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餘淑恆所言,李恆這回確實發了!
等了將近2個小時,纔等來李望。
一進房間,累出一身汗的李望先是向兩人表示歉意,接着拉着李恆的手興高采烈地表示:
「奧運會+頭版頭條+央視GG+堂弟你的名氣,四管齊下,咱們安踏鞋業如日中天,
短短半個月的銷售額就突破了3000萬!」
李恆問:「這麼猛?」
李望點頭:「不止代理商進貨猛,我們在滬市丶羊城和京城三地的直營同樣一飛沖天。京城有一家旗艦店,單天出過800雙鞋子的銷量。」
李望帶來的喜訊快把李恆給衝暈了,過了小半天才緩過勁來。
稍後兩人就鞋廠擴張事宜進行了詳細會談。
李恆問:「如今鞋廠有多少員工?
李望說:「不管理層,車間共有763名員工。且人力部每天都在面向社會招人。」
李恆關心問:「應聘的人多不?」
李望回答:「多,因爲我們工資開的高。相反,現如今很多國企經營不善,處於半停產狀態,這就導致很多技術工流向了社會。在用工這方面完全不用愁。」
爲了提高產能,李望提出了新建廠房計劃,李恆同意了。
李望說:「老闆,10月中旬,公司計劃召開全國經銷商大會,你那時候有沒有時間?」
李恆估算一下行程,搖搖頭:「那時候在阿壩,怕是回不來。不過我提一點,趁着現在形勢好,我們從一開始就要把渠道利益分配好,果斷推行聯銷體方案。
一級經銷商拿貨必須提前打款到公司,爲做保證金。其它層級以此類推。保證金的比率是銷售額的12%,
同時對經銷商制定嚴格分級價差體系,每個地方只能有一個一級經銷商。下面的二級丶三級都歸一級管,貨也從一級拿。
嚴禁跨地方串貨,發現者取消經銷商資格,沒收保證金。實行銷售指標捆綁,完不成銷售任務的進行動態淘汰。」
其實聯銷體方案對於安踏鞋業現在也是無奈之舉。因爲現在時間不夠,人手不夠,無法對各省會城市進行門店直營。
爲了儘快佔據市場,只能如此。
不過等到將來條件成熟,肯定會逐步收回大城市的經營權,在全國範圍內實行直營和經銷商並軌機制。
老實講,這套經銷商體系制度比較嚴苛,李恆是從娃哈哈宗老闆那裡學來的。
據說,宗老闆的娃哈哈一開始每年幾個億的銷售額,進公司帳戶的款項卻只有寥寥幾千萬,其它款項根本收不回啊。下面的經銷商總是以各種理由拖欠,以至於直接影響了公司生產經營活動。
於是宗老闆痛定思痛,纔有了聯銷體方案,纔有了保證金制度。
雖然一開始得罪了很多經銷商,但效果是非常好的,保證了娃哈哈日後的騰飛。
現在是88年,國內一切經營制度都是草創,壓根不成體系,毫無章法可言。李恆借安踏鞋業的一飛沖天的形勢,趁機推出聯銷體方案,下面的經銷商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滾蛋,換新人。
李望以前就聽李恆講過聯銷體方案,這次更是用寫在筆記本上:「如今跟在我們安踏後面就是撿錢,實施難度應該不大。」
李恆點了點頭,然後跟她商量建立企業技術研發中心的事宜,主攻鞋面丶鞋底等材料技術,爭取儘快擺脫對外依賴,實現自主化。
「爲了提高競爭力和節約成本,這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我一直在反覆思考這個事情。那咱們初期投入多少資金合適?」李望問。
李恆想了想,給出建議:「先期投入100萬吧,後面根據需要再追加。我的設想是,
以後每年的研發費用要佔據銷售成本的2%到5%之間。具體根據實際情況制定。」
這個想法和李望不謀而合,兩人沒有什麼大的分歧。
由於生意太過火爆,會談過後,李望就馬不停蹄忙去了,飯都沒請兩人吃。
從安踏鞋廠出來,餘淑恆回望一眼公司大門口的繁榮景象,誇讚道:「這套聯銷體方案不錯,雖然可能會惹得個別經銷商不快,但長痛不如短痛,能長久保證企業健康運營。」
李恆非常認同。
進到奔馳車裡,餘淑恆好奇問:「小男人,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李恆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自己想的。」
餘淑恆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勾勾嘴沒有說話,
因爲她無從反駁,無法找到先例。
餘淑恆說:「你來開車。」
李恆說行。
說着,兩人在車內換位置。
可換着換着就不對勁了,大高個的兩人在狹小空間難免有肢體接觸啊。
當某人一雙手突然橫抱住自己,當黃泥筍破開泥土時,餘淑恆似笑非笑扭過頭,糯糯地問:「你真的敢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裡行事?」
