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娟的屍檢報告和我的預感並沒有任何的出入,她確實是自殺無疑。然而當結案之後不過數小時,我便接到了楊副市長的話。在電話裡楊副市長清楚的說明了,這次的案件死者的死亡方式太過詭異,已經被省領導高度重視,並叮囑我成立專案小組繼續深入調查,一定要弄清楚死者死亡的真相。
雖然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調查的,但是畢竟是上級親自安排的任務,我也就不得不照做。
第二天專案小組成立,由我、老馬、小李和王燕組成,那一整天我們都在仔細研究和討論着整個案件的所有內容,試圖從中找出一些新的線索或是其它有用的證據,然而我們大家都明白,不論如何努力我們都只是在浪費時間,因爲這件案子從接到報案到現在,我們已經研究過無數次了,就算再怎麼找下去,也只會是徒勞無功。
雖然從所有的一切現場證據和屍體位置來看,何娟確實是自己吊死在吊燈之上,但是我們所有人都依舊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定論。
爲了迴應省裡的安排,更爲了斬斷我和其他同事心裡的疑惑,我決定再去何娟家裡一趟,憑藉自己多年來累積的經驗以及職業本能,找出何娟那離奇死亡的真相。
傍晚時分,我帶着之前小李所拍的現場環境和證物照片來到了何娟家樓下。
何娟今日下葬,雖然在這個時候再次拜訪,對她的家人來說並不太好,但是對於收集證據來說,則是要越快越好,時間一長的話很多證據很可能就會被破壞。所以雖然明知道這時候上去並不太好,可是爲了能夠保證證據的完整我也只能選擇前往。
進入單元樓道之後,我輕輕嘆了口氣,正當我準備跨上第一階臺階的時候,卻發現樓道撞角處,有一位身穿市一中校服,大約十六、七歲,看上去比較秀麗的女孩子,手裡正抱着一本封面雪白的筆記本,看她的樣子似乎正準備打開筆記本。
當她聽到我的腳步聲之後似乎被嚇了一跳,緊接着她迅速地將白色筆記本藏到身後,一臉緊張地瞪大水靈的雙眼看着我。
我看着她奇怪的表情不由的皺了皺眉,我多年的刑偵經驗告訴我,這個女孩一定是在隱藏着什麼。然而說到底,這畢竟是別人的似是,我沒權利去過問那麼多。再者我今日來這裡的目的是爲了再次調查一下何娟的房間,所以對於這位女孩的舉動雖然我抱有一定的好奇度,但是也並沒有在意。
給我開門的是何娟的父親何藝,在我說明我的來意之後,何藝悲傷的面容中可以看到絲絲的恨意,但還是讓我進到了屋內。
何娟的母親張麗麗正坐在客廳中的沙發上,手裡抱着一個顯得有些破舊的書包顯得很寶貴一般來回地撫摸着,從她不時地擡起頭看一看角落裡何娟的遺像,並擦去眼角的淚水可以看出,雖然她已經接受了女兒不在了的事實,但是那種母親對孩子的強烈思念卻並沒有因此而削弱,反而越發顯得濃烈。
在何娟的房間裡,還留有七八名身穿市一中校服的學生,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不同程度的傷感,其中最爲濃烈的當屬昨日到隊裡做筆錄的楊蕊溪,此時她紅腫的雙眼看上並不比何娟的母親差上多少。
在場的除了楊蕊溪之外,還有昨日陪同她一同到隊裡的羅偉和李飛二人,其餘的兩名女生和一名男生我並沒有見過。
當那羣學生們見到我之後悲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疑惑,何藝則很快的讓他們都出來到的客廳。
待學生都出來之後,我看着房間正中的地面上放着的幾個箱子和其中的東西,不由得苦笑着搖了搖頭,這都被他們移動了這麼多東西了,就算有線索也很可能已經被破壞了。不過既然已經來了,那我自然不可能就這樣什麼也不做便走掉。
拿出兜裡的照片之後,我一面環顧着四周的擺設一面對照着照片中的一切,當發現有與照片中有所出入的東西之後,我便將目光凝聚到地上的箱子裡尋找,如果沒找到的話便會詢問是否有人將它們移走,並查看箱子裡的遺物。
大約翻看了近一小時之後,我發現似乎什麼地方出現了一種不協調的感覺,但是一時卻有想不起來,於是我只好用手機將房間裡的景象做了一次錄影之後,便準備離開。
當我走到客廳的時候,看到一臉疑惑地看着我的那些孩子們,突然冷不丁想到先前在樓道里碰到女孩子,於是便問了一句:“對了,我剛纔上樓的時候,見到一個穿你們學校校服的女孩子,她是你們的同學?”
