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
京城最冷的時候。
今年雪少，便失去了北方冬季最好的點綴，放眼望去只是灰濛濛一片，光禿禿的樹杈與霧霾似乎纏繞在了一起。一輛麪包車彷彿行駛在灰霧之中，迎接偉大的邪神歸來。
眼下1月末，2月8號是除夕。
滿街已經張燈結綵，可惜劉德樺《恭喜發財》還要20年才能在超市上班。但也說不準，哪天陳奇閒的蛋疼，就把這歌弄出來了。
此刻，經過長途飛行的他只覺疲累，靠着椅背休息。
車身時不時顛簸一下，耳邊時而安靜，時而喧鬧。
陳奇仍然在想種族電影的事情，美國種族問題可不僅僅是黑人，黑人、華人、墨西哥人、拉丁人……每一個族羣拎出來，都能寫成一本幾千頁的悲慘史。
他腦子裡也有一些電影閃過，比如《爲戴茜小姐開車》。
講一個猶太老太太與一個黑人司機的故事，套路無非是老太太歧視對方，黑人卻溫和善良，經過各種事情，老太太接受了黑人，二人成了好朋友。
這片是1989年上映的，拿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女主在內的四座奧斯卡獎。它應該是第一部憑藉黑人與白人的種族團結內核，拿下奧斯卡的電影。
這年頭種族問題同樣是政治正確。歧視歸歧視，幾十年後還歧視呢，但正確歸正確——只是正確的力度不如後面。
後世還有一部異曲同工之妙的片子，叫《綠皮書》，講一個白人司機給黑人音樂家服務的故事。
“《爲戴茜小姐開車》《綠皮書》！”
陳奇隨手摸出紙筆，記錄了一下。他紙筆隨身帶，因爲零碎的靈感太多。
“還有什麼呢……哎？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也是種族問題嘛！”
陳奇又記錄了一下，繼續閉目休息。
“滴滴！”
麪包車駛入了北影廠，停在樓下，他正往下拿行李，頭上有人拉着長音喊：“喂——戇戇！”
“你——”
陳奇以爲是龔雪，一擡頭，李健羣扒着窗臺笑嘻嘻的看着他，手裡還拿個柿餅。
“健羣啊，怪冷的，回屋吃吧！”
又有一扇窗戶打開，這次是龔雪。
李健羣縮了回去。
龔雪瞪了他一眼，也縮了回去。
陳奇莫名其妙，瞪我幹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還不是你平時亂叫，讓大家都記住了？
他嘁了一聲，一棟樓裡女人太多不是好事。除了她倆，還有李玲玉、張薔、黃秋燕，以後還會有何晴、陶蕙敏、陳紅、蔣勤勤……麻將都能湊幾桌。
美國之行結束，回到了溫暖的家中。
進門第一件事抱老婆，第二件事抱孩子，男人一輩子也就圖點這個。
龔雪穿了一套家居服，鬆鬆垮垮的也難掩身材。她產後恢復的很快，腰肢跟以前一樣細，渾身卻多了一股熟透了的韻味，還帶着奶香。
丈母孃回上海了，陳奇索性又抱住她，狠狠吸了一會。
“哎呀！”
龔雪捶他肩膀，道：“別鬧別鬧！我給你做點吃的，先墊墊，晚上再弄點好的。”
“我在美國是吃不好睡不好啊，日夜思念你們，一時情難自禁。”
“算了吧！你不知道有多快活，我給你煮點餃子？”
“哪來的餃子？”
“平時沒事包的！”
龔雪來到北面的陽臺，這裡沒暖氣，陽光也不充足，每到冬天便是冷藏室。地上一箱箱一簍簍全是年貨，當然餃子還是放不住的。
所以她推開窗戶，把系在外面的一個袋子拿進來，裡面正是純天然的速凍餃子。
城裡是這樣，農村更厲害了，雞鴨魚肉全往雪裡埋，吃的時候刨出來用斧頭砍……
餃子，先煮七個，再煮七個。
要有醋。
陳奇吃着歸家飯，講述着在美國的種種，談及《小甜心》的炒作，龔雪會心一笑，最懂他操作的就屬她了。說完，他也問：“你有什麼消息給我？”
“程龍、陳慧嫺剛到京城，明天第一次參加彩排。費祥《冬天裡的一把火》彩排時分歧很大，不少人反對上節目。廣東已經啓動《警察故事》宣傳了，羣衆反響熱烈……”
“一把火爲什麼分歧？”
“說費祥的舞姿太騷了。”
“哈！”
陳奇把最後一個餃子吃掉，笑道：“行吧，我明天找領導談談。費祥一定要上的，春晚是最好的打歌平臺，不然我磁帶怎麼賣？”
說着，他扭過頭：“壯壯，想不想看一把火？”
“呀呀！”
…………
“哇，下雪了！”
次日早晨，陳慧嫺從華僑飯店的牀上爬起來，拉開窗簾，京城很給面子的揚了一點雪花。不算大，但直接戳中香港人的心窩。
她看了一會，渾身突然一個激靈：“噝！好冷哦！”
趕緊離開窗邊，手忙腳亂的穿衣服。鑑於昨天被凍的經驗，她決定穿三雙襪子，毛衣、大衣往上套，只是沒有棉褲，讓一個香港人準備棉褲還挺爲難的。
她和程龍昨天到，今兒要去彩排。
說是陳先生今天也會來，非常期待。
穿戴完畢，又踩上帶跟的小皮靴，戴上英倫帽——帽子纔是她本體。
這身裝扮下了樓，所見之人無不“哇”的一聲，好洋氣的小公舉。到了餐廳，程龍已經在了，招呼道：“慧嫺，陳先生來了！”
“啊！”
陳慧嫺一瞧，果然是陳奇坐在那裡，衝自己招手：“來來，一塊吃。”
“陳——”
“嗯？”
“奇哥！”
她嘿嘿傻笑的湊過去，叫奇哥是特許的，她能感覺出來陳先生真的挺喜歡自己。不是男人女人的那種喜歡，像是對一段回憶的那種喜歡。
反正她搞不太懂。
三人一塊吃早餐，陳奇先跟程龍聊了聊《警察故事》：“大年初二上映，我們初一過去，譚詠麟、張薔幾個都會來助陣。”
“初二有觀衆麼？我是說，他們不在家過年？”
“北方或許是，廣州不一定。你也去過廣州了，那邊很開放的。《警察故事》首映票價是5塊。”
“這麼貴？”
程龍有意瞭解，並非對內地什麼都不懂。
“我們是根據走穴，就是商演的票價來的。大陸明星去商演，票價一般都在五塊錢以上，供不應求，黃牛甚至能炒到十幾二十塊。我們賣5塊，又能看電影，又能聽歌，很划算的。”
“那後續票價呢？”
“2塊錢，或者1塊錢一張，看觀衆反響。”
如此一說，程龍還真有點遐想。
去年票價幾毛錢，粵省全年總票房5千多萬，現在漲價了，可以期待一下《警察故事》的成績。
隨後，陳奇又問陳慧嫺：“你有沒有什麼困難？”
“太冷了！”
陳慧嫺立刻回答，還給他看裡面的毛衣袖子，道：“我穿了這麼多還是冷，下半身更冷，我現在兩條腿都是麻的。”
“你沒穿棉褲？”
“棉褲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