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都怎麼會敢和郭靖比武。他吃過郭靖的虧,自是對郭靖敬畏不已。正自焦急,一個身穿蒙古官服的胖大漢子走近身來,湊嘴到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霍都一聽大喜,站起身來,張開扇子撥了幾撥,朗聲說道:素聞丐幫的鎮幫之寶,有一套叫做什麼打狗棒法的,是洪老幫主生平最厲害的本事。小王不才,要憑這柄扇子破他一破。若是破得,看來洪七公的本事也不過爾爾了!
聽說打狗棒法確是一門了得的功夫。龍熵倒是看着起勁,李莫愁卻頭也沒擡地回她,不是黃蓉出手,打狗棒法也就不過爾爾了。
龍熵聞言皺眉睨了李莫愁一眼,李莫愁卻顯得有些不以爲意,既沒擡頭,也沒看龍熵。
大廳中央鬧成一片,聽郭靖道,洪老恩師的打狗棒,只在遇上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之時才用,只怕閣下這點微末功夫,還不配見識。你這就來領教領教他老人家的降龍十八掌好了。
霍都哈哈一笑,說道,猶記得當初與閣下交手時,閣下使得乃是全真教的武功路數。只是今日乃金輪國師與洪老幫主較量功夫,閣下武功雖強,卻是藝兼衆門,須顯不出洪老幫主的真實本事。
這番話倒也甚爲有理,郭靖本就拙於言辭,一時難以辯駁。
黃蓉朗聲道,咱們今日結盟,結的是‘抗蒙保國盟’,抗的是蒙古,所保的是大宋。三位要爭盟主之位,先須得加盟。國師是不是要辭了蒙古第一國師之位,來加盟我們的同盟,共抗蒙古,共保大宋?羣雄一起笑嚷,對,對!你們一起來抗蒙保宋吧!倒也歡迎!
霍都雙手一劃,說道,到底是抗蒙保宋,還是投蒙滅宋,憑盟主一言而決,你們推舉洪七公洪幫主,我們推舉蒙古聖僧金輪國師,我是國師的弟子,向洪幫主的成名絕技打狗棒法領教,丐幫中那一位會這棒法的,快快代洪幫主出戰,否則的話,大家遵奉我師父爲盟主,聽從盟主的吩咐便了。丐幫只須向我師認輸投誠,棄暗投明,我們蒙古人也可網開一面,寬大爲懷,原諒你們的愚昧無知。
中原羣雄喝罵聲中,魯有腳竹棒一擺,大踏步走到席間,道,在下是丐幫新任幫主魯有腳,打狗棒法十成中還學不到一成,原本不該使用。但你定要嚐嚐給打狗棒痛打一頓的滋味,在下就打你幾棒罷。
霍都只求不與郭靖過招,旁人一概不懼,當即抱拳躬身,說道,魯幫主,幸會幸會。跟你討教,再好也沒有了。黃蓉暗暗着急,但想魯有腳新任幫主,他既已出言挑戰,自己便不能再加阻攔,否則既折了魯有腳的威風,又顯得自己的權勢仍在丐幫幫主之上,只有讓他先鬥上一陣再說。
霍都叫道,請罷!兩個字剛出口,扇子揮動,一陣勁風向魯有腳迎面撲去,風中竟微帶幽香。兩人交手間,魯有腳突使一招斜打狗背,竹棒一晃,夾頭夾臉打在霍都的左邊面頰。可是這一棒使得過重,失了輕妙之致,霍都羞痛交集之下,伸手急帶,已將竹棒抓住,當下再沒顧慮,騰的一掌,正中魯有腳胸口,跟着又橫掃一腿,喀喇一聲,魯有腳腳骨已斷,一口鮮血噴出,向前直摔下去,兩名七袋弟子急忙搶上扶下。羣雄見霍都出手如此狠辣,都憤怒異常,紛紛喝罵。
霍都雙手橫持那根晶瑩碧綠的竹棒,洋洋得意,說道,丐幫鎮幫之寶的打狗棒,原來也不過如此。他有意要折辱這個中原俠義道的大幫會,雙手拿住竹棒兩端,便要將竹棒折爲兩截。突然間綠影晃動,一個清雅秀麗的少婦已站在面前,說道:且慢!正是黃蓉。霍都見她身法奇快,吃了一驚,只說得一個:你……黃蓉左手輕揮,右手探取他雙目。霍都忙舉手相格,黃蓉已將竹棒輕輕巧巧的奪了過來。
這一招奪棒手法叫做獒口奪棒,乃是打狗棒法中極高明的招數。當年丐幫洞庭湖君山大會,黃蓉曾以這招手法在楊康手中連奪三次竹棒。這一招變幻莫測,奪棒時百發百中,再強的高手也閃避不了。堂上堂下羣雄采聲大起,黃蓉回身入座,將竹棒倚在身旁,留着霍都站在當地,甚是狼狽。
