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談判，計劃時間三天。
三天已經很長了。
夜晚，在北京飯店的房間裡，約瑟夫梅西召集衆人研究了一下明天的談判。他們與中方代表團不同，大部分是律師出身，而非醫藥、軟件、音樂等行業人才。
因爲美國社會運轉的核心就是法律和訴訟，他們的思維也是“法律人主導政治”，而且律師口才好，善於辯論。
“中方的首席代表有豐富的對外經驗，會是個難纏的對手。”
“還有這個陳！我們大概都看過他的電影，沒想到會在談判桌上碰面。他才31歲，是雙方年紀最小的一個……話說知識產權聯盟爲什麼只提交了盜版音樂的報告，而沒有盜版電影？好萊塢那幫傢伙幹什麼吃的，不然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對他發難了。”
“是數量的問題，音樂比較嚴重。”
“而且好萊塢跟他綁定很深，聽說只有迪士尼不對付。”
“迪士尼……希望他們懂點事！”
“好了，我們不談這個。中國正急於復關，知識產權是他們的大問題，不解決肯定沒法復關。我想我們應該強硬起來……”
約瑟夫梅西拍拍巴掌，讓話題迴歸軌道。他們都是專家，對中國也很重視，卻怎麼也掩蓋不住骨子裡那種莫名其妙的傲慢。
歐美人總是傲慢。
後世美國人已經有點“覺醒”了，歐洲還是一堆腦癱，彷彿還活在大航海和維多利亞時代。
次日。
陳奇略顯緊張，兩世爲人也沒想到能參與這種事情，這讓他在昨天晚上躺下後很長時間都睡不着。後來他果斷打電話要了兩片安眠的藥物，這才睡了過去。
早上起來，他又練起了久違的八部金剛功。
吃了飯，戴涵涵拿着燙好的衣服進來，一身得體的西裝，穿上油黑髮亮的皮鞋，戴上眼鏡，瞬間變成了完全體。戴涵涵眼冒桃花，在東方集團內部，姑娘們心照不宣的福利之一，就是看帥氣的陳老師變裝。
“走吧！”
二人出了房間，先匯合了佟志光等人。
大家統一着裝，他們最年輕的都四十歲了，老派沉穩，與陳奇的畫風完全兩樣。佟志光打趣道：“小陳啊！你可以直接去好萊塢當明星了。”
“你戴眼鏡挺不錯的咧！”
“要不乾脆調到外事部門吧？”
“沒辦法，天生就長這樣。”
陳奇摸了摸自己的臉，大家都笑起來。外事部門不以形象爲標準，但形象好工作能力又強的人，機會肯定更多一些。
大家一起前往主樓。
外經貿部每日迎來送往，與各國貿易交流，自然有專門的談判廳，也接待過不少代表團。今天是第一場，中美雙方的記者、在京城有派駐的其他外國記者早在樓下等候，見他們過來，一窩蜂的撲上去。
“佟部長，能不能簡單說兩句，展望一下前景？”
“今天會討論什麼內容？”
“您對約瑟夫梅西有了解麼？”
“美方好像信心滿滿的樣子！”
佟志光邊走邊應，忽地腳步微頓，問：“美方已經到了？”
“他們剛剛進去！”
“……”
佟志光點點頭，率領衆人走進大樓，乘上電梯。隨着叮的一聲，電梯門開，當衆人出來時，他忽地擡手壓了壓：“不着急！”
……
就在他們前方，要通過一段走廊，再拐個彎，總長大概幾十米的地方，便是談判廳的入口。
雙方前後腳抵達。
約瑟夫梅西領着人剛拐過彎，聽到後面的聲音，知道中方代表團也到了。但他用餘光掃了一眼入口，卻沒進去，而是徑直向前走。
“梅西先生！談判廳在這邊。”
“梅西先生！”
中方接待人員異常慌張，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梅西只顧往前走，走了一段微微皺眉，又折回來，這才進了談判廳。
而他們剛進去沒多久，佟志光才領着人出現，胖乎乎很富態的臉上露出笑容。
“……”
約瑟夫梅西冷着臉，有點不愉快。
很簡單：誰先進去，誰就坐在裡面等着，他本想讓中方代表團等，結果沒成功。
外交必須注重細節，或者說形式感。兩國相交，一個動作、一個表情都會被無限放大，被內外解讀。或者人家小小挑釁你一下，你沒回應，下次人家就來大的了…
美國特喜歡搞這種小動作。
比如在他們國內談判，他們肯定會把對手的桌子擺的很靠牆，儘量壓縮對方的空間，讓對方空間變小，讓自己空間變大。
此刻，現場佈置了一張非常大的橢圓形長桌，一側是兩國國旗，每個人前面都放着名牌。雙方各10人，佟志光坐在中間的位置，陳奇在他旁邊。
另有翻譯、記錄員等。
陳奇的目光在紅旗上停留片刻，心中唏噓不已：平日總開玩笑似的說“黨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現在是真的到了。
又轉到美方身上，沒有認識的，但給自己的感覺非常熟悉--他在美國見多了這種白人精英。
自家翻譯是個頗有氣質的大姐，低着頭認真準備着。
其實佟志光、陳奇的英文都很好，但外交場合有一條對等原則：要說自己國家的語言，哪怕會英文，也得由翻譯轉達。
佟志光看看時間，道：“梅西先生，我們可以邀請記者朋友進來了！”
“OK”
約瑟夫梅西點頭。
於是工作人員敞開大門，雙方各6名記者，一共12名，進來咔嚓咔嚓拍照。但他們不會待全程，等雙方致詞結束就得離場。
“尊敬的美方代表們，歡迎各位來到BJ！”
談判以佟志光的致詞開始，表示歡迎、希望友好商談、共同合作云云，就是大體的基調。說完，翻譯傳達，對方也致詞，再由他們的翻譯傳達。
一來一回，八分鐘就過去了。
“……”
陳奇不動聲色的轉了下鋼筆。
兩國談判與大家想象中的可能不太一樣。想象中的談判：吐沫橫飛，你來我往，脣槍舌戰，節奏飛快。實際中的談判：節奏很慢，幾個小時的談判，雙方可能只發言了幾輪而已。
但也有例外，如果鬥爭異常激烈，那就可以提速。
這點跟聯合國開會不一樣，聯合國本就是供大家吵架的地方，連打架的都有，赫魯曉夫還脫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