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納。
出乎李恆的意料,黃昭儀這次開的車是桑塔納。老實講,和她的高貴身份與大開大合的氣質不怎麼相符。
黃昭儀可能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這車低調。」
李恆暗暗吐槽,這年頭都開上私家車了,還低調個毛線啊!
不過稍後想到對於她們這種家庭的人來說,開這種車確實算得上比較低調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階層不同,說話方式和底層行爲邏輯都是不一樣的。
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李恆隨後開啓了沉默寡言模式,目光飄向窗外,完全沒有想要交談的意思。
他不說話,黃昭儀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開這個口?
過去良久,她終於嘗試着說:「你的新書我一直有追看,寫得很好。」
聞言,李恆緩緩回過神,「報紙上的新聞報道,你看了沒?」
「嗯。」
黃昭儀嗯一聲,「也有看。包括好的,壞的。」
李恆收回車外的視線,冷不丁問:「那你覺得《白鹿原》黃不黃?」
黃不黃?這是一個很突元的問題。
問完,他錯愣了,隨後眉毛緊,目光不經意掃過她身體,竟然有一種蠢蠢欲動的念頭。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
過去她是很漂亮,也很風情,能一眼讓絕大多數男人記住,但在李恆眼裡,
她固然美則美矣,但本能地沒往那方面多想。
關於這個問題,由於她的執着和癡愛,李恆閒得無聊時倒是探究過緣由。
一開始他以爲是她的年紀大,自己本能的抗拒。
但細細思考過後,他否定了。自己上輩子都那麼多大年歲了,這一世的心理年齡理論上也比她大很多,她這種熟透了、滿是風情的女人其實對牀上經驗豐富的老男人更具吸引力。由此,本質上並不是年紀的問題。
而是!
而是自己身邊不缺大美女,導致沒那麼飢渴。
不可否認,如果美到宋好和周詩禾那個程度,他有時候確實會把控不住。比如在京城彩排期間,在同一個屋檐下,他曾數次對周詩禾生出了緋色幻想。
他那時候之所以能忍住,一個是意志力還算堅強;二是同一個屋子裡還有餘老師在。
三是周詩禾家的背景不俗,自己現在小胳膊小腿的,內心深處抑制着自己不要去觸碰。
怎麼說呢,男人對優秀女人產生桃色念頭,那是出於一種雄性本能。從生理構造上講,無可非厚。
關鍵在於自制力!
要是同在一個屋子裡,一個男人對各方面都是天花板級別的女人沒有任何想法,那估計也就只有太監才能做到了。
換句話說就是:自制力也是相對的。
那時候假若餘老師不在一個屋子裡,和周詩禾長達20多天的白天晚上都能相見,他能不能壓抑住?還真不一定!
假若把周詩未換成背景稍微弱一點的女生,他還能不能壓抑住?也真不一定這就好比,在慾望和生死麪前,他只得捨棄慾望,更怕死而已。
而周詩未的家庭背景現階段不是他能三心二意的,所以在各種條件相輔相成的情況下,他在京城表現的非常有剋制力。
李恆從來不標榜自己感情專一,也不自翊爲聖人。他只是經歷過宋妤、肖涵和子這樣的絕色洗禮,對優秀女人的免疫能要比一般普通人稍微強上幾分罷了。
但從本質上講,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男人!
別的男人該有的念頭和嚮往美好的想法,他一樣也有。別個男人有的七情六慾,他同樣有,還可能更甚。
就比如,餘老師附耳跟自己挑逗說話時,他的身體有好幾次直接產生了反應再比如,一般男人男歡女愛十多分鐘或者二十分鐘完事,但他身體素質超強,前生在宋妤、肖涵和陳子矜之間輾轉遷回幾十年,從來沒有過力不從心的感覺。
按子宜喜宜嗔埋怨地說辭:這就是天賦吧!
老天爺賞飯吃,誰也沒辦法,誰也羨慕不來的!
黃昭儀十分敏銳,尤其是面對這個讓他動心不已的男人時,更是敏感異常,
他的目光一落到自己身上,她立馬就察覺到了。
再配合剛纔他的突元問話,黃昭儀下意識偏頭了瞅他。
這不瞅還好!
一瞅,發現他眼睛慢慢紅了,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變得與往日完全不一樣。
過去,李恆面對自己,每次都能做到心如止水。
而這回,隨着時間遷移,他的呼吸在逐漸加重。
完了!
