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營。
明清兩代,皆有設立。
它是明朝京城禁衛軍中三大營之一,是軍隊中專門掌管火器的大集羣特殊部隊,一線作戰將士超過五千,開啓了世界上火器部隊集約化使用的先河。
五里河。
神機營京郊駐地。
浩浩蕩蕩一兩百號人從禁宮開出。
五城兵馬司副都統周福海帶領五百多號城衛兵親自負責屏退百姓,當他看到妹妹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黑色甲冑威風凜凜時,都快傻了。
周玉鳳見着哥哥平安,則長長舒了口氣,感激的看了一眼皇帝所乘坐的車駕。
車輦一行自禁宮直奔五里河,一出午門,就引得百姓紛紛圍觀側目,當得知是皇帝時,道路兩邊百姓跪了一地。
一條官道直連,從禁宮到營地,一個多時辰就可抵達。
營門外。
王承恩 上前說明來意。
看守營門的士兵屁顛屁顛的忙給一行人放行,一路上跪了不少士兵。
其中。
很多士兵甚至連甲冑都沒穿戴齊全,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些老百姓混了進來。
周玉鳳騎着馬,護衛着聖駕,隨着車隊慢慢前進。
朱由校撩開簾子往外一看那些衣冠凌亂的士卒,眉頭皺得緊緊的,心裡涌起一股不良的預兆。
鬆弛!
營地實在是太鬆弛了!
這哪像個軍事基地呀,比他所想差遠了!
一片空地前。
幾名將軍帶着士兵跪倒一片,高呼皇上萬歲。
朱由校面色陰沉地下了車輦。
王承恩原本想上前攙扶,卻被他極爲不爽的推開了。
“你們是?”
朱由校看着眼前幾名神機營將領。
四個人互相看看,最後一人上前拱手道:“稟……告皇上,屬下神機營左都統張養浩。聖駕突然來到,還請皇上原諒,未能相迎,屬下這就通知李……”
“好了!”朱由校不耐煩的一擺手。“李青城呢?他這個神機營內臣都督經常這樣不在營地中嗎?”
“這……”
張養浩等人面面相覷。
“哼!虧他上次也有臉在朕面前說爲神機營鞠躬盡瘁。按神機營操典,內臣都督應與將士同在,如無意外,不得離營。此外,神機營大部此時應在武場操練,不管那個姓李的了,先去看看朕的將士操練如何!”
朱由校手一揮,準備邁開步子,神色多少有些激動。
李青城不在營中的確讓人失望,但這是他第一次有屬於自己的部隊,可比上輩子帶着那一幫子只知拿鋼管砸人的小兄弟打羣架要爽得多。
這可是真正的軍事力量啊!
擁有它,可以碾碎敵人踏破山河,擁有權力美人物質,實現願望!
上輩子。
他光是看國慶閱兵就看得心潮澎湃,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爲天下兵馬統帥,掌管兆民生死!
“啊?”
張養浩四人一聽,又愣住了。
“怎麼?難不成武場離這裡太遠了,不方便嗎?太遠,就給朕備馬!愣着幹什麼?”
朱由校鐵了心想去看看神機營的晨間訓練。
“遠是不遠,但……”
張養浩彎腰拱手嚥了口口水,側身看了其他幾人一眼,忐忑的點點頭。
於是。
朱由校被其他人勉爲其難的帶到了武場。
他爲了不把陣仗搞得太大,影響到將士操練,只帶王承恩周玉鳳等貼身隨從,其他人在原地等待。
結果。
當他抵達武場時,差點被氣死!
武場挺大,設施很齊全,可諾大武場上,本應是幾千將士分建制訓練的恢宏場景並沒有出現。
稀稀拉拉的一些將士在原地蹦蹦跳跳大呼小叫跟玩兒似的。
要麼聊着天,要麼散着步,要麼甚至在嬉鬧……
哪裡能看得到一個軍事化成建制的訓練方陣?
這是……
拱衛大明京畿之地的三大精銳營之一的神機營?
“……”
朱由校面色鐵青,啞然無語,心中那股豪邁的火焰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哇涼哇涼的。
張養浩幾名神機營將領有苦說不出。
一大早上的,誰又能料想到當今聖上會帶着人來神機營視察呢?