李恆沒做聲,兩人接觸更緊密了。
都說突如其來的暖昧最醉人。餘淑恆近距離凝視着他,某一瞬,她忽地閉上了眼睛,
雙手緊緊抓着他的胳膊。
在莫可名狀的異樣氣氛中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餘淑恆喘着粗氣湊頭親他嘴角一下,輕聲呢喃:「小男生,這裡場合不對,放開老師。」
李恆嗯一聲,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
接下來他專心開車。餘淑恆坐在駕駛座望向車外,想着心事,兩人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交流。
行駛到復旦校門口附近,李恆靠邊停車:「老師,咱們去老李飯莊打打牙祭。」
沒想到餘淑恆拒絕了,「還過兩天就要離開滬市,我回家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晚餐你找麥穗吃吧。」
李恆說成,開門下車,朝校門口走去。
透過車窗玻璃盯着他的背影望了會,餘淑恆這才發動車子往家裡趕。
王也來了,從香江趕過來的。
剛回到廬山村,他就在26號小樓沙發上看到了王也,旁邊還有麥穗和周詩禾作陪。
見他出現,王也立時站起身,朝他打招呼:「老闆。」
李恆笑着點頭,熱情問:「吃過晚飯了沒?」
王也說:「還沒有。」
李恆大手一揮,朝三女說:「走,一起去外面吃飯。」
隨後四人下樓,來到了老李飯莊。
有些意外,今天飯店的人特別多。
仔細一瞧,喲噓!好家夥,原來是新生軍訓完回學校了,難怪都黑不溜秋一個的,感情是曬黑的。
找了一圈沒找到座位,就在他打算帶三女去富春小苑時,飯店老闆小跑過來了,笑呵呵對李恆說:「二樓201包廂是空着的,李先生可以帶朋友去那裡。」
李恆眨巴眼,這老闆是個妙人啊,剛剛服務員明明說包間滿了的。
不過人家既然有心,李恆自然懶得多問,很是高興地去了二樓。
一落座,李恆就擡頭說:「老闆,今兒就不點菜了,撿你拿手的上,上一桌。」
「哎,好勒!您請稍等,這就去張羅。」自9月15後,附近誰不認識李恆啊,這位可是大作家,聽說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能和這樣的人說上幾句話,老闆心裡都透着一股高興勁兒。
王也看着隔桌而坐的年輕老闆,心裡想的是:果然走哪裡都有面子。
李恆問麥穗和周詩禾:「曼寧和葉寧去哪了?
麥穗搖頭,她下午一直在家搞衛生,洗被褥,沒出門。
周詩禾說:「她們聚餐去了。」
李恆隨口問:「聚餐,你們倆咋沒去?」
周詩禾溫婉笑一下,沒做回答。
至於麥穗,就更不用說了,她早早就被打上了「李恆」的標籤,一般人不會去邀請她丶也邀請不動她。
同兩女聊一會,隨後李恆把重心放在了王也身上,一邊吃飯,一邊再次查漏補缺地詳細介紹新未來補習學校。
吧吧差不多講述了半個小時,李恆終於事無鉅細地說完了,臨了道:「到京城後,你去找劉蓓交接工作,新未來今後就交給你了。」
王也嚴肅點頭,「好。」
中間麥穗和周詩禾去了趟洗手間,王也一改剛纔的穩重狀態,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恆,「李先生,聽說過對賭嗎?」
李恆愣一下,稍後點頭,「有所耳聞,你這是?」
王也上半略微前傾,猶豫一下說:「10年內,如果我把新未來帶到年淨利潤超過2個億,可否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恆意外:「哦,你很有信心?」
王也說:「這段日子我雖然在香江,但沒閒着,我通過朋友輸送的資料,對內地教育產業有了一個清晰認識,一窮二白,但潛力巨大,新未來出現的恰逢其時,只要經營好,
它會達到超乎所有人意料的高度。」
對於未來的教培市場,沒有人比李恆更清楚了,2個億聽起來忒噓人,但只要抓好這波風口,其實並不算多。
等了會,沒等到他出聲,王也試探問:「少了?」
李恆道:「你說說條件。」
王也挪開視線:「現在說了就不靈了。」
接着她補充一句:「不過你放心,不違法,且保證你輕而易舉能做到。」
視線在她身上轉一圈,李恆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不會是要孩子吧?」
王也了證,隨後略帶一點羞澀說:「我是不婚主義者,不打算結婚,也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年利潤5個億如何?」
李恆:「...—」
他奶奶個熊的!
