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凱眼睛都紅了，如同一下子抽掉了骨頭，癱坐在椅子上。
“這怎麼可能呢？”
他只能一直說這不可能，但心裡其實也信了。
因爲這能解釋很多事。
他前腳還說了，高隆到死都對兄弟不設防，既然如此，爲何要藏一個私生女？
牛王也說，高氏遺孤的消息傳來，大家都認爲是萬凱瞎編的，可見所有人都是真心不知道還有高數存在的。
高數的身世瞞得太深了，包括萬凱、呂照這些甚至可以共同赴死的兄弟，高隆偏偏都不說。
這不是他對兄弟有提防，藏後手，相反……是他自己太心虛了。
他跟兄弟老婆的私生子，自然跟誰都不敢說，只敢找個廚子幫忙偷偷養着。
高辛說道：“萬凱，你之前說高隆遭遇背叛時，崩潰絕望，這都沒錯。”
“但你說他不知道自己會死的，是錯的。”
“在他的視角，他恐怕認爲自己是必死的……更甚至，他想死了。”
“他認爲呂照知道了高數的事，因此纔在當時讓你把高數救走，否則按你的說法，他一直相信呂照不會殺他，爲何還要怕呂照清算他的孩子？”
萬凱沉默不語。
是的，根據現在瞭解到的情況，當時呂照只是兵諫而已。
兄弟們關係那麼好，高隆但凡情緒平復一些，冷靜處理，當場就極可能把事說開。
比如高隆表示退一步：好吧，既然你們反應都這麼大，看來是我欠考慮了，我們都是兄弟，何至於到這一步？
他只要服個軟，根據牛王的說法，呂照一定會給他這個機會，甚至會請罪：表示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但畢竟錯了，甘願受罰。
總之以當時的團結度，是有很多處理結果的。
偏偏走向了最極端的一種。
原因就在於，高隆心裡太心虛了。
在高隆的視角，他認爲背叛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高數，一個是反對核爆。
他本來就崩潰，再加上心虛，更崩潰了……
而全程呂照沒提這事，他自然也不會提，否則豈不是當着衆多兄弟的面讓呂照難堪？
他認爲兩人都是默契的不談高數，只談核爆的事。
高隆跑都不跑，安排好萬凱救走高數之後，選擇留下赴死，其實就是想呂照把他殺了的，他應該認爲死在呂照手上挺好的。
就高數這件事，他等於一瞬間失去了家庭和兄弟，不想活了。
那剩下的就只有事業了，再加上馬上就要死了，因此說什麼都不願放棄核爆計劃。
乃至一定要在死前做到這事，實現自己最後的價值。
但或許是呂照的劍太快，亦或者他還是猶豫了，所以最終失敗。
高辛眯眼道：“我甚至懷疑，高隆最後只是故意瘋狂地說立即要核爆，其實壓根沒打算真的引爆。”
“他那麼說，是爲了給足呂照殺他的理由。”
“畢竟如果他冷靜處理，退一步好好說話的話，呂照還怎麼好殺他？”
“那不是故意賴活着，逼呂照把高數的事當衆說開嗎？”
“高隆不想這麼做，想給兄弟彼此都留個體面，所以故意推向極端，選擇在覈爆這件事上，死在呂照手中。”
場面陷入沉默。
一切都通了。
以他們對高隆的瞭解，不得不承認，高辛最後的那個推測，是最符合的。
否則高隆想活，真的是有很多選擇的，偏偏他啥也不聽，非逼得呂照砍死他。
連牛王都說他最後瘋了，其實不是瘋了，是故意求死，裝瘋。
“爲什麼……爲什麼啊……不可能的啊！”萬凱哭了。
他崩潰了，打死他都想不到這種事，高隆竟然跟呂照的老婆有染，這比當初看到呂照背叛，還要讓他不敢置信。
難道兄弟情是假的嗎？也不是。
從高隆的選擇就能看出來，他到死要維護兄弟的體面，僅憑藉心虛的猜測，就果斷赴死。
呂照等人一動手，就說了句反對他核爆，他就往死裡作，心裡表示：兄弟你別說了，我懂，我現在就讓你堂堂正正地殺我。
不帶一點扯皮的。
只要高隆不想死，哪怕呂照說了高數的事，他都死不掉！頂多是兄弟做不成，其他人也不會讓高隆死的，可能還會勸呂照呢。
由此可以證明，高隆對呂照的兄弟情是真摯的，想就這麼死在呂照手中，了結這件事。
但問題來了，既然高隆這麼在意兄弟的感情，當初爲啥跟人家老婆有染呢？
這事恐怕只有高隆和那個女人知道了。
“那個唐姨是什麼來頭？”高辛問道。
牛王說道：“我們都叫他唐小妹，不過她也算是元老，二戰前夕我們從岸邊接收的新人，是SSR，所以被着重培養。”
“她學什麼都快，是唯一能學會呂照各種劍招的人，兩人可以雙劍合璧，很般配。”
高辛沉吟道：“感情好嗎？”
牛王和萬凱對視一眼，來了句：“不好說……”
高辛嘴角抽搐：“什麼叫不好說？那這意思就是說不是很好了？”
萬凱解釋道：“呂照一向極誠於劍，大哥孩子都生倆了，他也沒結婚，我們曾說這個木頭一輩子不會結婚的。”
“結果他竟然和唐小妹結婚了，我們當時都很驚訝，說這個女人厲害啊，連唐人城最硬的劍，都能融化……”
“不過呂照到底是個一心撲在變強和唐人城事務上的人，而且一旦開戰，一向是呂照掛帥，而大哥坐鎮唐人城的分配。”