「完了」這個念頭再次浮現在她腦海中,闖大禍了,小月來真的,估計真給他下藥了。
一想到下藥,黃昭儀的心很亂,也很內疚,她是迷這個男人不假,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用這種方式去靠近他,去得到他。
因爲她不屑於這樣,也不恥。
目光一經碰撞,黃昭儀慌忙移開,努力沉着心思回答他剛纔的問題:「我覺得挺好。嗯...」
話到這,她想了想,措辭說:「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你的《白鹿原》前面12章,我反覆讀過7遍。總感覺白嘉軒只是一個承上啓下的靈魂人物,最重要最具特色的反而是田小娥,從她身上撕開了時代的悲哀和悲劇.::」
除了京劇表演藝術家外,她還有一個業餘頭銜,那就是文學評論者。當初也因爲愛好文學才寫讀者信託廖主編梢給他,從而開啓了這一段回不去的「緣分」。
雖然這段緣分到目前爲止只是她一廂情願,但她卻從來沒有後悔過。認識他,迷上他,到最後無法挽回地愛上他。她雖然變孤單了,但內心世界卻也更加豐富了,生活不再乏味,從此有了念想。
即使這個念想虛無縹緲,很難兌現,很難夠到,但足夠支撐她精彩的活着。
對於感情,她比較矛盾,非常挑剔的同時,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她對他沒有野心。他若是給一個微笑,能燦爛她整個春天。
她從文學專業角度發表了自己的見解,她最後說出了一句和他產生共鳴的話「也許,你很清晰地明白,寫這些內容會招來巨大爭議。可就是要將那些隱晦的、難以訴說的事情全部展現出來。」
聽着這些完全切合自己心意的話,李恆望向他的自光變得恍惚,一個如此有才情、如此長相、如此家庭背景的頂格女人,卻誤打誤撞把感情繫在了自己身上,他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好?
他對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別說復旦了,就算當初看電影裡面的「高倉健」,他也覺得這演員比不過他。這不是他胡思亂想意淫的錯覺,而是前世今生無數優秀女人前赴後繼往他懷裡鑽得出的結論。
可就算自己長得再師,對於黃昭儀這樣身份的女人來說,也不應該至於這樣談,思來想去,還是「文人」這層外皮太具誘惑力。
這是年代的侷限,也是年代的開花結果。
見他定定地瞅着自己不說話,黃昭儀沉吟片刻問:「我哪裡說不對嗎?」
李恆搖頭:「沒有。不是不對,而恰恰是你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我當初落筆這些情節,就是希望把那些隱晦的、難以訴說的事情全部展現出來,這得到了我老師的高度認可。」
聞言,黃昭儀心裡沒來由地滋生出一種淡淡喜悅。這種喜悅說不明道不出,
感覺像是第一次得到了他的賞識一般,有種青澀少女初遇愛情的甜蜜。
儘管這絲甜蜜極具欺騙性,但她還是甘之如怡。
桑塔納再次朝前開了一段,忽地,李恆喊:「停!」
黃昭儀幾次點剎,慢慢把車停到路邊,偏頭望向他,一臉擔憂。
是真的擔憂,因爲在她的視線裡,他的神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化,變得慾望膨脹,變得更具侵略性。很顯然藥效開始發作了,而他正在極力壓制自己。
她在心裡頭再次把柳月數落一頓,太胡來了,從小太慣着了,可數落之餘,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深吸幾口氣,李恆低沉對她說:「調頭,去徐匯,去滬市醫科大。」
沒辦法,他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他感覺自己快戀不住了,血液在狂,慾望編織的大海快把他的理性給淹沒了,他此刻很想放縱。
而回廬山村沒有合適的女人,讓他動心的麥穗有心結,讓他產生過桃色幻想的周詩禾不可能,餘老師試試就逝世。
聽到去徐匯,黃昭儀下意識擡起右手腕看看錶,「9點37了,到徐匯那邊估計快11點了,還來得及嗎?」
「那你說說,我還有更好的辦法?」說出這話的李恆,語氣中是帶有火氣的,假若始作俑者柳月在這裡,他絕對會讓她嚐嚐自作自受的後果。
見他語氣不善,黃昭儀愜了證,沒再說話,重新打火,倒車調頭往徐匯駛去。
一路上,怕他招架不住,怕他失控,她儘可能地開快車。
一時間她專注開車,他把視線投向窗外、試圖分散注意力,車裡死寂沉沉的,誰也沒說話。
她倒是有心說話轉移他精力,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因此一事,她感覺眼前這男人對自己有了成見。
黃昭儀很苦澀,小柳月種下的因,這種惡果只能自己去背。因爲一切的源頭追根究底就是出在自己身上,要是不癡迷上他,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車內的兩人都很煎熬。
她精神煎熬,對不起他。
他則精神和肉體雙重摺磨,快瘋掉了,不知道柳月那傻妞到底下了多少藥?
他都這樣了,喝酒更多的柳月現在躲哪裡解決問題?