往常。
若是真有人視察,都會提前收到消息,到時神機營上下穿戴整齊,加之將士大多都是來源京中權貴富戶子弟,高高大大,穿上甲甲冑後更顯威風颯爽,精神面貌遠遠不是一般地方部隊可以相比的。
但是。
平常操練可就馬馬虎虎了。
見此情景,周玉鳳和王承恩都忍不住搖頭嘆息。
朱由校怒了。
“它孃的!我鼎你個肺啊!這就是你們這些人給朕帶領的精銳神機營嗎?啊!糊弄鬼呢!操典上的每日晨間演練呢?啊?”
“屬下……”
“你可知罪?”
“屬下有罪!”
“你!過來!”
朱由校強忍怒氣,額頭青筋乍起,朝張養浩勾勾手指。
“是……”
張養浩一陣跪爬,來到他面前。
嘩啦!
下一秒!
朱由校從身邊周玉鳳腰間抽出長劍,將劍尖抵在了張養浩的脖子。
“啊……皇上……”
張養浩感受着脖子間的冰涼,嚇得頭盔都歪了,癱在地面。
“朕殺了你們這些飯桶!本該有幾千上萬人的訓練,結果,就這? 這就是傳得神乎其神的神機營嗎?老子每年二三十萬兩養着你們,連個日常晨間訓練都能搞成這麼個垃圾?”
朱由校猛的將劍一擡,指向了偌大的武場。
聲音不小。
“皇上恕罪!”
“屬下等知錯!”
……
張養浩身後十多名軍官高聲呼喊,一個接一個的跪了下來。
這番動靜吸引不遠處零零散散一兩百號士卒的注意力,紛紛往這邊看來。
當他們知道那年輕人就是皇帝,一個個面色慘白,嘩啦一下,整個武場跪了一地將士。
“狗東西!老子斬了你!”
譁!
朱由校猛的將劍一揮,哐啷一聲,將張養浩所戴着的黑金頭盔打落在地。
“全軍集合!都特孃的給老子全軍集合!朕倒要看看,這神機營現在混成了個什麼鬼樣!”
說着。
朱由校將劍扔到周玉鳳手中,氣呼呼的往武場高臺走去!
很快。
神機營營地此起彼伏響起了鑼鼓聲,原本還空蕩蕩的武場,漸漸地被大部分身穿暗紅色軍衣的神機營將士們擠滿了。
高臺上。
朱由校昂首挺立,抱着手,一言不發。
軍隊!
這就是老子的軍隊?
至少目前看來,跟沙子堆的一樣……
他心中泛起一陣哀涼,就這樣的沙子軍隊,如此腐朽下去十幾年,怎麼打得過李自成的農民軍,怎麼打得過彪悍的女真人?
張養浩披頭散髮,也不敢將頭髮收攏,和其他軍官面色蒼白的站在了一邊,只敢偷偷看一下朱由校的背影。
這幾日。
發生在乾清宮的那幾件事,即使身處於五里河這相對偏遠的地界,張養浩這些軍官也都有所耳聞。
之前。
他們還不相信向來沒什麼動靜的工匠皇帝會當着文武百官用板凳砸死了魏忠賢和女真使臣,可現在看來,這皇帝身上散發出來的勇猛之氣,遠不是他們以前所認知過的。
一年前的秋天。
張養浩曾見過朱由校。
那時皇帝病殃殃的,就像呼吸了上口氣就沒有下一口似的。
雖然現在的朱由校還有些清瘦,精神卻極好,尤其那一劍再偏一點,掉落的可就不只是他腦袋上的頭盔了。
張養浩等人胡思亂想中,朱由校的眼睛卻是越睜越大。
武場上現在至少站着得有五千多人。
不過。
在朱由校看來,這五千多人還不如現代大學生軍訓時站得整齊呢。
明明就應該是紀律嚴明的殺人暴力軍隊,可現在這幾千人要威風沒威風,要殺氣沒殺氣,歪歪扭扭,鬧鬧哄哄,就跟老頭老太扎堆的集市一般,吵得人耳朵嗡嗡響。
還好。
高臺上戰鼓慢慢響起,雖然武場上士卒站得不齊,卻漸漸安靜了下來。
可是。
朱由校卻是沒什麼心思去看這些人用長時間去排隊了。
這時。
從高臺另外一端,幾個人急匆匆趕來。
其中領頭一人年約四十歲左右,正是朱由校之前夜間所見過的李青城。
這位神機營最高長官內臣都督穿戴暗金色甲冑,擦了把頭上的汗,直奔朱由校而來,撲通一聲,單跪在他面前。
“皇上,屬下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李青城喉結一動,身後衆人也跟着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直到這時。
臺上臺下纔算是徹底安靜,一起看向了高臺上的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