楊蕊溪的回答證實了我的猜測,沉思了片刻之後我便離開了何娟家。
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了,坐在我的書桌前我開始將照片和我剛錄影的影像再次進行了比對,同時也跟我腦海中第一次進入何娟屋子裡的景象進行比對。然而不論比對多少次,那種不協調的感覺卻一直存在着,可是我卻始終無法找到究竟是什麼地方讓我感覺不和諧。
習慣性的摸了摸胸前的項鍊,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我面前的菸灰缸已經退成了一座小山,再看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想起明天還要把今天的情況和其餘組員說明,我只好匆忙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趕到了局裡,在辦公室內衝了一杯咖啡醒了醒神之後,小李等人也陸續到達了局裡。
當所有人到齊之後,我把衆人叫到了會議室內,把昨天的調查情況詳細的說明了一下之後,又告訴衆人了我那突如其來的不和諧感,隨後我把我所拍攝的影像拿出來讓衆人依次看過之後,出了老馬之外,我能清楚地看到衆人臉上出現了和我當時一樣的表情——每個人的眉頭都鎖的很緊,似乎在努力的回憶着什麼。
“怎麼樣?又沒有想起什麼?”我試着問了一句。
小李首先搖了搖頭道:“張隊,你說的那種不協調感我也感覺到了,但是我就是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
聽小李這麼一說,王燕也跟着點了點頭,只有老馬一臉茫然地道:“張隊,爲什麼我並沒有你們所說的那種不協調感呢?”
老馬話音一落,小李和王燕立刻向他投去了詫異的目光。老馬被兩人這麼一看,頓時一臉滿然地對二人道:“我真的確實沒有這種感覺啊!”
老馬怎麼說也是一名有着二十年工作經驗的老刑警,就辦案經驗和對現場環境的觀察力來說,甚至是我都不敢自誇比他拿手。所以照理來說,就連各方面都比不過老馬的小李都能察覺到的不協調感,想老馬這樣經驗老道的前輩應該不可能會察覺不到,可是爲什麼如今他卻偏偏察覺不到呢?
所有的現場環境照片、口供等東西老馬也反反覆覆看過不下二十遍了,可是爲什麼他卻沒能感覺到絲毫的不協調感呢?難道真的是老馬一時大意而疏忽了什麼嗎?但是我仔細想想卻又覺得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以老馬的細膩度,像這種大家都注意到了的不協調感他是不可能會察覺不到的。
那麼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才導致他會感覺不到那種極度不協調的感覺?我努力地在腦海中尋找着一個答案,要說凡是我們看過的資料包括當時的照片和後來我拍的影像他都已經看過,可是他卻絲毫感覺不到,那麼他究竟是看漏了什麼東西,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呢?
突然間我腦海中靈光一現,輕輕拍了一下桌子道:“會不會是因爲你當時沒到過現場呢?”當衆人看向我之後,我又才繼續道:“如今所有的資料你都已經全部看過了,也就是說我們看到過的東西你都有看過,而你卻感覺不到那種不協調。”
點上一支香菸之後,我又才繼續道:“連小李都能察覺到的不協調感,身爲老革命的你卻說感覺不到,那麼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三人曾經看過什麼你沒看過的東西。而如果是資料、現場照片這東西的話,你都有看過,所以這個可能性就排除。那麼剩下的一個最有機率的可能那就是,你當時因爲要找楊蕊溪他們幾個孩子過來幫忙,所以並沒有到過現場,而我們三人則都到過現場,所以我們三人都感覺到了那種不協調,而你卻感覺不到。”
老馬接過我遞給他的香菸點燃後深深的吸了一口,看着似想到什麼一般道:“我看有這個可能,所以你認爲這次離奇的死亡事件與那個不協調感有關係?”