奪得好!李莫愁瞧見這一幕,不由低聲喝彩。她忍不住去看黃蓉的功夫,覺得黃蓉真不愧是黃蓉,輕輕巧巧就損了霍都的勢頭。龍熵見她對別人的武功全然不在意,但獨獨對黃蓉留着十二分的神,頓時心尖上一陣陣泛嗆。眼見着李莫愁又被黃蓉吸去了魂,龍熵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她也竟絲毫沒在意。只想着黃蓉的打狗棒法妙絕天下,若當真動武必然料可以勝得霍都。但黃蓉卻一直穩坐廳中,右手下意識地捂着小腹,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看得李莫愁皺皺眉,半晌,恍然道,她該不是懷孕了吧?她全神貫注,竟然沒有注意身邊龍熵漸漸握緊的雙拳。正想着,卻見黃蓉步出座位,站在席間對郭靖低聲說了什麼,就聽郭靖大聲說道:霍都,咱們就三場見高下。
霍都知道對方武功最強的是郭靖,師父天下無敵,定能勝他,黃蓉雖施過奪棒怪招,然而瞧他的嬌怯怯模樣,當真動手,未必厲害,餘人更不足道,於是目光向衆人一掃,說道:各位如有異議,便請早言。勝負既決,就須唯盟主之命是從了。
羣雄要待答應,但見他打敗新任幫助魯有都舉重若輕,行有餘力,不知尚有多少本事沒施展出來,大家倒也不敢接口,都轉頭望着靖蓉夫婦。
黃蓉道:足下比第一場,令師兄比第二場,尊師比第三場,那是確定不移的了。是也不是?霍都道:正是如此。
黃蓉向身旁衆人低聲道:咱們勝定啦。郭靖道:怎麼?黃蓉低聲道:田忌賽馬。郭靖正不解,一旁的朱子柳卻含笑點了點頭。
黃蓉道:朱師兄,以你一陽指功夫,要勝這蒙古王子是不難的。
他們一番商議,暗自確定了人選。龍熵越看越聚精會神,李莫愁卻是意興闌珊。廳中比武繼續,朱子柳已然從袖裡取出一枝筆來,和霍都打在一起,正難解難分時,龍熵卻瞥一眼李莫愁,忽然足尖一點踏了出去。
熵兒!李莫愁大吃一驚,龍熵要幹什麼!龍熵一出,她也不得不立刻跟了過去。哪料這邊她尚未跟上龍熵,忽聽楊過一聲驚喜之極地呼喊,姑姑!
李莫愁登時心裡一咯噔,腳步剎那間頓住了。
楊過卻速度極快地從角落裡躥了出來,站到龍熵面前,半大的小夥子竟然激動地手足無措,姑姑……他一路瞎跑,也不過就是暗暗含着找龍熵的心思。
龍熵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楊過道,姑姑怎麼也到了這裡?
來找你們。龍熵把他當徒兒,斷沒有不理他的道理。
楊過卻只聽到了來找自己,忽略了那個們,頓時心頭一震熱流翻涌,不由靠近了她幾步,猶豫着揪住了龍熵的衣角,姑姑……
他們二人旁若無人地說着話,李莫愁看得卻是心頭一陣陣發顫。這場景……這場景實在太熟悉了!她頓時覺得腳步有千斤重,瞬間竟覺得頭暈腦脹,一陣深呼吸之後再顧不得別的,踩過衆人肩頭,一陣風似的直奔龍熵身邊把她攬進自己懷中,掙脫掉了楊過扯着她衣角的手。
李莫愁!楊過頓時斂了神色,恨恨的望着她。李莫愁對他也沒好感,只擁着龍熵低聲道,你要幹什麼?
龍熵尚未答話,霍都卻道,咱們正要比武,你們讓開些。李莫愁擡頭看了他一眼,半抱着龍熵往旁邊撤,哪料金輪國師突然睜開了眼睛,雙目如電地盯住了李莫愁。李莫愁登時身上一僵。
金輪目不轉睛地看着李莫愁,李莫愁連忙扭頭過去,卻聽龍熵說,這裡沒什麼看頭,找來過兒,問問他陸無雙在哪兒,咱們走吧。
……李莫愁驚訝不已,低聲問,你就是出來找楊過的?
龍熵扭過頭去,點了點頭。她沒有告訴李莫愁,是因爲總是見李莫愁的眼神焦灼在黃蓉身上,而心裡堵地慌。
熵兒!李莫愁心裡有些生氣,責怪龍熵太任性了點,又見着楊過在一旁,她條件反射地握緊了龍熵手腕,不由斥道,我剛不是說大會完了再找?你怎麼這麼一意孤行!
龍熵聞言一震,擡頭看了她一眼,見李莫愁神色間很是不悅,竟略有些不耐煩的表情,那神情登時猶如一根根細針刺進了她心頭。龍熵挺直了腰桿,掙脫李莫愁的懷抱,卻沒能睜開李莫愁的手腕。她一言不發地轉身走。
因着金輪在,李莫愁不敢太張揚,忙跟了上去。然而,金輪卻忽然喊住了她,姑娘好眼熟!
李莫愁挺直的背部一僵,也不說話,擡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