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想，他真的是這樣一種，有血性的男人。
讓她愛得神不守舍。
她刺他那一刀的時候，情景，歷歷在目。
他說：“殺，還是不殺，決定權在你。”
她始終顫抖着肩膀，笑得不能自抑。
最後她記得，自己笑得，淚流滿面。
她緩緩擡起手臂，一雙手，就握住那把匕首，對準了他的胸膛。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的頭，抽疼了一下，一種莫名熟悉又刺骨的痛楚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讓她瞬間紅了眼眸。她渾身發抖，汗如雨下。
冷子烈的聲音，那麼沉，那麼冷肅，“殺了我，你永遠自由。不殺，我一定鎖你一輩子！”
她的耳朵蜂鳴，長髮散亂在身後，眼底暗流涌動。
那一刻，她只知道，自己失去了理智。
她控制不住自己。
血。
她要血。
不，她要的……不是血。她要殺人。她要殺了冷子烈！
她啞着聲音，說：“殺了你。”
這只是喃喃自語，而後忽地擡起頭，眼神呆滯地看着他。而在自己的眼中，面前是一片漆黑，隱隱透出一個魔鬼模樣的輪廓，逐漸向她逼近。
“殺了你！”
這嘶聲的尖叫，令她高高舉起的匕首卻遲遲無法落下。
面前的男人，看着她的動作，臉色一寸一寸地涼了下去，她現在知道，那時的他，並未發覺她的不對勁。因爲她若是毒發，是不會失去理智的。他只當她是在做一場艱難的抉擇。
自己的手抖得不能自抑，她的眼淚不再流下，卻仍在不斷地抽噎。
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一道寒光驟然劃破空氣，帶着一股陰冷的風，刀尖刺入那處本就傷痕累累的肌膚，而後再也沒有停留，一路扎到了底。
肌膚撕裂的聲音灌進她的耳朵。
面前的男人，冷子烈，他皺緊眉頭，不可思議地盯着自己的臉，露出耐人尋味的痛苦神
色，繼而又釋然。
蝕骨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般傾涌而出，一口鮮血澆在她的手上，讓她清醒了那麼一瞬間。
忽然，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尹俊南的眼睛佈滿血絲，看到那把深深扎入冷子烈胸膛的匕首，瞳孔驟然一縮。
“冷子烈！”
黎曼只聽到了這麼一句呼喊，之後，她又陷入了無盡的深淵。她後退一步，神情木然地直視前方，空洞得嚇人。
她在喃喃自語。
殺了他。
殺了冷子烈。
尹俊南狠狠一把將她撥倒在地，顧不上教訓她，轉身將那男人扶坐到了牀上，手忙腳亂地檢查着他的傷勢，指尖不住地發抖。
這一刀，深得嚇人，若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絕對不可能扎得這麼實在。
這些，黎曼都明白。
非常明白！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尹俊南當時的話，讓她心痛，他說：“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沒看到他已經遍體鱗傷了嗎？你的心難不成是鐵做的？！”他忽地轉頭，破口大罵，恨不得衝上去將自己，一把掐死。
她就那麼蜷縮在地面，瘋了一般地撕扯着自己的頭髮，嘴裡碎碎念，仍舊是那句話。
殺了他。
現在回想起來這些，都彷彿是在做夢，夢裡，冷子烈的臉龐是那麼那麼清晰，那麼那麼令她不捨。
真想能實實在在的觸碰到他，聽到他的聲音，被他緊緊的，摟在懷裡……
永遠不分離……
她受夠了分離，受夠了顛沛流離，她所有的心願，集中在一起，也不過只是想要一個永遠不會消失的愛人，和一個，永遠都充滿了溫暖的家。
僅此而已。
她再怎麼厲害，再怎麼會賭錢，再是黎敬北的女兒，甚至是比賭王還要厲害的人，但最終，也不過一句話－－
她只是一個女人。
她所追求的，不多。
真的不多。
“在想什麼？表情怎麼這樣可怕？”霍醇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
黎曼
的身子一僵，似是很久都沒有聽到他這般溫柔的同自己講話，思緒，又再一次被拉扯，回到了那溫柔至極的時刻。
她不知爲何，此刻，突然感慨的不得了，彷彿這就是在預示着接下來要發生的悲劇。
雖然，她並不知道這悲劇，是發生在誰身上。
她對霍醇最深刻的記憶，第一，是那天清晨，她爲他吹頭髮的景象，第二，就是那個深沉的夜晚，她被他扯進主臥的大立櫃中，被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封住了所有的話語，更讓她焦慮恐慌的心，逐漸平靜。
她記得，那時，主臥中被吹風機的嗡嗡聲淹沒。
霍醇就坐在牀邊，一動不動，任由她在後方把他的頭髮撥來撥去。纖細的手指偶爾觸碰到他的頭皮，指腹軟軟的，很舒服，她的手很小，穿梭在這男人褐色的短髮之中，遊刃有餘。
也許，那個瞬間，霍醇有一種想讓時間定格的感覺。
就是這副畫面。
她細心地爲他擺弄頭髮，吹乾潮溼的髮梢，他坐在她前方，感受那小手指偶爾調皮地戳一戳他的頭。她的氣息近在咫尺，大概是他的錯覺，她有些緊張，屏住呼吸，指尖會在不經意間發顫。
暖意流過心田。
黎曼知道，霍醇是愛她的，很愛很愛，所以，他大概真的想在那一刻被時間凍結，永遠停留在那一刻，任憑漫長的歲月風化彼此。
那並不刺耳的嗡嗡聲，戛然而止。一時間，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似乎是覺得那副場景真的太過溫馨，都不想打破這種美好的感覺。
黎曼想，果然越是細小的事情，就越容易走入人的心裡，打動內心。
曾經的她，也不是沒想過和霍醇在一起，該是多麼平靜又溫和的日子。那是一種平靜到如水般淡然的生活，也會很幸福，很讓人嚮往。
只不過，霍醇就似一杯溫溫吞吞的開水，而冷子烈，卻是那熊熊燃燒的火焰。
同溫水在一起，這輩子，都不溫不火，卻是時時刻刻都被呵護，感受着幸福。
可火焰，就不一樣了。
隨時，都能將她燒個體無完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