我點了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雖然我還無法確定究竟這種不協調感到底來自什麼地方,但是我總覺得這一個不協調感就是協助我們找到真相的關鍵。”
王燕和小李聽後,都開始皺着眉頭沉思起來,似乎是在努力的回憶着當天現場的環境。
我們四人就這樣捧着我的影像和現場的照片呆坐了一早上,一直到實習法醫張兵提着盒飯進來,我們才意識到已經時至正午。
張兵放下飯盒之後,見我們一個個眉頭鎖的都能夾死蒼蠅一般,忍不住露出一個很陽光的笑容調侃道:“張隊,關禁閉也要吃東西啊,可別餓壞了我那美女師父(王燕)。”
“去去去,你小子成天沒個正經,沒看到大夥正爲了何娟的案子絞盡腦汁嗎?”向來比較沉穩的老馬似開玩笑的責備了一句。
張兵不過二十二歲,臉上和身上依舊帶着難以掩飾的童趣,此時他更是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摟住老馬嬉戲道:“馬哥,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正是因爲知道大家辛苦了,纔想讓大家放鬆一下嘛,你看把我的美女師父給累的。”說罷他一個箭步跨道王燕身後,一臉殷勤地爲王燕按摩起肩膀道:“美女師父,你可別累壞了。”
王燕也不阻止他,端起飯盒吃了一口米飯,又繼續研究其桌上的照片來。
張兵一面給王燕按摩着肩膀,一面看着桌上的照片,突然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住,而後露出一個疑惑的神色指着桌上的一張照片道:“奇怪了,我記得那天書桌上確實是有一本白色的筆記的啊,爲什麼照片上卻沒了呢?”
“你確定?!”張兵的話不經讓我心頭一震,同時也讓我心中有了一種似乎看到希望的感覺。
“對啊,我很確定,因爲那本筆記本封面上什麼字也沒有,所以我特備留意了一下。”張兵一臉肯定地回答到。
我將桌上的照片遞給他道:“你看一下,那筆記本究竟是在什麼位置?”
張兵翻了幾張照片之後,將其中一張放到桌上並用食指指着其中的某個位置道:“就這裡,我肯定就是這裡。”說罷他又顯得疑惑地道:“可是爲什麼這照片上會沒有那筆記本呢?難道有人在照相前把它拿走了?”
我們順着張兵所指的位置看去,只見他的食指停留在何娟書桌靠右邊的一個位置,然而在這潔白如雪的桌面上,並沒有看到任何類似筆記本的東西。
“這似乎有點不對勁啊,如果真如張兵所說有本白色筆記本的話,根本不可能有人在拍照前將它挪走啊,除非……”王燕頓了頓一臉意味深長地道:“除非是我們隊裡內部的人員,否則的話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小李這時斬釘截鐵地道:“內部人員?不可能吧,那天去到現場的人裡,根本沒人認識死者,再說了,誰會無聊到冒着被抓的危險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底下偷一本根本不知道其中記載着什麼的筆記本,除非他能確定那裡面有什麼能直接威脅到他或她內容的東西。”
老馬這時候道:“張隊,會不會是被那些學生把它收到地上那幾個箱子裡了?”
我很肯定地搖了搖頭道:“箱子里根本沒有什麼白色筆記本,這一點你們從視頻裡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不是嗎?”說到這我又總覺得腦海中似乎有一條微弱的信息閃過一般,皺着眉頭道:“可是,我總覺得似乎確實在那裡見過一本白色的筆記本。”
話音一落,在場的衆人全都將目光轉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