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振益這個名字，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陳涯已經聽到過兩次了。
第一次是在查閱東煌七星公司時看到的。
陳涯在入行手遊時，對國內所有的主流遊戲公司進行過調查，對於東煌七星這家國內第一、世界前三的遊戲公司自然也詳細瞭解過。
與其說它是一家遊戲公司，不如說它是投資遊戲的公司。
這家公司的一大特點，就是自研能力極其低下，但錢很多，而且很會抄。
哪家遊戲做得好，就抄哪家公司的遊戲，然後把對家買下來。
接下來一般會有兩種結果：要麼自家火了，對家倒了，要麼對家依然火，自家不溫不火。
總而言之，對衝玩到極致，怎麼都是他們賺。
而蔡振益，之前就是東煌七星的核心領導層人員之一，是上一任決定收購事宜的主要人員。
蔡振益看向他道：“但是，想要成功，光有思路還不夠，還要有運氣，市場上，同題材的遊戲只需要一個贏家，你要不要，考慮換一下……”
蔡振益看了眼陳涯，道：“跟初學者打，有點欺負新手的意思。”
“誰說的？誰同意過去了？你還沒表態呢，我怎麼知道你下次不會再犯？”
顧雨晴尷尬賠笑道：“是啊，他幽默一直很幽默的。”
顧雨晴站在門口，怒氣衝衝地說。
陳涯笑了笑，道：“保密。”
他到底哪來的自信啊！
蔡振益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
陳涯現在有點理解他給自己不舒服感覺的來源在哪裡了——他在自己面前，好像總想宣示自己對顧雨晴的所有權。
“可、可是，情況不一樣啊，”顧雨晴道，“當時的巴掌公司佔有了先研發的優勢，又有dato的原班人馬加入，研發上面稍遜一籌，不是很正常？後來他們在手遊領域仿造了一個《俠者榮譽》，不是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嗎？”
“還有，東煌七星也做開放式二次元手遊，我們要不要，避避風頭？”顧雨晴皺眉道。
然後，給巫秋桐發了過去，底下配字：
“我們是一起來的啊，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裡，我就好像被同伴扔掉一樣，很尷尬的好不好？你怎麼能這樣呢？……”
“事實就是如此，我也不想這樣想，但是沒有辦法，這家公司就是沒有自研遊戲的能力，你想想，他們公司最有名的幾款遊戲是什麼？”
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去迴應陳涯的狠話，他覺得自己的身份跟陳涯講，屬於對牛彈琴。
他們都有點不相信剛纔聽到了什麼。
但這位現在前途命運和自己都綁定了，跟她切身相關啊！
蔡振益看着兩人肢體接觸的地方，眼神閃爍，搖了搖頭，道：
“我今天過來是爲了跟你打網球的，跟別人打沒勁。”
陳涯笑了笑，好像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自明。
陳涯在心中大大地翻了個白眼，這個女色狼。
顧雨晴把另一隻手趁機放在他另一塊胸肌上，笑得十分囂張：“乖，不用吃醋哈！我跟那個蔡振益真不熟哈，至少沒有比你更熟。”
陳涯看着她，悠然擺了擺手，道：“不好意思，剛纔我說話可能有點衝，不過，我實在不太喜歡你那個朋友……”
陳涯放下拍子，道：“就算蔡總想跟我打，我也不能奉陪了，今天就到這裡了，很盡興，我先走一步了。”
“對，這是爲貴公司好。”陳涯說，“因爲跟我們的遊戲撞題材的話，可能會死得很慘。”
頓了頓，顧雨晴又說：“而且，這次他們和你們同時立項，甚至有可能在你之前很久就開始研發了，你這要是能在同樣領域擊潰他們，可就等於要正面擊潰東煌七星了啊，你真覺得自己能做到嗎？”
“這是最基本的禮節嗎？”陳涯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陳涯道：“我剛纔不是說了嗎，應該避風頭的是他們。”
