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棟老舊便宜的寫字樓裡，公司名字叫金達。
他們是以華科的名義拜訪，見到了公司老闆，一個30多歲的香港本地人，坐在那裡直到三人走至近前，才慢吞吞的站起來，皮膚很黑，矮壯矮壯的，留着一撮鬍子。
“耿老闆，初次見面！”
“你們找我有咩事啊？”
陳奇和郭友榮退在後面，讓徐明上去交流，他掛着一臉銷售員模式化的笑容，取出樣品，道： “耿老闆，我們是華科電子的，這是我們生產的音樂芯片……”
他巴拉巴拉一頓講，耿老闆擡了下眼皮，道： “我知道華科虧了2億那家嘛！你們這樣的業績，讓我很難相信你們的實力，我都是用日本貨的。”
“華科以前是業績不好，但現在我們已經重整旗鼓，改頭換面了。我保證，我們的質量絕對不遜於日本貨，裡面載了五首音樂，你可以先聽一聽。
你們從日本或者從臺灣進貨麻煩，有本地貨也方便對不對？如果達不到你的標準，我們絕不再來打擾。”
“行吧，你把樣品留下，我聽完通知
你！”
“誒，好好！”
徐明忙不迭的遞上名片。
三人這就出來了，陳奇撓頭，問： “徐明同志，接下來呢？”
“接下來就是等消息。”
“如果沒消息呢？”
“不可能！我們做個音樂芯片還是沒問題的，只要對方不傻，一定會聯繫我。再者說，就算他不聯繫，我不會主動上門麼？幹銷售就是要死纏爛打，別怕丟臉。”
徐明又巴拉巴拉講一堆，是個表達慾望很強烈的傢伙。
郭友榮有點尷尬，道： “陳奇同志，你看這……”
“那我陪着等一等吧，你們有消息也通知我。”陳奇聳聳肩。
……
好在沒有等多久。
僅僅隔了一天，三人再度來到這家公司。耿老闆比上次稍微熱情了一點點，道： “我聽過了，確實還不錯，跟日本貨差不多。”
“你相信我沒錯的！華科虧損那是過去的事了，僅僅做這種音樂芯片，我們絕對沒問
題。”徐明一聽，愈發積極。
“你們價格是多少？”耿老闆問。
“每片是九分五美金。”
“九分五……”
耿老闆用手指頭敲着桌子，可能在估算這個性價比，半響道： “這樣吧，我給你下5KK的訂單，你們不用一次性交付，根據你們的產能可以分期交付，你能不能降到七分五？”
5KK，即5百萬枚芯片。
徐明迅速一算，按七分五的話，就是37.5萬美金，對華科來說是挺大的一筆訂單了。
但是！他不敢做主。
別看華潤和華科都在香港，它們依舊被計劃經濟的思想框着，定價都是有規定的，就是九分五一枚。
“這個，這個……七分五不太可行，我們不能隨意降價。”徐明有點出汗了。
“那就不要廢話了！”
耿老闆一拍桌子，道： “你要是願意我們現在就籤合同。你不願意馬上走人，我跟日本人籤，以後我也不會與你們做生意！”
噝！
徐明這下真冒汗了，猶豫再三，勉強道：“耿老闆，你給我幾分鐘時間，我們就在外面商議商議，很快答覆你。”
“婆婆媽媽！我五分鐘之後就要出門！”
耿老闆沒表示反對，卻也沒再理他。
徐明趕緊拉着二人出來，他想商議，卻又尬住。陳奇是外人，郭友榮是華潤的，自己唯一的辦法就是馬上請示上級，但時間又來不及。
陳奇非常驚訝，道： “老郭，你們規定這麼死麼？”
“不然呢？你說華科是怎麼虧的？我們在港企業誰不羨慕你啊？”郭友榮攤開手，無奈道。
“那你們也忒可憐了！”
陳奇嘖嘖搖頭，而約莫掙扎了二三分鐘，徐明一咬牙，一跺腳，又要進去。
“哎哎，你想好了？”
“想好了！”
“你就七分五賣給他？”
“不然怎麼辦？要處罰就處罰我，這筆生意不能丟！”
陳奇一挑眉毛，對這哥們的印象有所改觀，老實說能力不錯，還有擔當。他也不計較之前的陰陽怪氣，伸手一拽，把徐明拽回來，道：
“幹嘛便宜他啊？我去談談。”
“小莫！進來！ ”
說吧，他走了進去，守在門口的小莫緊隨其後。
徐明和郭友榮一愣，趕緊跟上，那傢伙氣勢洶洶跟打架似的———小莫同志可不得了啊！小楊也在麪包車裡蹲着呢！招呼一聲就上來，都是萬人敵。
耿老闆還真沒便宜，真的要出門，正往出走呢。
迎面撞上陳奇。