竟然一猜即中!
其實也不難猜,對方不缺錢,身份也不差,忽地毛遂自薦要來自己手下做事,那必定是有所圖啊。
思來想去,李恆覺得圖的是他這個人。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王也竟然一點都不避諱啊,就這麼直白地承認了,果然是受西方思想長大的,很多地方超乎想像。
李恆犯難了,想直接拒絕,可這飯還吃完呢,就這樣不歡而散?
僵峙半響,李恆打破僵局問:「剛纔這兩個女生,你覺得她們如何?」
「人中龍鳳,百萬裡難挑一。」王也如實說出自己的感受。
李恆用手指捏了捏手心的筷子,神色認真道:「麥穗是我女人,周姑娘是我一見傾心的人。」
好巧不巧!
步履輕盈的周詩禾剛好走到了包廂門外,聽到裡面的對話,她身子滯了滯,擱在門上的右手緩緩放下來,沒有去推門。
隨即想到什麼,她往背後走廊掃一眼。那裡有麥穗的身影。
此時麥穗正和三女一男在走廊中段聊天,5人都來自邵市一中,是高中校友,這次偶遇就興起聊幾句。
見麥穗沒立馬跟過來,周詩禾靜氣一會後,停在了門口,不進不退,
屋裡的談話繼續。
對於麥穗是李恆女人一事,王也一點都不驚訝,彷彿早就知曉了一般。
倒是周詩禾,王也表情變了,變得有些豐富,試探問:
「李先生將來想娶周小姐?」
李恆反問:「爲什麼這麼問?」
王也給出自己的答案:「查先生對周小姐印象非常深刻,曾私下跟我說,他筆下寫不出這麼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觀周小姐的言行舉止和非凡氣質,應該出自大家庭。
在我的認知中,這種家庭的女人一般不會做外室,李先生要麼不招惹她,要麼就只能娶回家。」
李恆先生啞然,一時沒說話。
他故意拉出周詩禾,本意是想阻退王也那不切實際的想法。沒想到人家給你鞭辟入裡地分析一波。
這他媽找誰說理去?
王也問:「不對?」
李恆答非所問:「你社會經驗豐富,你對周詩禾怎麼看?」
王也思慮一陣才措詞說:「外圓內方。外表弱不禁風,卻是一個十分清傲的人,一般人難以走近她的內心。
李先生若是想娶她,怕是很難容得下你有外室。」
這話正中他的心意,李恆藉機委婉拒絕道:「在元代,有一首《摸魚兒.雁丘詞》。
其中有一句話說不定你也聽過,叫做: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王也品味一番這話,稍後眼神黯淡下來,「我懂了。祝願李先生將來成功抱得美人歸李恆暗想:你懂個雞兒呀你懂,老子想娶宋妤。不過對方沒見過宋妤,眼下拿周詩禾當擋箭牌也挺不錯。
反正周詩未同志不在,聽不到不是?
諒王也也不是那種大嘴巴。
其實王也很是好奇他將來怎麼處理餘淑恆老師?但既然李恆拒絕了對賭條件,她就識趣地沒再問。
王也能聽懂他意思,門外的周詩禾自然也能聽懂,只見她心口起伏了好幾下,隨即邁開步子往回路走,朝樓下走。
就在這時,麥穗剛好和高中校友分開,攔住她問:「詩禾,你去哪?」
周詩禾怕自己情緒不穩定露餡,溫婉笑笑:「突然想喝汽水。」
麥穗伸手挽住她胳膊,「我陪你去。」
周詩禾說好。
」
包廂氣氛僵住了。
沒辦法啊,對於這種事,李恆可不敢胡亂承諾,所以一開始就明着拒絕的好。
過去好一會,王也勉強擠出個笑容說:「我就知道,說出來就會不靈了的,應該在新未來做出一番成就,再暗示你。
只是李先生比我想的要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哎。」
她今天之所以提對賭條件,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
若是李恆稀裡糊塗答應了,等新未來補習學校達到一定高度時,她會以新未來爲基礎,看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用特殊方法暗示李恆給她一個孩子。
但事與願違,李恆今天就識破了她的心思,讓她無功而返。
至於爲什麼今天非要提「條件」?