“那是兩碼事啊，今天我是陪你來的，又不是陪他來的，你怎麼能把我丟下呢？這是最基本的禮節好不好？”
“這個話題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公司裡沒有人——除了石川棟。
有運動的地方，自然也有淋浴房。
蔡振益轉頭對顧雨晴道：“打兩盤？”
石川棟有點爲難，躊躇道：“那項目管理的問題上就……”
“開家小公司。”陳涯臉上擠出一個勉強得體的笑容。
顧雨晴一聽，對陳涯使了個眼色，見他無動於衷，便主動說道：“他做的是開放世界類型的，蔡總有什麼指教嗎？”
“你什麼態度嘛！”
蔡的表情更加精彩，他愣了半天，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讓我們，讓東煌七星換題材？”
熱水從花灑上傾瀉下來，蒸騰的熱氣升起，顧雨晴心臟撲通撲通跳得猛烈。
顧雨晴和蔡振益兩人都傻了。
二樓對面盡頭拐角處，就是淋浴間，陳涯回到專櫃取了自己的衣服，走進淋浴間剛準備關上門，一隻穿着白色球鞋的小腳就伸進來，抵住了門。
“當然了，你跟你女朋友出去約會，難道會把女友一個人跟別人丟一起嗎？”
“沒有沒有，可別想引導我泄密，我嘴巴嚴得很。”蔡振益笑道。
顧雨晴好像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微妙氛圍，走到陳涯身邊，將胳膊架在了陳涯肩膀上，故意表現得很親暱道：
“我最近把他收爲了徒弟，正在教他打網球，蔡振益，你球技也不錯，要不要跟他切磋一下？”
顧雨晴這個反應讓陳涯有點意外。這女生回頭看了眼無人的樓層，側身擠進門來，回頭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顧雨晴？你說話啊！你不會真把他給包了吧！！”
晚間，陳涯回到了北辰公司現在的辦公樓。
在他職業生涯中見到的所有投資者當中，陳涯也算是非常逆天的了。
……
一邊是東煌七星，是國內第一、世界前三爭一的公司；
一邊是陳涯這個剛剛創立，連logo都沒涉及好的公司；
巫秋桐提了一嘴“要是蔡振益知道了……”如何如何。
“哈哈哈，顧妹，你這位朋友，真的很幽默啊！”
“對，都是買來的，”陳涯說，“東煌七星針對這三款遊戲，都曾開發過競品，只是這些競品都撲街了而已，不是他們沒有嘗試過。”
顧雨晴高舉起雙手，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胸前柔軟幾乎要噴薄欲出，衣服被拉伸到似乎將要迸裂開來。
顧雨晴走到一邊並腿坐下：“我真不打了，你們倆競爭對手要不先在球場上來一盤？”
顧雨晴笑道：“那蔡總這麼說，肯定是這款拳頭產品已經提上發售日程了。”
蔡振益表情陰晴不定了半天，才放聲大笑起來：
過了幾秒，巫秋桐的消息馬上發過來了：
“你們在幹嘛？不是吧？你們不會真做了吧？”
顧雨晴一時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顧雨晴好像意識到了自己行爲的不妥，挪開手掌，但隨即又把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手指還摩挲了兩下他的腹肌。
顧雨晴“嘭”地關上門離開了。
不過陳涯找的就是石川棟。
顧雨晴抓住他的手掰了下來：“這是重點嗎？你在說什麼？我是說，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裡！”
“當然咯，我們做的也是二次元開放世界。”蔡振益臉上滿是遺憾的表情，拍了拍陳涯的肩膀，“太不巧了啊。”
“《原魔project》的開發先緩一緩，資方要求，我們需要先做一個短期能盈利的爆款，給資方增強一點信心。”
“要是這個時候出去，撞到有人在外面，會更容易被誤解吧？等他洗完了再偷偷出去，也沒什麼問題吧？我又什麼都看不到，更沒問題吧？……”