他擺擺手： “坐坐，再坐會！我們談談。”
“你們做生意太婆婆媽媽，我不打算與你們合作了……你幹什麼？！”
小莫一把將其按住，耿老闆又驚又怒：“我要報警！ ”
“你省省吧！ ”
陳奇坐在他對面，早就不厭煩這個鼻孔朝天的傢伙了，從包裡取出幾張賀卡，打開一張，傳出一段旋律優美的音樂，正是陳慧嫺的歌。
又打開一張，是張雪友的歌。
“這是你生產的賀卡吧？誰讓你用我們公司歌手的作品了？你有版權麼？”
"……"
耿老闆盯着賀卡，先是有點心虛，而後叫道： “你是污衊！你沒有證據，這根本不是我生產的，那上面什麼標誌都沒有！”
“無所謂！誰讓你是香港最大的生產商呢？裡面肯定有你的貨，只要有你的貨，我就告死你！
還有收收你那副態度，一個做賀卡的這麼囂張，我還是頭一次見。你應該認得我，我問你，你買日本人的芯片多少錢？”
就算之前沒認得，此刻也認出來了。
耿老闆還在嘴硬，梗着脖子道： “我憑什麼告訴你？你名氣大就能仗勢欺人麼？我去找報紙，我去找記者，我去報警，我看你能怎麼辦！”
“好吧，那我懶得問。反正我覺得九分五挺好，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陳奇站起身，理了理西裝，道： “我原本是來談生意的，鑑於你的態度，我現在改主意了。賀卡我覺得不錯，我也想弄一家做賀卡的公司，你覺得怎麼樣？”
“陳先生！ ”
“陳老闆！ ”
前面都還好，聽到這句，耿老闆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鴨子，瞬間軟了下來，叫道： “剛纔是我多有冒犯！九分五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5KK的訂單，我們馬上籤合同！ ”
“算了吧，我還是喜歡你剛纔桀驁不馴的樣子！ ”
陳奇聳聳肩，欺負一個做賀卡的自己都沒成就感，道： “你在這等着，我們要談一談。”
耿老闆老老實實的在椅子上坐着，三人又出了去。
面對目瞪狗呆的郭友榮和徐明，陳奇道：“雖然我不想傷害感情，但我忍不住要傷害。我都不說華潤，華科家業也不小吧，你讓一個做賀卡的拿捏？你腦袋裡裝什麼的？
他全香港最大，你就怕了？香港屁大點地方，你怕個嘚兒啊？你清不清楚自己的性質？知不知道什麼叫駐港四大中企啊？
我剛纔說自己弄一家公司，那孫子爲啥磕頭？因爲他心裡明鏡的，跟我們比啥都不是，我們如果搶生意，他明天就要破產！”
“可是，可是……”
徐明弱弱道： “我們駐港中企的任務之一，是穩定香港民生經濟。”
“民生經濟跟賀卡有什麼關係？我們做賀卡，香港就能動盪了？你們供香港人吃喝，用水用電，還特麼跟孫子似的，我看了我都生氣！”
徐明被罵的一聲不吭，卻又忍不住順從對
方的說法，因爲這樣太爽了，他剛纔恨不得噴耿老闆的就是自己。
郭友榮道： “那咱們這筆生意，還談不談了？”
“我無所謂，看你們決定！”
陳奇道： “你們想掙這筆錢，進去跟他籤合同，九分五！或者咱們真把賀卡做起來，你們想想，香港纔多少人口？賀卡市場能有多大？
他要5KK幹嘛？
出口啊！人家也是掙叨樂的。
音樂賀卡這東西行銷全球，利潤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好歹是塊肉。你們華潤+華科，在珠三角找個廠子，弄一條供應鏈手到擒來。
放在你們的超市，放在我們的戲院，都是好銷售渠道。我再找幾個明星，錄製語音，做高級定製版賀卡，一張幾百港幣都有人買。
而且還能出口。
華科有生產能力，華潤銷售渠道那麼猛，再加上我，我們不聯合起來搞壟斷幹嘛吃呢？吃上20年都冇問題啊！”
"……"
郭友榮和徐明齊齊不語，先不說消化不消化，反正今天是見識到了原來陳奇同志是這麼
談生意的！而由小見大，他說要搞什麼電子產品，將來恐怕會更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