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看了程子夜一會兒，頗有些感慨，“我很久以前就說過，你的執念太深，早晚有一天，你會被你心中的仇恨所害。早晚有一天，你會因爲仇恨很失去一些，原本在生命中，你應該珍惜而沒有珍惜的東西。”
程子夜蹙眉。
“不過也還不算晚，至少你意識到了問題，至少你還知道來找我。”一宗拎起茶壺幫程子夜添了一杯茶。
跟着，又道:“你今天來，是想聽我的意見嗎？”
程子夜點頭，“當然。”他默了瞬，繼續道:“順便帶她來看雪。”
“哦？”一宗有些驚訝，“這倒是挺稀奇的。以往的年頭，你都是一個人上山看雪。”
“嗯，今年不一樣了。”程子夜有點不自在。覺得自己就像個剛剛談戀愛的小夥子，羞於向別人提起自己的內心事。
“你不覺得，其實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嗎？”
程子夜微微一愣。他有些不解。
“你願意讓她分享你的喜好。這麼多年，你終於願意帶一個女人一起上山看雪。我想，這對你來說，並不容易。這個女人在你心中，可能有着你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重要性。”
程子夜眉心緊緊地蹙了起來。
是的。這座寺廟是他的私人地帶。他從來沒有帶任何人來過。他自己，總是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來到這裡。在這裡住上幾天，聽上幾天禪課，壞情緒就會慢慢淡化。
這裡是能夠使他內心安定的地方，是他心內的一片淨土。所以，他從來不願意帶任何人踏足他的這片淨土。
這是他的秘密。
他從未想過與人分享。
他喜歡看雪，卻也從未想過，要和誰一起看雪。
他從未想過的事情，今天卻一併破了例。而這個讓他破例的女人，竟然是他仇人的女兒。
這令他心下驚慌。
“我說過，不要讓仇恨矇蔽自己的內心。等你失去一些重要的東西，你會後悔的。程，你現在做得很好，順着你的心去做吧，就像現在這樣。”
順着你的心吧，喜歡了就是喜歡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仇人的女兒又如何，忘記仇恨，沒有那麼難。
這時候的程子夜以爲自己懂得了。可是，不久以後，他終究還是失去了。
他從一宗那裡走出來。回到廂房，楊安心已經不在了。
他緊皺眉頭，走出去，正好逮着一個正在掃地的小沙彌，“這個廂房裡的人呢？”
“哦。您是說那位女施主啊。她醒來了，書要去山後頭看看。”
他說着，指了指山後。
程子夜轉頭就大步往山後走去。
山後，是一片空曠的原野。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程子夜一眼望過去，並沒有看見楊安心的身影。
這原野寬闊，一眼就可以望穿，有沒有人，一目瞭然。
程子夜看不見楊安心，因爲擔心，太陽穴狠狠地抖了下。他摸出手機準備給楊安心打電話，倏地，隱隱聽見有人喊救命。
等他分辨出那是個女聲的時候，他迅速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着急地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