“好好……”陳涯舉手投降。
顧雨晴神情凝重：“東煌的也在做二遊？”
蔡振益聳肩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公司早就開始佈局手遊了，但市場始終認爲我們公司主流還是在PC端，可能要扭轉市場看法，還需要一款拳頭產品吧。”
陳涯背轉身，去淋浴間整理洗浴用品。他的態度讓顧雨晴微微不爽。
如果是別人，她只會抱着雙臂，說：“尊重，祝福。”
“好想養一隻，rua起來真舒服！”
“出去什麼出去，我跟你帳還沒算清呢！”
說罷，他在顧雨晴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自顧自轉身離開房間。
陳涯道：“誰說要停了？原定的開發計劃不變，你辛苦一下，抽點時間出來做另一款遊戲就好。”
聽說前段時間調任了，不知道他現在具體是什麼職務。
“那也請你像這樣對待我，謝謝！”
石川棟眼睛一亮：“涯哥，你已經有想法了嗎？”
在褲子上把摸到的兩手汗擦乾後，悄悄咪咪掏出手機，對着他裸着的背影“咔嚓”拍了一張。
陳涯還以爲，蔡振益是顧雨晴網球隊教練什麼的，今天見到真人才知道，這位兄臺應該和易陽冰一樣，也想對顧雨晴伸手。
“行，我表態，下回不這樣了。手摸夠沒有？”
“哈哈，有點太敝帚自珍了吧？”蔡振益大笑，“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看看你的是什麼大類，看會不會跟我們的撞上。”
但陳涯不打算戳破這一點。
看顧雨晴一臉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好像一隻得了分離性焦慮的松鼠。
陳涯開門見山，說得簡單明瞭，石川棟很快就心領神會。
顧雨晴盯着陳涯，眼神很複雜，眼睛很潮溼。
“你跟火箭專家說火箭得燒煤上天，還得用水洗煤，人專家但凡理你一下，他都輸了。”
“莫名其妙，搞得我好像對你有意思似的。”
——他現在就是這種心態。
陳涯低下頭，看了眼她剛好按在自己腰線上的手，又擡頭看她的臉。
“你還真這麼覺得啊？”顧雨晴長嘆一口氣，道，“我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那可是東煌七星……”
“那你就別打了吧，姑娘我今天累了。”
陳涯笑道：“哪一個是他們自己研發出來的遊戲？”
“手遊啊！”蔡振益馬上大幅度點頭，“最近手遊的確是個風口，A股凡是沾邊的全在瘋漲，我們東煌七星卻分不到一杯羹，有點可惜啊。”
顧雨晴竊笑着收起手機，對面陳涯好像對她徹底不做指望了，拉上了浴簾，把短褲和內褲一一扔到浴簾頂端掛着。
蔡振益打了個哈哈道：“陳總做的是什麼類型的手遊？”
陳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則是上次和顧雨晴打網球的時候。
顧雨晴瞪眼想了會兒，報出了幾個名字：“NDF？FC？OLO?……”
蔡振益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纏着顧雨晴，想跟她過招。
“不用考慮項目管理，這個項目不會佔用很多精力，你一個人都能搞定。”陳涯道。
“都有秘密可以泄了，那說明開發已經很有進展了啊！”顧雨晴笑着說道。
“開放世界？這不巧了嗎？”蔡振益眼睛一亮，“我們的也是開放世界，是什麼風格？不會也是二次元風格吧？”
公司裡給石川棟配備的是一切頂配的最高規格主機，性能發揮多少不知道，反正效果很顯著——石川棟恨不得直接住在公司，不回學校了。
“涯哥，你過來了。”石川棟緊急關掉電腦上摸魚的頁面，有點侷促地站起來。
顧雨晴一愣：“你還真敢說啊，說國內第一的遊戲公司，沒有自研遊戲的能力！”
她靠在門邊，看着浴簾下露出的兩條小腿，心中自我寬慰着自己：
因爲有顧雨晴的財力支持，新工作地點很氣派，辦公條件好的不像個初創的公司。
