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越來越複雜的形勢,延安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參與會議的是從漠北凱旋的部隊將領。
被調回來的是第43軍和第47軍,第54軍留在漠北地區監視蘇軍的一舉一動,省得毛子出爾反爾。按照中央的部署,第47軍留守延安,第43軍在休整一段時間之後越過黃河進入山西,加入到山西戰場那一系列的要塞攻堅中去。
山西乃是用武之國,太行八徑如同八支頂着中原背心的利箭,太行山、王屋山、呂梁山……連綿不絕的山脈將這片土地分割成一個個珍珠狀盆地,黃河、汾河等河流再將這些珍珠狀盆地串聯成一個個完整的地理單元,不必實地去看,光是聽聽那些地面,你就知道山西是何等的易守難攻。這等兵家必爭之地,日軍自然非常上心,圍繞着太原、晉中、陽泉、臨汾、運城等一系列城市休建了大量堅固之極的永備工事,將這些城市都變成了難啃的鐵核桃,這一點在臨汾反擊戰中便體現出來了————整整一個軍五萬之衆,還有強大的空中支援和裝甲部隊支援,打只有一個乙種師團據守的臨汾,打得異常吃力,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好不容易纔把臨汾給拿了下來。臨汾這種次要的城市便這麼難啃了,太原的堅固程度可想而知。事實上,山西戰場的八路軍開戰初期針對日軍的鐵路和工路的進攻勢不可擋,短短几天就讓山西的鐵路網和公路網全線癱瘓了,但是當日軍龜縮回城市頑抗之後,他們便陷入了苦戰,傷亡大增,想要打開僵局,投入重裝部隊勢在必行。
第43軍加入戰場也就理所當然了。
一號首長認爲延安用不着這麼多部隊留守,大筆一揮,把在綏遠戰役中表現出色的第139步兵師劃歸第43軍指揮,也算平息了第139步兵師因爲要收容日軍戰俘,無緣收復漠北這一壯舉而產生的怨氣。在作戰會議上,一號首長指出:
“把紅旗插到漠北是一個偉大的勝利,我們無愧於祖先。但是,同志們,請你們記住,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對於強者而言,協議只是一張輕飄飄的紙,而對於弱者而言,卻是催命符!我們不能沉醉在收復漠北的輝煌之中,永遠不要忘記,這裡頭的變數還有很多!該如何減少變數呢?很簡單,打好每一仗,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的實力,在這個瘋狂的年代,實力就是外交!”
在座的將領們無不凜然。這次能夠迅速與蘇聯達成協議,靠的可不是什麼外交斡旋,而是他們以三個軍粉碎日軍五個師團,將數萬日軍攆鴨子似的一路往北攆的強大軍事實力,沒有這份軍事實力,他們有資格跟蘇聯平等對話嗎?答案是沒有。現在不出意外的話,漠北應該是拿回來了,但他們的實力也因此而暴露了,蘇軍會在暗處一直盯着他們,如果讓蘇軍感覺他們“實力不過如此”,那漠北的局勢必將再起波瀾,想要擺平就難了!
所以他們沒得選擇,註定只能一路狂勝到底,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他們輸不起,中國也輸不起!
朱老總微笑着緩和了一下氣氛:“不過大家也不必有太大的壓力,綏遠之戰已經證明,我們已經具備在野外與日軍進行大兵團作戰,並且大量殲滅日軍的實力,像坦克第3師團、第8師團、第9師團這樣的精銳部隊,日軍已經拉不出多少了,只要大家全力以赴,要取得勝利並不困難。還是那句話,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帶領第43軍和第47軍回來的是林總,即將接過山西戰場四個軍的指揮權的也是他。他習慣性的皺着眉頭,問:“戰場上的事情我不擔心,在山西戰場,日軍已經沒有勇氣與我們在野外展開大兵團作戰,全部縮回大城市去當烏龜,將主動權送給了我們,我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但是戰場之外的事情我不得不擔心,如果我們跟日軍激戰正酣,晉綏軍在背後捅一刀怎麼辦?這可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他捱過晉綏軍的黑槍,對這幫孫子怨念不是一般的深。
朱老總說:“如果晉綏軍敢搗亂,就地繳械!”