因爲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今天假若不提,以後不好提了。以後再提就有攜新未來威脅他的意思,那樣關係只會鬧僵。
事已至此,李恆也不再遮掩,明來明去問:「那王小姐的意思是?」
王也從包裡掏出一張機票,擺桌上說:「李先生不用擔心,今晚我會趕去京城。」
聽到這話,李恆懸看的心終於落了地。
如果是提條件前,他肯定會挽留她到26號小樓過夜。
但現在,他略掉了這一環節。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交談聲音,接着麥穗和周詩禾一前一後推門走了進來。
走在後面的周詩禾下意識快速瞄某人一眼,隨即端莊地坐回椅子上,拆開一瓶汽水蓋,安靜地喝了起來。
麥穗手裡有三瓶汽水,分別遞給李恆和王也一瓶。
王也說聲謝謝,也試着喝了一口,覺得汽水味道還不錯,然後一邊喝,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周詩禾。
剛纔就是爲了這位周小姐,李先生拒絕了她。
周詩禾何其敏銳。當王也視線暗暗落到自己身上時,她就察覺到了,也知道對方爲什麼會這樣看自己,無非就是李恆那句: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麥穗柔柔地問他:「你喜歡的口味賣完了,這種味道喝的慣不?」
李恆嗯一聲:「還挺好喝的,剛纔你們去那麼久,我都打算出來找你們了。」
麥穗解釋:「我在走廊上碰到了高中隔壁班的陳瀟她們。對了,告訴你個事,王輝和陳瀟走到了一起。」
王輝就是剛纔走廊上唯一的男生,陳瀟也在其中。
李恆聽了並不意外:「是麼?其實我高中就猜到了。有一次考試的時候,這兩人一直偷偷摸摸對眼神。」
麥穗柔媚一笑,「他們倆在同濟大學讀書。今天是來找裴倩玩的。」
裴倩也是部市一中的,也在復旦讀書,讀的漢語言文學專業。不過高中時期大夥不在同一個班,平時也沒有說過什麼話,但由於大家成績都好,倒是經常能在第一考室遇着。
吃完飯,走出老李飯莊,王也就地向李恆告辭:「李先生,那我就先走了,等到達京城再聯繫你。」
李恆提出送她,可王也堅決拒絕。
沒辦法,最後李恆給她攔了一輛計程車,並記下車牌號碼和司機長相。
司機被他瞧的心裡發毛,咧咧嘴說:「李先生,我不是壞人,我是良人,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幹不出非法事,請你放二十個心。」
李恆:「—」
沒想到這都能被人認出來,他孃的就好尷尬啊。
周詩禾淺笑一下,當他目光掃過來時,她不着痕跡移開視線,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麥穗也在笑,幫王也把行李放到後備箱,並同對方寒暄了好幾句:「王姐,慢走,一路平安。」
王也對麥穗感覺不錯,客氣道:「謝謝,有時間陪李先生來京城玩。」
麥穗笑着揮了揮手。
王也跟着揮了揮手,計程車漸行漸遠。
一路奔波來到京城,王也並沒有急着去找劉蓓交接工作,而是尋一家上檔次的酒店住下。
她先是打電話給李恆報平安。 wωω_тt kΛn_c○
接着把電話打去了香江,接電話的正是金庸。
電話一通,王也就說:「查先生,晚上好。」
金庸回:「晚上好,你在哪?京城還是滬市?」
王也坐下說:「在京城。」
金庸沉思片刻,「這麼說,他拒絕你了?」
王也淚喪說:「是。李先生很聰明,我一提條件,他就識破了,然後當我面說了出來,我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金庸問:「他是故意的?」
王也回答:「應該是故意的,斷絕我所有念想。」
「真是可惜。」
金庸嘆一聲可惜,「你對他一見如故。可惜了,神女有情,襄王無意矣。」
當初王也提出要到李恆手下做事時,世事洞明的金庸就察覺到了其中端倪,後面回到香江,兩人還在茶餐廳就此事像老友一般敞開心扉聊了聊。
得知她堅定念頭想試一試的時候,金庸還是鼓勵她的。
金庸問:「那如今·?」
