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發白, 衆人便起身吃了些乾糧熄了篝火,整理着攜帶的行禮準備起程。
房承傑走到眉目清朗正拂着衣衫上褶子的徐秋白麪前,準備的一肚子話還沒來的及說, 就聽徐秋白微笑道:“多謝兄臺救命之恩, 秋白不才, 以此玉作憑, 倘若以後有用的着在下的, 請攜此玉到兵部徐侍郎府上,無論何事,只要在下能做到的, 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說罷從脖頸上取下一枚玉墜遞到房承傑面前,房承傑一怔, 不着痕跡的打量了徐秋白一番, 而後道:“徐公子言重了, 承傑不過是舉手之勞,徐公子如此卻是折煞在下了!“
“應該的應該的!”徐秋白一把將玉墜塞到房承傑手裡, 急道:“莫非兄臺是看不起在下不成?”
房承傑一滯,只好收下玉墜,一邊尋思着以後遇見再還給他一邊道:“徐兄莫要如此自謙,承傑收下便是!”
徐秋白見此終於喜笑顏開的點點頭,而後拱手做了一揖, 道了句:“後會有期!”轉身便走。
房承傑沒想到徐秋白說走便走, 一時愣在原地, 一旁的房銀鈴見狀笑嘻嘻的湊上前, 調侃道:“怎麼?捨不得人家走?不過也是, 這麼好一副相貌怎麼就偏偏是位男子呢?倘若是位女子,倒真是位絕代佳人!”
房承傑瞠目結舌的看着語出驚人的房銀鈴, 半晌無奈道:“你這丫頭,什麼樣的玩笑都開,等找到大姐,非讓大姐關你禁閉不可!去!離我遠點,看着你就頭痛!”
房銀鈴一雙大眼笑成了月牙,拉着房承傑的袖子又蹦又跳,嚷嚷道:“我纔不怕你!就不走,就粘着你!”
房承傑作勢去敲房銀鈴的額頭,房銀鈴笑嘻嘻的躲開,兩人正鬧成一團,忽見走了沒多久的徐秋白又連滾帶爬的跑了回來,房承傑一驚,正準備出聲詢問,忽見徐秋白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房承傑忙閉嘴不語,直到徐秋白跑到兩人跟前才喘着氣低低的道:“快……快跑!強盜追來了!”
衆人聞言皆是一怔,房承傑更是腳下輕點掠上樹梢,片刻後一臉沉重的落回地面,低聲道:“的確是追來了,看樣子人數不少,我們還是先避開,能不照面自然最好!”說罷看了徐秋白一眼,道:“銀鈴,你和綠袖一匹馬,徐兄,你上銀鈴的馬!”銀鈴雖是平常愛胡鬧,但這個時候還是極聽話的,當下二話不說翻身上馬,並伸出一隻手將綠袖扯上了馬背。
待所有人都準備妥當,房承傑又道了一聲:“跟緊了,莫要散了!”說罷一揚馬鞭,口中一聲輕喝,馬便如離弦的箭般躥了出去,衆人自然是緊隨其後。
衆人趕路近兩個時辰,房承傑估摸着應該甩的遠了,這才一勒馬僵,沉聲道:“先在此小歇片刻,喝些水補充體力再行趕路!”
早已有些疲乏的房銀鈴自然連聲響應,十分不雅的靠坐在樹幹上,接過綠袖遞來的水壺狠狠的喝了幾大口水,這才嘶啞着嗓音道:“這什麼鬼地方,這麼偏僻,居然還有強盜,趕了這麼遠的路連個人影都沒有,莫非這羣強盜平常都喝西北風的嗎?”
房銀鈴看似發牢騷的一番話,卻讓房承傑心裡咯噔一聲,這才明白一路上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到底在哪裡,下意識的轉頭向徐秋白看去,雖是表情不變,但眼神卻是越發深邃了。
就算徐秋白再笨現下也明白被人懷疑了,當下無辜的低着頭,小聲道:“我怎麼知道爲什麼這麼偏僻還有強盜,反正不是我引來的就對了!”
房承傑仍是緊盯着徐秋白不語,徐秋白被盯的發毛,猛然擡起頭,怒道:“既然你懷疑我,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分開走,要是你們再遇到強盜就跟我沒關係了吧!”
房承傑仍是沉着臉沒有說話,一旁的赤羽看了看徐秋白,猶豫了一下,還是附耳對着房承傑說了幾句,房承傑臉色一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仿若乍了毛的徐秋白,低聲道:“徐兄見諒,因承傑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謹慎小心些,既然此事跟徐兄無關,承傑在此道歉了!”
徐秋白被房承傑突然轉變的態度弄了個措手不及,半晌才道:“無妨無妨!還請兄臺不要在意在下方纔的態度!”
房承傑回道:“是承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先,自是不敢怪罪徐兄的!”