“呂照一直也沒孩子，所以我說兩人感情不好說。”
“我知道了，肯定是唐小妹不忿，趁呂照出徵，用了什麼手段，害了我大哥！”
高辛白了一眼：“你打住……你立場太偏了，我不想聽你說。”
“牛王，還是你說吧。”
牛王抿嘴道：“其實大差不差，說起來他們兩口子，還是高隆撮合的呢……”
“我們當時有個‘百龍霸’計劃，畢竟我們人口多嘛，SSR數量也多，適婚男女可以配對的也多。”
“所以當時高隆極力推動SSR們相親，順帶的也讓很多SR結合，總之龍象種子越多越好。”
“我們基數大，所以增量也大，後來到了三戰的時候，我們纔會有那麼多龍象，鼎盛至極！”
“唐小妹我記得，當時還是高隆給呂照牽得紅線……安排二人一起工作，讓唐小妹當他的助理。”
“真是的，高隆他要是看中這個女人，何必往兄弟那推呢？就呂照那木頭性格，也不會跟他搶女人啊。”
“至於說是不是唐小妹嫁給他後悔了，我不知道，反正如果高數真的是高隆和唐小妹的孩子，那也只能是呂照出徵的時候……高隆他……”
“等會兒，高數多少歲？”
高數喊道：“我今年十六歲了。”
牛王愣道：“十六年前，那不還是二戰剛開始的時期嗎？”
“呂照結婚好像也是十六年前吧？高數，你生日是幾月啊？”
高數茫然：“我不知道啊。”
萬凱顫抖道：“薛廚子也不知道，但是知道大哥把高數抱回來的時候，是十二月份年末了。”
“呂照是一月份結的婚，可惡……怎麼會這樣？是婚內懷上的。”
很明顯，萬凱是極力地想證明高隆沒錯，是唐小妹帶着身孕嫁給呂照之類的。
然而越盤越糟糕，呂照一月份結婚，二月份貌似唐小妹就懷上了高隆的孩子，這尼瑪高隆更畜生了。
高辛反而說道：“這倒也不一定，畢竟除了他們兩個，誰也不知道高數抱回來的時候……是多大了。”
“有可能，高數抱回來已經兩三個月了。”
他以爲萬凱會馬上附和他，沒想到萬凱臉色灰敗，牛王則用奇怪地眼神看着高辛。
高辛愕然：“怎麼了？”
牛王說道：“看來太歲你不知道，龍級分娩只要一個月，象級三個月，虎級五個月，狼級七個月，只有普通人，纔要十月懷胎。”
“唐小妹當時是象級。”
“啊這……”高辛還真不知道這事。
畢竟他半年前還是玻璃人，一路走來崛起太快，很多事確實一知半解。
高辛嘆道：“那這樣的話，無解了，難怪高隆一心求死，這事的確是他的問題。”
萬凱咬牙道：“我大哥一定有苦衷……”
零殺冷笑：“你拉倒吧，他堂堂準龍王難道還被強了不成？”
“他自己都敢於承擔，讓你救走高數，自己留下拿命來償還，你倒是上趕着幫他開脫個什麼勁！”
萬凱啞然了，無話可說。
其實他本能開脫，一方面是太相信高隆，另一方面也是這七年恨意的慣性。
他實在沒想過，自己天天恨得要死的人，卻是個純純受害者……
代入呂照想一想，不僅強大還忠誠堅韌，極誠於劍，極愛於唐人城。
一心撲在變強和事業上，沒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慾望，是個完美的好兄弟。
剛結婚幾個月，爲唐人城出征在外廝殺，背後給自己好大哥偷家了。
最後大哥爲了贖罪，發瘋死他手裡，揹負許多弟兄們的恨意和不義之名。
到如今一直支撐着唐人城，依舊威名遠揚。這些年恐怕還一直愧疚，想着怎麼把高隆救回來。
簡直慘……這讓萬凱都想扇自己，竟然罵了他這麼多年的狗賊。
高辛說道：“所以核彈的事，反而不是事了，好解決了。”
“只要讓呂照相信，高隆醒來並不會立刻核爆，他絕對會主動修復高隆的，而高隆醒來，也不會引爆核彈。”
“但這，就得告訴呂照，高數的事……以你們的瞭解，呂照是什麼反應？”
萬凱急忙道：“別，先別……這事，從長計議吧……”
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把所有事都告訴呂照，鬼知道是什麼後果？
最壞的結果，是呂照直接黑化了。
哪怕沒有，兄弟也做不成了，高隆也會社死，甚至會怪萬凱：老子拿命償了這事，就想了結掉，你還非要翻出來，還把我復活？
高隆就是不想面對知道這件事的呂照，所以寧可去死。
結果呂照不知道這事，一直讓他活着。
現在維持一個微妙的現狀。
可難道就一直這樣？明知道高隆還活着，卻不救他？讓他永遠半死不活？同時這事還一直瞞着呂照？
也不行啊，兩人都是他好兄弟，他懵圈了。
萬凱十分抓狂：“這什麼事啊！”
清官難辦家務事，高辛一個外人更不知道如何處理，寧可呂照就是個狗賊，他直接跟他幹一架最簡單……
倒是高數直言道：“我不管，我要找我媽媽！”
高辛點頭道：“唔，畢竟唐小妹還活着，除了高隆以外，她纔是最後全部的知情者。”
“我們其實也屬於瞎猜，這件事要如何處理，必須先跟她接觸一下。”
“總之先擱置吧，我們接下來的首要目標，還是休養生息，和討伐海王港。”
“一切等滅了海王港之後再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