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回到會議室的時候,大隊長姜文和其他同事,正在仔細地觀看着現場照片和屍檢報告。
我回到姜文身邊的位子坐下後,姜文將右手旁的一堆照片推到我面前,一面繼續詳細地觀看這手中的現場報告,一面頭也不回地低沉道:“小張,這些是死者和部分的現場照片,你看看從中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我拿起桌上的照片一一翻看,在最上面的幾張均是現在照,看來看去並未發現任何疑點的存在,而當我繼續往下翻看到死者照片的時候,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照片中是一位年約十六、七歲的花樣女孩,她秀氣的面容和原本粉嫩的雙脣因爲失血過多導致蒼白如紙,然而她那蒼白的雙脣的脣角卻微微上揚,似在微笑一般,使她整體的面容看起來卻顯得似乎很享受一般,十分的安詳。
然而這些並不是我吃驚的原因,令我真正感到意外和吃驚的是,她的容貌!
當我第一眼見到死者的儀容的時候,我便很確定這個女孩子我一定在哪裡見過,緊接着一幅幅畫面似放映機播放一般,開始快速地在我的腦海中閃過。
“這女孩我見我!”當一幅擁有死者容貌的畫面在我腦海中停止的時候,我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話音一落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凝集到了我的身上。姜文更是放下手中的所有東西,轉過頭對我問道:“小張,你真的見過死者?”
我點了點頭,再次仔細的回憶着腦海中的畫面道:“沒錯,我見過她,上一位死者火化當天,我去死者家裡調查的時候,在樓道里遇到過她,她當時……”
想到這裡我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放下手中的照片看着王燕顯得很激動地道:“我不是說過我好像見到過白色的筆記本嗎?”
此言一出,老馬和王燕原本暗淡的雙眼突然一亮,似乎已經知道我想說什麼一般,充滿想要確認一下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我點了點頭咧嘴一笑道:“沒錯,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好在樓道里想要翻看一本白色的筆記本,但是當她聽到我的腳步聲之後,她顯得很慌張似的將筆記本藏到了身後,因爲當時要趕着去何娟家裡調查,所以我也就沒有太在意。”
姜文聽得一頭霧水地道:“什麼白色的筆記本,小張你給我詳細說明一下。”
正好這時候恢復了往日精神的小李在門口打了個報告走了進來,我便對姜文道:“姜隊,情況有些複雜,稍後我會讓老馬跟你詳細說明,現在我得立刻去死者家裡一趟!”
說罷我對剛剛坐下的小李和似看到希望一般,雙眼發光的王燕道:“小李,王燕,你們兩現在立刻跟我到死者家去一趟,如果那本筆記本真有何娟死亡秘密的真相的話,那麼我想說不定張萍的死,也跟它有一定的關係!運氣好的話,這兩件看似離奇的案件我們就可以偵破了。”
再次到達張萍家的時候,她的母親依舊沉浸在喪女之痛中,不過一夜沒見,這位原本四十多歲的女人,一夜之間彷彿老了幾十歲一般,看起來十分的憔悴。紅腫的雙眼和不時落下的淚滴,都無一不說明這位母親對女兒的思念。
張萍的父親雖然並未在我們面前留下眼淚,然而從他泛着淚花的雙眼,和他沮散的神情也不難看出此刻他心裡的傷痛並不比妻子少,然而作爲一家之主,他必須在這個時刻堅強起來。
當我們說明我們的來意後,張萍的母親什麼也沒說,轉過身走進張萍的房間,坐在張萍的牀上,一面落淚一面深情地撫摸着張萍的校服,此情此景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反覆的重複在我的眼裡,然而每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我的內心卻依舊有一種被什麼東西觸碰到的感覺。
張萍的父親對我們點了點頭,轉過身蹲在房間中央低着頭默默地收拾着一片狼藉的房間,從他不時微微顫抖的後背可以看出,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就快到達極限了。這也難怪,一夜之間女兒夭折、家裡被盜,換做任何人都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然而更加令人痛苦的是,作爲家裡的頂樑柱,他不但不能倒下,還得不住地安慰內心受到重創的妻子。此刻藉着收拾家裡,才能躲起來偷偷的釋放一些內心的壓力和悲傷。
之前我們來調查的時候,張萍的房間同樣被竊賊翻的一片狼藉,如今卻已經被收拾的十分整齊。環顧了一圈張萍的臥室,雖然我知道她的母親此刻心裡必定是悲痛萬分的,但是卻也不得不試着問了一句:“王女士,你是否在你女兒房間裡見過一本白色的筆記本?”