徐秋白還欲說話,卻被房銀鈴一臉不耐煩的打斷,“我說你們倆有完沒完,咱們現在可是在逃命,你們倆還道歉來道歉去的,如果休息夠了,我們就出發吧!”說罷將視線轉到房承傑身上,道:“二哥,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
房承傑生平第一次被房銀鈴用如此正經的口氣批評,一時有些哭笑不得,當下起身道:“銀鈴說的對,我們現下還是趕路要緊!”說罷翻身上馬,衆人不敢怠慢,忙翻上馬背。
接下來一直到天色全黑,幾人都沒再休息,原本房承傑心掛着安平打算繼續趕路,可地形不熟再加上又有兩名女子同行,徐秋白更是一點武功不會,於是只得停下來歇息。
房承傑剛下了馬背,正吩咐着赤羽和綠袖,忽聽一路上東張西望的房銀鈴驚喜的道:“二哥!二哥!有人家!前面有人家!”
房承傑一怔,問道:“什麼?”
房銀鈴仍是擡頭盯緊了前方,回道:“前面不遠處有燭火,應該是有人住!”
房承傑忙躍上樹梢仔細看了看,落回地面後沉吟了半晌才道:“如此人煙稀少的地方竟會有人住?恐怕有些蹊蹺,安全起見還是在此歇息吧!”
房銀鈴聞言氣道:“你也知道是人煙稀少,又不是刀山火海,有人住又怎麼了?我們先去看看情況,如果只是一般的住戶我們就借宿一宿,倘若有不對勁的地方我們立即撤退怎麼樣?反正我們都是有功夫在身,脫身應該不難!”
房承傑猶豫了片刻,在看到房銀鈴帶了些疲憊之色的臉龐時,微一點頭,對赤羽吩咐了幾句,而後便見赤羽一溜煙便沒了蹤影。
衆人等了約一柱香的時間,才見赤羽興沖沖的奔了回來,剛跳下馬背就道:“前面是有一戶農家,只住了一對老年夫婦,我觀其身形並不會武,只是普通人!”
房銀鈴聞言一挑眉,得意道:“我說吧!看來今晚不用再露宿樹林了,昨天晚上可真是冷死了!”
房承傑又問了赤羽幾句,在得到沒有可疑的答案後這才同意前去借宿。
幾人騎的均是快馬,不過片刻功夫便到赤羽說的那戶農家門前,開門的是一個身形都有些倨僂的老者,頭髮花白,眼神略微有些渾濁,但爲人很是熱情,在聽到幾人的來意後二話不說的迎進了門,轉頭衝裡屋喊着:“老婆子,來客人了,看看家裡還有些什麼吃的,都端上來吧!”
話音剛落便聽裡面應了一聲,而後門簾一動,一名穿着粗布麻衣但洗的極爲乾淨的老人行了出來,先是上下打量了衆人一番,這才道:“幾位客人先請稍等片刻,老身這就去準備!”說罷轉身又回了裡屋。
在老人將食物端上來之後,房承傑與房銀鈴不由面面相覷,桌上只有幾個有些發黑的芋頭,一小碟鹹菜,外加每人面前一碗可以數出米粒的清粥。
老者將芋頭和鹹菜推到幾人面前,不好意思道:“這裡本來就貧瘠種不出啥糧食,如今又鬧起了旱災,能吃的便更少了,幾位還請不要嫌棄,家裡能拿出的也就這些了!”
房承傑更是不好意思的將那芋頭又推回了老者面前,道:“老先生請不要誤會,實在是我們幾人下午都吃過了是以現在不餓,請老先生先用吧!”
老者自是連聲不肯,房承傑拗不過,只好捧起那碗幾乎是白水的清粥緩緩喝着,房銀鈴等人見狀相繼如此,老者這才甚爲高興的舒展了眉頭。
是夜,房銀鈴滿意的窩在雖有些寒酸但尚爲暖和的棉被裡,與睡在旁邊的綠袖閒聊了兩句,睡意漸濃,剛要睡着,忽聽睡在隔壁的房承傑一聲大喝:“什麼人!”
忙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那點睡意早被嚇的煙消雲散,幸好是睡前不曾脫衣,所以下牀穿好了鞋便一個箭步躥了出去,一進到屋外便見到房承傑舞着手中長劍正與三名黑衣人纏鬥,而赤羽也被兩名黑衣人纏的脫不開身,房銀鈴忙抽出腰間軟劍衝了上去。
房銀鈴雖是隨着安平學了些精妙的武藝,但一來年紀尚小再加上平常偷懶,只與這些武功皆是不弱的黑衣人對了幾招便顯出弱點來,幾次險象環生,但不知爲何那黑衣人並未下殺手,每每都是躲開了房銀鈴身上要害,房承傑看在眼裡心中一凜,當下明白這些人是衝着安平來的,手中長劍越發舞的滴水不露,幾招逼退三名黑衣人,躍到房銀鈴身邊手中長劍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刺傷一名黑衣人,一推房銀鈴吼道:“快走!”
房銀鈴被推的一個踉蹌,心知留在此地只會成爲房承傑的負擔,腳下一點欲運輕功離去,卻發覺內力一滯,因慣性整個人撲倒在地面上,顧不得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一個翻身躍起,在感覺到體內調不出一絲內力後腦袋一空,整個心徹底的涼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