王也沉默半響,說:「我明天去接手新未來,會盡心盡力把它帶到一個巔峰,然後功成身退,回香江。」
金庸點頭贊同:「好,一旦做了決定就不要後悔。」
王也說:「謝謝查先生寬容。」
金庸其實十分捨不得放她離開,但她心意已決,亦只能如此。
另一邊,李恆丶麥穗和周詩禾三人進校門後,並沒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校園裡散步消食。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後天我就走了,發現還有一件事沒做。」
麥穗關心問:「什麼事?」
李恆把要給孫校長送簽名書一事講了講,「我現在就去送,不陪你們散步了。」
麥穗說好.然後兩女繼續沿着校園走。
大概走出百來米後,麥穗伸手挽着閨蜜的手臂問:「怎麼一直不說話,是不是有心事?」
周詩禾巧笑一下:「沒,閒着無聊在想王也的事。」
麥穗困惑:「王也?」
周詩禾目視前方,溫潤如水地說:「你不覺得王也的行爲很突兀?見李恆一面就拋棄老東家投奔他門下。」
麥穗不傻,瞬間就懂了閨蜜的意思,想了想,然後搖頭:「王也不在他的狩獵範疇。
」
周詩禾面露古怪:「狩獵?」
麥穗自知失言,柔笑着解釋:「曼寧私下跟我聊天的時候,都是用「狩獵」二字來形容他,聽多了,一時沒注意。」
周詩禾沉吟片刻問:「狩獵一般是形容主動出擊,可據我觀察,面對肖涵和餘老師,
他都是被動居多。難道還有他主動出手的對象?」
她沒提閨蜜穗穗。
因爲穗穗暗戀他三年多,就已經說明了一切,「狩獵」一詞同樣不適合。
麥穗內心咯瞪一下,沒想到閨蜜這麼敏感,僅僅一個詞就尋思這麼多。
不過她和宋妤一樣,是個心善之人,不會去隨便揣測好朋友。
麥穗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低沉講:「我不是肖涵,不好過問他感情方面的事。」
言下之意是:不是他對外明面上的女朋友,不好去幹涉他的私人感情。
麥穗說這話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曾允諾過他,不干涉他的私人感情,不對外說宋好和陳子矜的事。
她以前能做到守口如瓶。更何況現在李恆身份今非昔比,她更加會替他珍惜羽毛,哪怕是面對大學最要好的朋友,她也只能用似是而非的答案搪塞過去。
周詩禾停下腳步,轉身凝望着閨蜜,小半天后,她和顏悅色地說了一句:「穗穗,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
後面的話題,兩女默契地轉移到了別處,都沒再提及李恆。
回到家,李恆徑直走進書房,從書架上拿過兩本《白鹿原》樣本書,開始簽名。
只是簽完名字,他就停下了筆,猶豫要不要寫上孫校長那句話:我不打黃子悅主意?
思索一番,最終還是放棄了校長那句玩笑話,在末尾寫上日期。
這年代,復旦教師宿舍有三村四莊之稱,其中廬山村和徐匯村房屋條件最好。不過二者也有差別,廬山村是獨幢小樓,樓上有閣樓丶陽臺和儲藏室,樓內有廚房丶衛生間和抽水馬桶。徐匯村大多是日式平房,內部條件與廬山村相同。
孫校長就在徐匯村。
李恆雖說沒來過這邊,但長有一張嘴嘛,通過問路很快就摸到了人家屋門口。
伸手敲門。
「咚咚咚—.」
「咚咚咚—.」
當第二回敲門聲剛結束,大門自裡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陌生的美豔臉孔。
不過陌生是相對的,李恆對人家陌生。
可門裡的黃衣服女孩卻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李恆禮貌問:「你好,請問孫校長在家嗎?」
聞言,黃衣女生把門全部打開,側身讓到一邊:「在家。」
見他要彎腰換鞋,女生說:「學長,不用換鞋沒關係。」
學長?
聽到這稱呼,李恆側頭快速打量一番對方,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名字,黃子悅?
莫不是孫校長那外孫女?