張萍的母親聽到我的問題後,想了一會一面擦拭這眼淚一面對我道:“警官,我女兒很喜歡白色的,她有很多筆記本都是白色的,你想找的是哪一本?”
此話一出,我頓時傻了眼,腦海裡再次浮現出我與張萍見面時的畫面,努力的回憶着她手中的白色筆記本。片刻之後我才皺着眉頭一面努力地回憶着,一面顯得有些不確定地道:“應該是一本封面上沒有任何圖案和文字的筆記本吧。”
張萍的母親猶豫了片刻之後才道:“她出事之前,我替她整理房間的時候,好像確實是在她的牀頭見到過這樣一本筆記本。”說罷她將目光凝聚到了枕頭旁邊,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的樣子道:“奇怪了,怎麼不見了。”
看她那一面找一面哭的樣子,我看得實在有些心裡不是滋味,便對王燕使了個眼神,示意她過去安慰張萍的母親幾句。隨後我便退回到客廳裡,詢問起張萍的父親。
張萍的父親聽完我的問話之後,思索了很久之後道:“我今天替萍萍收拾房間的時候,白色筆記本確實是見到不少,可是那些都是有圖案或是有字的,並沒有見過你所說的那本全白的筆記本啊。”
見我皺着眉不說話,他又對我問道:“警官,那本白色的筆記本里是不是有什麼跟萍萍自殺有關的線索?”
雖然我也很希望那本白色的筆記本里確實有關於何娟和張萍自殺的線索,可是一日沒有看到真實的情況,一日便不能一口咬定它們之間有關聯。然而爲了能儘快找到那本筆記本,我也只好道:“它和張萍的死是不是有關係我們尚未知道,只是我曾經見你女兒似乎很緊張它的樣子,所以我就想調查一下是不是裡面記錄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張萍的父親聽完之後,便迅速轉身進入了張萍的房間,片刻之後他抱着一個一米見方的印有某知名電器品牌的紙箱走了出來,將紙箱放到我面前一面在紙箱裡翻尋着一面道:“今天我把萍萍的筆記本和書都收到這裡面了,本來打算一起燒給她的。”說到這兒,他的語氣中明顯夾雜着一絲淡淡的淒涼感。
當箱子裡的的書和筆記本被張萍的父親一一拿出來之後,我也徹底的失望了。在這正正一米見方的大紙箱中,雖然確實有不少白色的筆記本,然而卻並沒有我記憶中那本潔白如雪的。
張萍的父親大概是看出了內心的想法,對我搖了搖頭:“警官,所有的筆記本都在這了,並沒有你所說的那本純白色的,這些筆記本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圖案或是文字,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檢查一下,我真的很想知道爲什麼萍萍會自殺,她學習成績一向都是前三名,論在家裡她十分的孝順聽話。論長相她雖然不是班裡最漂亮的,可是也能與之匹敵啊,可以說不論是在家裡還是在學校裡,她都算得上是一個焦點,爲什麼她會想不通要選擇自殺呢?”
我沉默了片刻,一面示意小李檢查地上的那些堆筆記本,一面對張萍的父親道:“放心吧,我們會盡力找出張萍自殺的真相,給你們,也給我們自己一個交代。”
沒多久王燕也來到了客廳,見我和小李正在翻看張萍的筆記本,便也加入到其中。
張萍這十幾本白色的筆記本,幾乎全是做課堂筆記的筆記本,絲毫查看不出有任何不合理的疑點。
當我們把張萍的筆記本全部看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從張萍家出來之後,飢餓難耐的我們便就近找了一家小飯館,簡單的點了幾個菜之後,趁上菜的空隙就張萍的案件開始聊了起來。
“張隊,我覺得那本消失的白色筆記本一定跟何娟和張萍的死有很大的關係。”小李喝了一口茶,眼神中充滿堅定地說了一句。
我遞了一支香菸給他,自己也點上了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沉思了片刻才道:“不一定,其實這幾天我反覆的思考着,總覺得就算那本筆記本或許不一定跟兩人的死有關係。”
見兩人不說話,我便將我的想法說了出來。
“第一,如果何娟的死確實跟那本白色筆記本有關的話,那麼究竟是誰用怎樣的方法將它拿給張萍的?張兵也說過,他在調查案發現場的時候確實看見過那本筆記本放在何娟的書桌上,但是爲什麼我們所拍的現場照片裡卻沒有它?”說到這,我喝了一口茶繼續道:“第二,根據幾個證人的口供,張萍是在何娟遺體火化之後纔到達何娟家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又是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方法拿到的那本筆記本?”