陳涯道：“如果我跟女朋友約會，肯定不會把她一個人丟那兒。”
陳涯冷靜地說：“澤爾達出來兩年了，國內各廠商都在學習，現在也該學成出成果了，二次元領域最近深耕得受衆認知度很廣了，成功的思路大同小異，撞題材很正常。”
“開發出OLO的巴掌公司，當初也只是一家剛誕生的小公司而已，這家公司當初能打贏東煌七星，我又何必怕呢？”
他轉頭望向陳涯：“這位陳兄，你是做什麼方面的？從政？經商？”
陳涯笑了笑，沒有說話，也沒有否認。
蔡振益和顧雨晴聽到他這句話，都同時張大了嘴巴。
但是他皺起眉頭道：“涯哥，按照現在的開發進度，大概6個月，《原魔》就能一測了，停下來很傷的啊。”
顧雨晴咬着嘴脣，她都不知道怎麼幫陳涯圓了。
蔡振益的話還沒有說完，陳涯就打斷他道：“我的建議是，貴公司可以換一下題材，正如你所說，市場只需要一個贏家。”
顧雨晴默然道：“沒有，都是國外公司的，他們只是收購了。”
“吃醋？吃什麼醋？有什麼好吃醋的？”
“真不打了嗎？”蔡振益看上去很遺憾，討了個沒趣，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兩邊在同一領域競爭，他陳涯居然說，東煌七星會死得很慘？？
當時顧雨晴還很生氣，覺得不該提蔡振益的名字。
她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有歧義——可以被理解爲“請你把我當女朋友一樣對待謝謝”。
……
顧雨晴在一旁喝水看他道：“怎麼會分不到呢？貴公司不是什麼遊戲都有嗎？”
“東煌七星怎麼了？在立項之前，我就考慮過可能會跟大遊戲公司迎頭撞上，特別是東煌七星，”陳涯說，“但是我在詳細收集比對東煌七星近年來遊戲之後，綜合分析判斷得出結論——這家公司，沒有自研遊戲的能力。”
“手遊。”
陳涯道：“可是……你不是跟那人很熟嗎？”
“你快說話啊【大哭】，你不說話會讓我以爲你在跟他顛鸞倒鳳【大哭】，求求你說句話吧！！！【大哭大哭大哭】”
“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他雙手抓住運動短袖襯衫的下襬，從下往上脫下來，脫到一半，人被顧雨晴推到牆上了。
“以後堅決不許再這樣了，把我帶出來了，就要負責好好把我帶回去，剛纔你把我丟在那裡，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還以爲又哪裡得罪你了呢。”
蔡振益聳了聳肩，就當這件事過去了。
“沒有。”顧雨晴又把手放在他胸肌上，好像這塊肌肉的觸感給了她極大啓發，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明白了，你是因爲吃醋了對吧？”
這讓陳涯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噁心感。
“什麼方面的公司？”
“嗯？”
顧雨晴將手按在他腰上，瞪着眼結結巴巴道：“你、你、你說，下次不許把我一個人丟下。”
“你再多看會兒，等會兒你洗澡的時候，我也留這兒觀摩觀摩，就算我倆扯平了。”浴簾裡面傳來陳涯的聲音。
“他可不是一般新手，你要是小瞧他會輸的。”
陳涯從一旁抽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幾筆，道：“要做的是一個內嵌在小程序裡的消除遊戲，程序非常簡單，你的話，大概只需要三天就能搞定，全部所需使用的素材，美術上都用公共素材，音效隨意，音樂只需要一段1分鐘魔性洗腦的就行，實在不行我提供旋律。”
陳涯說完，把白紙遞給了石川棟，石川棟看着紙上列出的幾條要點，陷入了沉思。
“涯哥，我明白了，這個遊戲體量很小，很簡單，我感覺三天都不需要，兩天就能寫完，但關鍵問題是……”
他摳了半天頭，纔開口道：“這種體量的小遊戲，真的能爆火賺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