他問:「你也在復旦讀書?」
黃衣女生笑語晏晏地自我介紹:「學長,你好,我叫黃子悅,今年剛進復旦。」
果然是這名字,確實長得蠻漂亮的,難怪校長那老頭會在自己面前那麼瑟。
李恆點下頭:「我找校長有點事。」
黃子悅說:「他在書房練字,請跟我來。」
上到二樓書房,李恆見到了正拿毛筆揮灑的孫校長,寫的是《蘭亭集序》,已經到了結尾段。
練字切忌打斷,李恆站在旁邊默默欣賞。
黃子怡沒走,落在他左後方位置,用好奇的眼神悄悄觀察他。
等到最後一個字寫完,孫校長頭也不回,大聲笑問:「怎麼樣?聽說你也會毛筆字,
我這還入眼吧。」
「筆鋒遒勁有力,如抽刀斷水;墨韻濃濃相宜,似雲捲雲舒。一手好字。」李恆張口就來,主打一個把人誇舒服。
孫校長聽得直皺眉,扭頭過來:「你小子也是個馬屁精?沒到這程度。」
李恆神色如常:「那我換個普通吹法:好!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孫校長聽笑了,重新鋪好宣紙,把毛筆遞給他:「淑恆講,你的毛筆字大開大合,自成風範。來,露一手。」
李恆沒接筆,一副好心勸慰的樣子:「老師別這樣,毛筆字練到這個地步不容易,主要是爲了修身養腎。」
孫校長立馬眉毛鬍子一把抓,把毛筆硬塞他手中:「嘴巴倒是厲害,那就讓我開開眼。」
筆都到了手中,李恆沒再瞎矯情,「寫什麼好?」
孫校長有點不服氣,攏攏手,「就寫《蘭亭集序》。」
李恆拒絕:「太長了,我還要趕回去和女朋友約會。」
孫校長老邁牙口動動:「你女朋友不是在滬市醫科大學?」
李恆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瞅瞅對方。
孫校長無語,「那就寫第一段。」
聽聞,李恆用毛筆沾了沾墨汁,屏氣凝神開始寫。
落筆第一個字,孫校長就不說話了。
第一句寫完,孫校長雙手不攏了,身子前傾聚精會神盯着宣紙上出現的一個又一個字眼。
等到第一段寫完,孫校長意猶未盡地慫承說:「寫完,寫完我把外孫女給你做老婆。」
李恆:「—」
得咧,這老頭毫無底線可言,爲了哄騙自己寫完《蘭亭集序》,竟然滿嘴順口溜,滿嘴胡話。
你他孃的是想考研嗎?
黃子悅說:「外公,我還在書房。」
孫校長說:「你少插嘴,讓我把這小子哄完。」
說着,不等李恆擱筆,跑過去開始幫着磨墨了。
瞅見這一幕,李恆頭暈,沒好氣道:「您老人家好歹也是復旦大學校長,位高權重的,何必如此。」
「你不是要你約會?趕緊寫,別浪費時間,我就等着你這幅字壓棺材板板了。」孫校長一臉不以爲意。
李恆道:「書法,我是一無名小卒。」
孫校長砸摸嘴:「簽上你的名,百年後吊打那些所謂的大家。」
好吧,話都到這份上了,李恆也不好了對方意,又沉下心來繼續寫。
書房一時間很安靜,只有毛筆在宣紙上肆意游龍的輕微響動聲。
如此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他手腕有些發酸時,終於寫完了,擡頭往窗戶外邊一瞧。
嘴!好家夥,天色已然黑了。
孫校長對着毛筆字端詳了好一陣,良久感慨問:「你小子莫不是天縱奇才?要不是親眼看到,真的很難相信這字出自你手。」
李恆戳心窩問:「沒那麼誇張,咱倆的字差不多。」
「胡說八道。」孫校長他一句,然後對黃子悅說:「讓你媽去做夜宵,就說今天有貴客登門。記得弄兩個辣椒菜。」
黃子悅轉身走了。
李恆道:「別,我真要去約會,沒時間吃。」
「行了,人都住進26號小樓了,又跑不了。騙騙小孩還行,到老頭我這耍障眼法,道行淺嘍。」孫校長壓根不信他的鬼話。
很顯然,孫老頭說的是麥穗。
李恆死不承認:「別誣陷我,我們是純友誼。再說了,人家也沒住我家,在和周家姑娘住一起。」
孫校長偏頭,用眼晴上上下下來回掃他,末了丟出一句:「你這臉皮和你的毛筆字一樣深厚。吃完這頓夜宵,徐匯村你今後別來了。」
李恆面露不滿:「你這是卸磨殺驢,憑什麼?」
兩人很熟,脾性又相投,彼此說話沒拿架子,有點肆無忌憚的味道。
孫校長揹着雙手:「憑什麼?憑我是這學校的校長行不行?」
李恆嘀咕:「小心我轉校。」
孫校長根本不懼:「餘老師能讓你轉?」
李恆:「...—
暈,合着這老小子啥都知道。
又盯着毛筆字觀摩一會,孫校長才想起問:「今天找我有事?」
李恆指指書桌上的兩本《白鹿原》:「來跟校長道個別,順便請假一個月。」
