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
黃昏,晴,微風
今天是殺人的好日子,在這樣的日子裡刀上的血也會幹的快一點。
夕陽殘照
餘暉灑向山谷,像給山間披上了一層血的薄紗
妖邪而絢麗。
山坡上,秋閉燭屹立風中
就像一座石雕矗立山間
四月十五,酉時是約定好和韓烈決鬥的日子
但此刻已經亥時,韓烈連影子都沒有出現
秋閉燭握刀的手已經漸漸青筋暴露,是憤怒嗎,但他的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半絲變化,就像刀刻一般。
暖閣中,香薰繚繞
慕容春水用修長的手指拿起一塊水晶雕刻的精美非常的懷錶。
從時辰到刻,都是時下最精準的。天下只有兩隻,一隻在當今皇上那裡,另一隻就在慕容春水手上。
他用的東西一向十分考究,從衣食住行到女人美酒,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無處不滲透着風流貴公子的氣質。
“現在已經是亥時了。”慕容公子笑道:“你準備讓他這麼一直等下去嗎?”
“我一定會去赴約的。”韓烈笑道:“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慕容笑道:“等到什麼時候?”
韓烈道:“等他心情浮躁,劍法大亂的時候。”
慕容道:“秋閉燭一向沉穩細緻,每一招每一式都計算的精準異常,分毫不差,世上好像沒什麼事能讓他方寸大亂,想擾亂他的心神好像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韓烈道:“所以,我要多等一會,比試已約,如果沒有打,他是絕不會走掉的,我沒去,他只能等。”
慕容道:“等你過去時候,他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出手間必定破綻大漏,你的勝算就更大了?”
韓烈笑了,沒有否認。
慕容道:“這樣算不算很卑鄙?”
韓烈笑道:“我只是還不想這麼早死。何況,高手過招本就是斗的心理。”
慕容爲韓烈又斟滿一杯美酒:“這的確是個好法子,可是你忽略了一點。”
韓烈:“哦?”
“他在等你的時候,你豈非也在等他?”
韓烈沉吟良久,忽然站了起來:“現在我就該走了。”
慕容擡頭看着他,道:“這杯酒等你回來時候再喝,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
山坡
傍晚
“你來了?”
“我來了。”
“你晚了整整兩個時辰。”
“但我現在已經來了。”
“你的咽喉已洗淨?”
“洗淨。”
“很好,拿出你的武器。”
“我聽說,秋把總刀下無冤魂,也沒有帶着不安走的人。”
“不錯,我不會讓對方帶着滿腔愁緒和我斗的,我從不做這種佔便宜的事。”秋閉燭一直沒有回頭:“旁邊案子上有紙,寫下你的未了願,我替你完成。”
韓烈很快寫完了。
“你的心願已寫完?心情已平靜?”
“平靜的不能再平靜了。”
“拔劍吧”秋閉燭轉身之際銀光一閃,刀已出鞘。
銀龍剛在空中畫了條弧線,卻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是你?”秋閉燭的身體似已僵硬,平時如剁菜切瓜般簡單的事,今天卻像灌了千斤。
韓烈也愕住了,過了許久,才道:“大哥。”
三年前,秋閉燭剛剛出了一趟很重要的紅差,不負所托,摘掉了對手的腦袋,但也因此元氣大傷。路上被埋伏的幾個仇人追殺,差點喪命,有些事就是這麼巧,是韓烈突然出現,力戰羣敵,才救下了秋閉燭。只不過那時他們都沒問彼此姓名。
誰想到三年後他們居然又見面了,但卻是以這樣的身份。命運有時真的很會戲弄人。
韓烈彈指劍身,劍作龍吟,左手捏了個劍訣,似已準備出招,良久,他突然收回了長劍:“我做不到。”他看着這張滿面傷疤,但那麼親切熟悉的面孔,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是你的任務,但是我卻無法對我救過的人下手。來吧,我不怪你。今天的地點選的很好,屍體也可以直接埋在這裡。”
有誰忍心向自己親自救過的人下手?
秋閉燭握刀的手也因爲心中一種很複雜的感情青筋暴露起來,指關節也因爲用力而愈顯發白。
他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心已動。
這是他常年累月鍛煉出來的,作爲一個殺手,絕對不能讓對方從你的臉上看到任何表情,因爲每個細微的表情都可能暴露你此刻的情緒,高手過招,打的就是心理戰。
暴露就意味着破綻,
破綻就意味着失敗,
失敗就意味着死亡。
但是,往往手卻可以是第二張臉,在臉上看不出的表情,手是掩蓋不住的。秋閉燭手上的青筋和發白的指節暴露了他不安動盪的心情。心動就是破綻。但韓烈一點都不想抓住這個機會,他下不去手,此刻他已閉上了眼,亮出了咽喉。
寒光乍現,秋閉燭的刀已刺出。眼看就要穿破韓烈的喉嚨。但突然劍鋒一轉,刺向一旁,一片竹葉隨風飄落而下。
良久,韓烈睜開了眼睛,什麼也沒說,他在等着秋閉燭說。
“我更無法對一個救過我性命的人動手。這一刀是給組織一個交代,不殺你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秋閉燭走到旁邊的案子上,將剛剛韓烈寫的清單放入掌中,瞬時化爲粉末:“你自己的事情還是留給自己做吧。”
韓烈熱血沸騰,眼中充滿了感動:“但是,一個殺手完不成任務會怎樣?”
秋閉燭冷冷道:“世上還沒有可以左右我秋閉燭的人。”他一把扯下官服,拋入天際:“殺不了韓烈,從此再無秋把總。”
“你走吧。”
韓烈熱血沸騰,眼中已噙滿淚水:“還不行,我還和你做一件事。”
秋閉燭問:“什麼事?”
“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