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救星

百里月書睜眼時,雖天色未變,蜘蛛的肚子卻肉眼可見地縮水了。

“阿月!”

“蘇蘇你醒啦?”

“你到底讓我睡了多長時間?!”

“嗯?我纔剛剛數到十分鐘。”

百里月書實在氣不過,擡手賞了阿月一個爆粟。雖然有意放輕了力道,但好像又沒完全放輕……

阿月抱着腦袋淚眼汪汪地看他:“我是有意想——不,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反正我是好心的!”

“好心辦壞事!”

百里月書本來的確很生氣,但看到阿月眼淚打轉的模樣,嚴厲的訓斥最終化爲無奈的嘆息:“以後乖乖聽話。”

“嗯。”阿月點點頭,將話題迅速帶過:“你的眼睛好看多啦!”

“因爲休息過了啊。”百里月書伸個懶腰,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有注意到什麼情況嗎?”

“什麼都沒有。”阿月跟着百里月書站起來,扭頭掃過無際的蒼青色草叢:“就連風都沒有。”

此刻從能因爲風吹草動而緊張起來的阿月嘴裡聽到這種話,比中了五百萬彩票更令百里月書興奮:“太好了。果然,這麼大的天雷蛛,就算死透了也沒東西敢過來。”

“雨什麼時候能停?”阿月聞聲仰頭,看向身體和腿已經明顯不匹配的天雷蛛:“肚子裡的水放完之後又會怎麼樣?”

“照這勢頭,估摸明早就流完了。留完之後?變成乾屍啊。自然有魔怪會過來吃掉它分解它的。不過——”百里月書凝視着阿月,阿月仍然仰望着天雷蛛:“你不怕嗎?女孩子不是很怕這種東西嗎?你不也很怕紅花蜂嗎?再說了,這麼大的東西,連我看了都有點怵……”

“我不怕死的東西啊。機會難得,我想多觀察一下它。”

阿月語氣平淡的回答,不由讓那個問題重新在百里月書的腦海中轉了一圈:這人的膽子到底怎麼長的?

再次坐下時,百里月書從揹包裡拿出包袱,又從包袱裡拿出一些肉乾和一小份果乾,遞給阿月:“食物有限,慢慢吃吧。”

“那你呢?”阿月並未立即接過。

“我吃這個。”百里月書攤開手掌,上面躺着一小粒白色藥片:“哈里斯片,能量是肉乾的幾倍。”

“那個好吃嗎?”此時,阿月已經異常敏捷地拆開包裝,左手果乾,右手肉乾,嘴裡果乾,眼裡藥片。

“你連這個都饞?”百里月書忍俊不禁:“沒——”

“我纔不饞。”阿月迅速打斷,罕見地露出了厭惡又恐懼的神情:“我討厭這種東西……”

討厭?因爲長得像藥嗎?也對,討厭藥很正常。

百里月書笑着聳聳肩:“那你吃你的唄。不過,其實這個不苦,有一點甜。”

當他含着哈里斯片慢悠悠地說完,阿月身前只剩下一片果乾。

她拿起果乾遞給百里月書,塞得滿滿當當的嘴巴吐詞並不清楚:“泥刺這過,超甜。”

百里月書愣了一下,接過,匆忙吞掉了準備含很久的哈里斯片,咬了一口果乾。

嘶——

嚴重懷疑阿月小鬼頭專門把甜掉牙不想再吃的東西給我。

雖然甜的牙齒髮酸,但在阿月充滿柔情蜜意和殷殷期待的目光下,百里月書咬牙使自己面不改色地吃完,勉力擠出一個顫抖的笑容:“謝謝阿月,真的很甜。”

與百里月書的勉強不同,阿月露出相當燦爛開心的笑容:“我就說吧!甜甜的能讓人心情變好!”

“嗯……嗯。”

“那我現在能不能問你問題?”

“嗯?!”

在阿月數不完的問題中,百里月書暈頭轉向地迎來了晚上。

孽物谷中沒有太陽,晚上與白天的交替自然沒有黃昏那麼美麗的過渡。天色漸暗,漸暗,直至漆黑一片。

少了昨晚的緊張和恐懼,各方面的不適開始冒頭,愈發躁動猖狂,最終難以忍受。

忽視身體長期浸在雨中的非常態,忽視衣服緊緊貼在身上的彆扭感,以平常心對待不時出現的藍光,卻怎麼也克服不了另一種感覺。

“蘇蘇,你冷嗎?”

阿月話音未落,百里月書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身體還在發抖:“實不相瞞,凍死老子了。”

阿月顫了一下,不是因爲突兀的擁抱,而是百里月書實在很冷的情況下忘記扮演蘇蘇形象,爆出的粗口。

這種語氣這類詞彙,曾經貫穿了她的生活。在血色地牢裡,這類聲音一直是她混沌頭腦中恐懼閥門的開關。

“怎麼了?每次抱你都顫一下,怕我?”

阿月不知道爲什麼,百里月書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埋怨。

好不容易從地牢日子裡穿回來的她再度陷入恐慌,不知所措:“不,不是的……”

萬幸就在氣氛即將變得尷尬時,百里月書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和那個什麼蘇蘇的形象相去甚遠,連忙換回了演員皮:“對不起,我凍得腦袋有點不清醒。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阿月未回答,百里月書感到她點了點頭。

“不過你是真的不習慣別人抱你嗎?我只是覺得這樣你會暖和一點。”

“不是的……”這個問題阿月左想右想也沒想出個好解釋,索性使用她的拿手好戲——轉移話題。

“我們會死嗎?凍死?或者明天雨停了被其他東西殺掉?”

百里月書剛剛張開嘴,卻又猛然閉緊。當他凝神細聽時,他感到懷中人的身體也猛地繃緊。

“有人?”阿月以極低的聲音問道。

“不一定是人。”百里月書貼在她耳邊回答,緩緩放開阿月,離開阿月,緩緩站起身。

阿月也跟着緩慢地站起身。

一片黑暗中,四隻眼睛都死死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在心中默數對方的腳步。

一,二,三……勻速,快速。

“嘖,下雨了?”

人言,讓阿月幾乎肯定了對方就是人類。而且聽聲音,像個小孩子。

百里月書判斷對方大概率是人倒並非因此,而是對方這語氣聽起來就像個二愣子……

“喔!真的有人!”

發現我們了?!

兩人的心臟同時被恐懼的電流擊中。

“那邊的,是不是阿月和百里月書?”

還知道名字?!

二人腦中電光一閃,恍然大悟,百里月書立即大聲迴應:“【腥空】的成員?”

“什麼【腥空】的成員?”對方很不滿地說道,語氣音色都充滿了孩子氣:“小爺是【腥空】的元老!”

百里月書的大腦中,一個名字浮出腦海與話音契合。他掛起笑容,語氣瞬間變得恭敬:“是胡奈前輩?怪不得敢隻身入此地。”

“什麼前輩?”

尚未聽清百里月書到底說了個什麼名字,對方得意的笑聲已經入耳。

“胡奈前輩。胡作非爲的胡,能奈我何的奈。葉謙叫我過來救你們。”

彷彿連孽物谷都給他這個面子,一道藍光適時出現。

於是一個身高不過一米五的小朋友,扛着一柄十分巨大的黑色錘子,邁着囂張狂傲的步伐走入了阿月的視野。

第七公會【腥空】的元老級成員胡奈,帶着他的武器和背後的公會,從此進入阿月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