知道他要幹正事,孫校長很是高興地同意了,然後伸手拿起《白鹿原》,翻開扉頁。
看完一本,又看第二本,孫校長說:「缺點東西。」
李恆明白他在說什麼,「那話還真寫?」
就在這時,書房外面傳來腳步聲,孫校長立即掏出自個常用的鋼筆,遞給他:「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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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恆愣了下,「合着你不是跟我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你這張臉,你這身份,誰又敢你開玩笑?」孫校長翻臉無情。
李恆啞然:「我發現你比我還無—」
「嘿!承蒙誇獎,是不是比你還無恥?小子,你還嫩着。」孫校長一臉笑呵呵。
李恆接過鋼筆,彎腰在一本書寫:我不打黃子悅主意。
孫老頭時間拿捏十分到位。
他剛寫完,黃子悅就去而復返了,推門進來了,恰巧看到《白鹿原》上面的那行字。
學跡還未乾,有淡淡的墨香味飄出。
黃子悅盯着鋼筆字,登時沒了表情。
李恆跟無事人一樣,把鋼筆交給孫校長,隨意來一句:「下次別用校長名頭壓我—」
見狀,孫校長故意「咳咳」一下,打斷他的話,臉不紅心不跳地接過鋼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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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氣氛有點尷尬,李恆卻在旁邊當起了吃瓜羣衆。
最後黃子悅盯着外公看了幾眼後,轉身走了。
等人一走,孫校長霧時變臉:「你以後對付你子女也可以用這一招。對了,你怎麼還不走?」
李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問:「你不是說請我吃夜宵?」
「情況有變,我覺得不能耽誤你約會。」孫校長老神在在說。
見過不要臉的,卻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李恆敗退,朝書房門外走去。
孫校長亦步亦趨跟在後面,一路好言好語,親自送他出徐匯村。
「老師,就到這吧,我走了。」李恆道。
孫校長頜首,站在路邊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李恆人走了,孫校長卻更愁了,仰頭望着天上的月亮星星,心道:有這磨人鬼在,當初就不應該讓子悅來複旦大學。
本來,他之前確實是句玩笑話。
可當外孫女在書房一眨不眨盯着他看了半個多小時後,孫校長是真犯愁了。
作爲過來人,老頭子比誰都清楚外孫女那亮晶晶的眼晴裡藏着什麼?
折返回家,女兒問孫校長:「爸,不是說有貴客登門,吩附我做夜宵麼,你怎麼把人送走了?」
孫校長女兒也是復旦老師,在新聞學院那邊。女婿是個法官。
孫校長說:「李恆臨時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吃一樣的。」
接着他環視一圈屋子,問:「子悅呢?」
女兒回答:「你們前腳剛出門,她後腳就跟了出去。」
孫校長傻眼,腦門中瞬間跳出一個聲音:壞了!
女兒見父親這幅模樣,擔心問:「您老怎麼了?」
孫校長擺擺手:「去繼續做你的菜,今晚我喝點酒。」
女兒聽聞,進了廚房。
孫校長則拿過一張竹椅,面向大門而坐,有種智者千慮丶必有一失的挫敗感。
話說李恆剛出徐匯村不久,前面小路上就有個人影攔住了他。
李恆停下腳步:「學妹有事?」
黃子悅踩着小碎步問:「那話是我外公逼你寫的?」
李恆沒否認,也沒承認。
黃子悅圍着他轉一圈,又轉一圈,突然昂起頭顱,「學長,我外公欺你太甚,想不想出口氣?」
李恆隨口問:「怎麼出?」
黃子悅說:「學長你先回去,我以後告訴你。」
李恆看了看她,麻利走了,壓根沒把她的話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