見兩人點了點頭我又繼續補充道:“就算這本筆記本真的與何娟自殺有關,而張萍又確實拿到了這本筆記本,那麼爲什麼張萍在看過其內容之後,也會選擇自殺呢?最後一點,就在於我實在無法想象,這本筆記本里究竟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從而導致何娟和張萍在看過其內容之後就選擇自殺的。”
王燕沉思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表情十分凝重地道:“我覺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也無法相信就因爲一本筆記本而導致兩名死者自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它所記載的內容一定和兩名死者之間有着莫大的關係。可就算真的是這樣,那麼兩名死者明明已經拿到那筆記本了,只要銷燬了它就可以一了百了的,何必又選擇付出生命這樣得不償失的代價呢?”
小李聞言點了點頭道:“確實,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也只有那本筆記本和兩名死者之間有一定的聯繫。”說罷他看着我繼續道:“張隊,我們還追不追這條線?”
“追!”我很肯定地回答了一句繼續道:“必須要追,雖然我們無法確定這本筆記本是否真的和兩名死者的自殺有關係,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繫。”
王燕這時又插口道:“可是,你也知道,那本所謂的白色筆記本,出了張兵有一些印象之外,也就只有你一人說見過,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它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許你只是因爲張兵的話而先入爲主呢?”
我搖了搖頭,皺着眉頭努力地回想着見到張萍時的情景道:“我很肯定我確實見過那本全白的筆記本。”
“張隊都說有的話,就一定沒有錯。”小李一面點頭一面對王燕強調了一句。
王燕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沉默了片刻之後,我又大膽地假設了一句道:“會不會,會不會其實白色的筆記本不止一本兩本,或許有很多本呢?”
兩人聽了我的話之後反應最快的王燕立刻接口道:“你的意思是,或許這些筆記本里記載的內容不一樣,卻都間接或是直接地造成了兩名死者的死亡,我們之所以認爲只有一本,那是因爲它們都是純白封面,而根據張兵的描述,和你親眼所見時的記憶,大家就很自然誤以爲它們其實是一本!”
我點了點頭道:“就目前來看,這個可能性最大。”說到這,我將菸蒂熄滅放到菸灰缸裡,又從新點燃一支香菸繼續道:“那,這樣假設,何娟所持有的那本筆記本,從我們到案發現場到拍現場照這段期間被某人,出於某種原因藏了起來,實際上大部分人都見過那本筆記本卻沒太注意,所以纔會導致之後我們有一種不協調感。”
斷了斷我繼續道:“再假設,我見到張萍的時候,正好是她拿到筆記本的時候,而同樣的,我們之所以在張萍家沒能找到那本筆記本,是因爲有人快了我們一步!”
小李這時打斷我的話道:“張隊,會不會筆記本依然只有一本,拿走何娟筆記本的人,正好在你遇到張萍的那天才剛剛將筆記本交給她?”
我搖了搖頭:“這個假設我也曾經想到過,不過根據口供和我遇到張萍的時間來推斷,這個可能十分的小。根據口供,張萍一到何娟家,便和幾名證人一起開始替何娟整理遺物,除了同學之外根本沒與任何人接觸過。之後她藉口說家裡有事便匆匆忙忙地走了,雖然沒人能確定她離開之後是不是跟什麼人接觸過,不過根據我和證人之後的談話可以知道她是在我進屋之前剛走,這就與我遇到她的時間吻合了,也就可以說明這段時間之內有人將筆記本遞給她的機率相當的小,而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手裡確實已經有筆記本了,這就是爲什麼我覺得筆記本不止一本的原因。”
喝了口茶之後我又繼續道:“另外,何娟出事之前,不是曾經在課堂上出現過精神異常的情況嗎?我覺得這或許也與消失了的筆記本有一定的關係,或許將筆記本交給她的人,曾經對她說過一些什麼能夠刺激到他的話。我思前想後,何娟出事的那天,現場就只要她的父母和我們的自己人在場,如果說筆記本不是何娟的父母收走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局裡出現了內鬼。”
“不可能,我絕不相信我們局裡有內鬼。”王燕剛將茶杯放到嘴邊,正準備喝卻差點被我的話給嚇到。
我皺着眉頭低聲道:“我也希望那個人不是我們局裡的人,但是從當時的情況來分析,最有可能和機會拿走筆記本的人,就是能夠自由在案發現場出入的,我們局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