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任先生?”
任經年收回目光,向對面的男子抱歉的笑了笑,“對不起,我以爲看到了熟人。”
“噢?任先生有朋友在TY工作?”
“不,並沒有,我想我看錯了。”
雖然只算得上匆匆一瞥,但他怎麼可能看錯,就算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本人,已經是十五年前。
他怎麼可能看錯,這些年,她在校友錄上貼的每一張照片,她博客裡的每一篇文字。他從開始不敢去看,到敵不過好奇去看又不敢細看,一切都過目不忘。
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舉手投足,她一歪頭間的沉思,她摸鼻子的小動作,她微笑的嘴角,她明亮的大眼睛,她嬌小的背影,她每一分每一寸都在他的腦海裡。他難道真的能夠忘記麼?不過是深深深埋,壓制着,自我欺騙着,讓單調而匆忙的生活攜帶着泥沙覆蓋住了,模糊了。
任經年和身邊的男子走向電梯,他站在她剛纔站過的位置,看着電梯的數字不斷攀升,在第十五層停住。
十五,又是十五,呵呵,巧合,註定?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宿命論者。也許只是剛好有別人在這一層上下電梯。彷彿在回答他的疑問,數字又向上升了三層,才逐步回落。
自以爲是,自作多情。自己似乎一直都改不掉這個毛病。
“艾默……艾默……”他自虐一樣的在心裡想着這個名字。這兩個字,對他還有什麼意義呢。一切都已經成爲過去,一個自己輕易不願意去回視的過去。
經年都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她這個女孩,開始習慣呼喚這個名字。她並不是那麼引人注目的女生,皮膚總是被太陽曬成深小麥色,瘦瘦小小的近乎非洲兒童,只顯得頭很大,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如黑璨石。那時候班裡的女生都被班主任強迫式的剪了短髮,她頂着那一頭最長不過兩寸的小分頭,配上全班統一的白襯衣藍褲子,像極了一個小男生。她又很喜歡爲了身邊被男生欺負的女生打抱不平。一來二去,不打不成交,反而結交了不少的哥們兒。
經年一直以爲他對她時不時的關注,只是限於對一個朋友的關心。直到那一天,她的小拳頭狠狠地落在了自己的背上,自己沒有像對待一個哥們兒一樣揍回去,而是從她身後摟住了她的脖子。當她柔軟的身體碰到自己的胸膛,他被自己心裡涌衝得陌生情感嚇到了。從那天起一直到初中畢業,他都在躲着她,躲着這個讓他心律不齊,頭暈腦熱,慌張不堪的女生。
高中發榜的時候,看到她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寫在同一張紅紙上,莫名喜悅的感覺居然讓他嘴角微微彎起,然而笑意未達眼底,就已經收斂。他那時正處在人生的低潮期,前路茫茫,看着身邊即將在三年後一同擠那獨木橋的同學又或是敵人,心中無比的茫然。他堅信父母老師的教導,早戀是魔鬼,將人的鬥志麻痹,讓人墮落。他感覺自己像是中了毒,即將病入膏肓,帶着恐懼只想要逃脫這魔咒。
少年的彷徨終是未能敵過愛情的誘惑。若問他是否後悔當初的墜落。他會回答,後悔,也不後悔。他慶幸自己有機會擁有那些甜美心動的回憶,但是他也爲此捨棄了自己原本要走的路。人生只此一次,錯過無法重來。可是青春年少時,又怎能放過轟轟烈烈錯一次的機會。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黑瘦的小女孩了。她留了嫵媚的長髮,畫着精緻的淡妝,穿着合體的套裝,踩着性感的細跟高跟鞋。他早知道的,她一定會變的。但是他還是被這一眼看到的改變所震撼到了。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像急速的列車呼嘯而過,記憶和現實猛烈的撞擊到一起,彷彿有一大束煙花在腦海裡綻放,混亂成一團。
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聲響還在耳邊迴盪,一步一步踏的穩實,一如十五年前她離開時的腳步。十五年了,在他的眼裡,她還是那麼靈氣十足,那樣生機盎然。在他的心裡,她一直都像是一株野生的植物,青翠,卻辛辣異常。根扎得很深,極盡所能吸收着營養,奮力向上。她總是知道自己的路在那裡,通向何方,並走得理所當然,義無反顧。而自己,似乎早已經忘卻了年少時的夢想,被生活的潮水沒了頂。他還有沒有機會,追上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