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書君神情古怪地看向溫南。
意識到自己不過腦子講出的話有點歧義，溫南用力乾咳一聲，試圖掩飾尷尬，接着，他擡起手掌，看向掌心的那枚駕馭圖紋。
金色的圖紋，仍舊忽明忽暗地閃爍着呼吸般的光芒，等待着溫南做出迴應。
在溫南的面前，浮現着只有他自己可以看到的系統提示文字——
【是否確認綁定？】
【確認】【拒絕】
溫南擡起手，指腹懸空在【確認】按鍵上，視線卻越過懸浮光屏，落在面前餘書君的臉上。
餘書君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看似平靜地望着溫南。
可是溫南收下這個小奴僕這麼久，早已經對這人十分熟悉了——只是從對方微微蹙起的眉心，還有幾不可見地繃緊的脣角，溫南就可以確定，對方很緊張。
緊張到一貫擅長的表情管理，都有點做不到了。
溫南的那根懸在半空中的手指，一時之間，便沒辦法毫無顧忌地點下去了。
蜷縮起手指，溫南看向餘書君，問：“君無命……這是你的玩家賬號？”
餘書君聞言，臉上的神情，有點繃不住了。
等待溫南點下確認按鍵的餘書君，像個站在講臺邊上的學生，原本正緊張兮兮等待老師報出考試分數、然後把試卷還給餘書君，好讓自己心頭懸着的一塊大石能落下去，好讓自己能重新回到位子上去。
可是，這位“老師”，卻臨時把遞出去的試卷收回去了，然後雲淡風輕地問一句：你早飯吃了沒。
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問這種顯而易見、又無關緊要的問題？！
餘書君的臉色變得更差了，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氣，勉力壓下怒火，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是。”
溫南將餘書君臉上的神情看在眼裡，脣角忍不住勾起來。
他不是不懂餘書君現在憋悶的心情，但是那副極力剋制的模樣，放在那張遊戲建模都建不出來的漂亮臉蛋上，實在是很生動，讓溫南忍不住生出些惡劣心思，想要逗一逗對方。
“多少級啊？肯定上黃金了吧？”溫南好整以暇地繼續問。
餘書君牙齒咬得更緊了，放在身側劍柄上的手指，指節都壓到泛白，“無可奉告。”
“原來可以拒絕回答？”溫南越發好奇了，“所以，我現在沒有點確定，你的玩家賬號，並不受我控制？”
說到這裡，溫南朝對方湊近了一些，“那剛纔，你叫我的那一聲‘主人’，不是因爲被我之前的命令操控，而是……你自己喜歡？”
這問題，角度實在太刁鑽。
餘書君被噎了一下，渾身變得僵硬，雙脣緊繃，一言不發。
剛纔那個稱呼，餘書君是下意識喊出口的，自己都沒察覺，竟然已經叫的這麼順口了。
但這種事，餘書君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
轉回頭，直視着溫南的雙眼，餘書君反脣相譏：“調戲我一個玩家，你覺得很有趣？你在我身上每多浪費一分鐘時間，你的任務剩餘時間，就少一分鐘。”
這倒是事實。
留給溫南的時間不多了。
他之前約關艾琳去看電影的時間，馬上到了，而此時，躺在牀上的女人，身體輕輕動了動，眼看就要醒過來。
現在確實不是東拉西扯、嘻嘻哈哈的時候。
但是溫南問這些，並非單純只是想調戲餘書君，更不是在浪費時間。
有一些問題，他是真的想要搞清楚，比如——
“我不點確定，你的玩家賬號就是自由的，並不受我控制，所以，你剛纔其實並不是一定要趕過來幫我？”
溫南的笑容收斂了一些，突如其來的嚴肅神情，讓餘書君微微一怔。
對方沒回應，溫南權當是默認了，繼續說：
“剛纔李淑儀暴走的時候，我第一時間通過駕馭圖紋，召喚餘書君出來，收到的系統提示卻是‘不在可響應範圍內’，爲什麼不在可響應範圍內？
“3級的金色圖紋，是最高級別的駕馭圖紋，擁有全領域、全頻段信號傳遞特權，那個角色餘書君，當時爲什麼會接收不到我的召喚？“因爲你當時已經切換回玩家賬號了，是嗎？
“這個叫‘君無命’的玩家賬號上線了，所以，我駕馭的那個叫‘餘書君’的角色賬號，就處於登出狀態了。
“這是很特殊的一種狀態，這種狀態如果是對於絕大多數只有一個賬號的玩家或者角色，那就約等於在副本內死亡，哪怕是最高級別的金色駕馭圖紋，也識別不到，很正常。
“可是，對於你這種擁有兩個賬號的極個別的特例，這其實不過只是換了個號的事而已。”
溫南分析得頭頭是道。
餘書君眼睛微微眯縫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溫南也不賣關子了，直接挑明：
“我想說，剛纔你如果不出現，我在這裡任務失敗，導致最終沒能走出這張地圖，對你來說，未必是壞事吧？
“我不在了，‘餘書君’這個賬號，就重新獲得自由了。
“可你還是及時趕到了，非但放棄了‘餘書君’這個角色賬號的自由，甚至，又把‘君無命’這個玩家賬號，也拱手送到我面前來？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
餘書君的眉心重新擰起來，一言不發。
溫南又湊近了一些，幾乎貼在對方耳邊，輕聲問：
“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餘書君的心頭一緊，臉色變得很差，攥住劍柄的手指用力到發出咔咔聲，
“別自作多情。”
溫南重新站直身體，從對方面前退開，聞言，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
“開個玩笑，這麼緊張幹什麼？”
男孃的愛，就是給他，他也不想要啊。
說話間，李淑儀幽幽轉醒，坐起身，她看向站在門口、挨在一起、十分曖昧地交頭接耳的一對男女，一臉迷茫地問：
“夜九？這個女人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家？你們……什麼關係？”
攻略角色已經醒了，他們再這麼旁若無人地聊悄悄話，就不合適了。
餘書君擡腳往外走，“不打擾你們的好事。”
“哎，等等。”
溫南擡手，攥住對方手腕，“餘書君，或者，應該叫你君無命？”
“隨你。”餘書君盯着門口方向，一心只想儘快離開。
溫南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想讓我點確認嗎？”
餘書君的臉色微變，轉過頭，看向溫南，“我說不想，你會同意？”
溫南聳聳肩，“你可以試試。”
餘書君只覺得這不過又是對面的一句並不好笑的玩笑話，重新轉回頭，將手從對方掌心抽出來，徑直往門口走，冷冷地甩下一句：
“隨你。”
剛走到門口，腦海中，傳來系統提示聲——
君心：【檢測到選手夜九，已成功完成賬號綁定，您的賬號將服從金色駕馭圖紋規則。】
塵埃落定。
餘書君用力閉了閉眼，很難講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
……
……
在金色駕馭圖紋被點亮的那一刻，這整個遊戲地圖裡，散落的每一塊神杖碎片上，都同時有金色光芒一閃而過。
擁有大魔導師神杖碎片的頂級玩家君無命，賬號被某一位不知名路人甲駕馭，
這件事，頃刻之間，轟動六大公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