招之後,我依舊無法對蕭老爺子形成有效的反擊。而蕭家拳招招皆是斃敵之法,當時的我只能疲於應付,眼前全部是拳影腳風。如果不是我本能的反應敏捷,恐怕三招之內我已被打成重傷了。不過還好,我最後撐到了第六十招,這才氣喘吁吁的敗下陣來。
不過這已經讓那些人看傻了眼,畢竟當時的我纔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居然可以與當時還算是中年的蕭老爺子過上六十招了。這已經是個不小的奇蹟了,所以蕭老爺子最後的時候,虛讓了我半招,才讓我打中了他一拳,不過最後還是敗了。
也是從那天起,我之前心中的傲氣,似乎被什麼東西偷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敗的痛苦,可是太爺在事後卻跟我說,“同齡人中你是全國乃至全世界最好的,但是相對於那些隱世不出的高人,你就是爛泥一塊。這次的比武你終究是贏不了,同時也讓你知道,自己在什麼位置。所以人要認清自己,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我記得當時我反問太爺,“所謂認清自己,是不是也要認清自己所練習的招數呢?”
太爺看着我只是微笑,最後說道,“所謂武術,乃是一種技擊之法,同時也是一種殺人的藝術。說白了武術誕生之初是爲了殺人,其次纔是強身健體,而最不該用在的地方就是好勇鬥狠,和賽場競技。但是時代的變遷,讓武術從追求殺人的技巧變成了爲了美觀而美觀的健身運動,所以現在的武術只能叫做舞術。之前你與蕭家的這位老前輩的比試中,他在最後是留了手的。如若不然你肯定會傷筋動骨,更嚴重的還會搭進你的小命。所以從今天起,我給你立個規矩,以後不准你功夫對普通人出手。明擺了嗎!”
我記得當時的似懂非懂的我,說了這麼一句話,讓太爺頗爲驕傲,“是不是最初的武術,只是爲了殺人而出現,現在的武術更類似與體操,對不對啊!”
我到現在還記的太爺當時的表情,他欣慰的笑了摸着我的頭說道,“若這是亂世,太爺肯定會帶着你行走天下,讓你看看什麼是殺人的世界。但是現在不行了,不過以後的你必然會走上一條艱險無比的道路,這時候對自己狠一些日後你會明白的。”
而此刻我看着老爺子再提當年的事情,心頭不有一陣,於是說道,“前輩是不是想要在比一場!”
蕭老爺子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小子!有進步,不過這次不是和我比,而是跟我的孫女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