駛出虹口,經過靜安中心城區,快要達到靜安邊界時,李恆突兀再次喊:「停車!」
他這聲「停車」喊得有點嘶啞,喊完他就緊緊閉上眼睛,雙手用力抓着座椅黃昭儀看了看他,心下了然,明白他現在是何處境?當即把車子往前又開了一段,在前面一個岔路口右拐,拐進了一條小路,挑挑選選,最終停在了蘆葦叢中。
李恆眉,「怎麼停這了?」
黃昭儀答非所問,一臉關心問:「你還堅持得住嗎?」
此話一出,車內頓時陷入沉默。
誰也不是傻子,車停在沒人的地方,又說出這話,李恆哪裡還不懂她的內疚想法?
柳月造下的孽,她願意用自己償還。
怕他進一步誤會自己,許久過後,黃昭儀低頭打破僵局說:「今天的一切起源在我,我向你道歉。」
說着說着,她再次呢喃補充一句:「你放心,今天過後,我會從你世界裡消失,不會再打擾你。」
她在表態,表示真不是她有意的,但造成的錯,她願意一力承擔。
她說這話時,是志芯的,是害怕的,是顫抖的,還有一種向死的決心。
聽到這卑微到塵埃裡的話,李恆愣了下,緩緩轉頭看向她。
她一身大紅色,身材窈窕飽滿,長相貌美,氣度不凡,妥妥的大美人,妥妥的絕世尤物。
難怪當初在京城春晚彩排時,馮鞏幾人都稱讚說她是京劇中大青衣的最佳模版,見到她,大青衣具象化了。
感受到她的心思,某一刻,李恆啞着嗓子道:「把頭髮挽起來。」
黃昭儀擡起頭,對向他,眼睛彷彿在說:頭髮是挽起來的。
李恆艱難地擡手指指,「再挽上去一點,現在有些亂。」
亂嗎?黃昭儀下意識掃向內視鏡,才發覺一路風塵僕僕趕路,頭髮確實亂了,皮筋都鬆出了幾圈。
定了定神,黃昭儀雙手繞到腦後,就那樣當着他的面,先是解下皮筋,然後從包裡拿出梳子,重新梳理頭髮。
她的動作很優雅,充滿了貴族氣息,行雲流水極具觀賞性,不一會,她熟練地把頭髮挽了起來,給人感覺是鮮花叢中夾雜有一簇綠葉,非常明媚。
打理完頭髮,她把梳子收好,沉思半響後,再次看向他。
目光在狹小的空中對撞,一種不可名狀的氣息油然生起,一瞬間彷佛昭示了很多東西一樣。
她輕聲問:「現在怎麼樣?」
李恆壓了壓心頭的燥熱,道:「挺好的,你的天鵝頸是我見過最完美的,線條柔美,鎖骨迷..」
話說一半,他停下不說了。這該死的慾望還是充斥了他整個大腦,讓他說話都有些不過腦子了。
黃昭儀好似看穿了他的自我矛盾,想了想,罕見地鼓起勇氣問,「那,那你喜歡它嗎?」
此時此景,在沒有人煙的野外,在空間侷促的狹小地方,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肉慾的當口,她這話充滿了誘惑性,充滿了引導性,猶如在將要爆炸的核彈中添加了引火線,無疑是非常致命的!
黃昭儀不是放蕩,也不是輕浮,而是明知在這種情形下與其龜縮內疚,還不如爲他做點什麼?
或者,從虹口到靜安,見他那麼難受,一路她都在做思想鬥爭,一路都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試圖去說服自己。
坦白講,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不止一次憧憬過和他同牀共枕,不止一次幻想和他男歡女愛時的畫面。
甚至有幾回忍耐不住時,去淋浴間自我解決也是滿腦子想着他。
對於這個男人,她是願意的,無論是心,還是身體,她心甘情願給他,不帶一絲猶豫。
而今天她之所以這樣掙扎,其實還是她內心深處不願意以這種方式和他共度良宵。
原因很簡單,因爲他此刻是不情願的,是帶有火氣的,說不定還有埋怨。要是在這種情況,自己主動投懷送抱的話,就很難解釋清楚了,她怕他誤會,誤會今天是她設得局,誤會柳月是她指使的。
她清楚,無論怎麼洗刷嫌疑,只要他往這方面想,她就永遠都洗不乾淨。所以,她才做出了遠離他的痛苦決定。
她寧願永遠得不到他,也不讓他覺得自己卑鄙。
自我思想鬥爭中,而當車子駛離主路來這裡時,就代表她已經做了某種決定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她就不再遮遮掩掩,乾脆灑脫一回。
對也好,錯也罷,如若他痛恨自己,今晚過後,此生不再出現在他的世界,
不再去煩他。
一句「那你喜歡嗎」,徹底引爆了心湖,徹底引爆了深水炸彈,徹底把他的慾望炸開一個口。
頓時他的慾望像找到了一個泄洪口,千軍方馬似地奔踏而來,李恆困難地嚥了咽口水,剋制!剋制!剋制到許久後直接崩塌,探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