林總問:“如果他們要求配合作戰呢?打着配合作戰的名頭搶地盤也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啊。”
一號首長說:“那就跟他們配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讓他們幫忙搬運彈藥物資!”
他把“好吃好喝”四個字咬得特別重————嗯,此重應該用紅色筆劃出來,這是重點,要考的。
林總頓時就露出了笑容,心領神會,但還是有點擔心:“食物供應能保證嗎?”
薛劍強插話:“完全沒問題,要罐頭有罐頭,要餅乾有餅乾,要野戰口糧有野戰口糧。”
那就一點問題都沒有了。晉綏軍如果想搞摩擦,林總一隻手就能將他們按在地上摩擦;如果他們想打着配合作戰的名頭搶地盤,也好辦,八路軍會拿出一萬分的誠意來跟他們配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好吃好喝是件大殺器,甭管是哪一怕的士兵,只要吃過兩天午餐肉罐頭和野戰口糧之後都不想再回原來的部隊了。回去幹嘛?繼續吃那用發黴的米煮成的,充斥着老鼠屎、砂子、蟲子等等配菜的“八寶飯”?榆林守軍將領對此深有體會,原本守榆林的國軍部隊也算得上是精銳了,但是跟八路軍打了幾個月的交道之後……將領們驚喜地發現自己成了光桿司令,兵都跑光了!
跟八路軍配合,那跟給八路軍送勞動力有任何區別嗎?
眼下形勢一片大好,八路軍以凌厲的攻勢粉碎了日軍五個師團,舉國爲之振奮,早已被失敗和挫折折磨得麻木了的普通士兵想必感觸更深吧,反正這些天來,各個派系的將領和民主人士的賀電跟雪片似的飛過來,快把延安給埋了。但如果說現在就大勢已定,那還早了點,山西從來就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綏遠大戰讓日軍充分領教了八路軍的重裝部隊的威力,崗村寧次知道,能限制住這支重裝部隊的,恐怕只有八路軍的後勤體系和地形了。從十幾萬八路軍三百輛坦克一路北上,補充充裕的情況來看,八路軍的後勤體系遠比他想象的要強大,所以他只能指望地形了。他給山西日軍的命令是扼守每一塊盆地,每一條公路和鐵路,絕不能後退一步!他要用這些日軍的血肉築成一道長城,將這支可怕的重裝部隊困在山西那連綿的山地之中,因爲他很清楚,一旦讓這支部隊衝出了太行山,進入一馬平川的華北大平原,華北方面軍的末日就到了!指揮山西戰場的徐帥反映說日軍異常的頑固,幾乎每一個山頭,每一個公事都是死光了最後一名士兵才被八路軍拿下的,這也正是山西戰場進展緩慢的原因。
所以一號首長也在會議上作了作戰部署。他拿出的應對辦法是將重裝部隊兵分兩路,從兩個方向同時發動進攻。第一路是第43軍主力和第1、第2裝甲旅以及第7重炮旅,配備一百二十輛80式和二十四門130加農炮、二十四輛90式203毫米自行榴彈炮,渡過黃河與堅守臨汾的第128步兵師會合,自北向南掃蕩晉中盆地。這一路線避開了險峻的山脈,寬達三四十公里,長度在一百五十公里以上的晉中盆地可以重裝部隊充分發揮,這是最理想的進軍路線了。第二路則由139步兵師、紅鷹旅、第4、第5裝甲旅組成,在歸綏集結形成作戰序列之後,便向北進攻,先拿下集寧,然後兵分兩路,紅鷹旅和第5裝甲旅配合察哈爾地區的游擊隊向懷安、張北方向佯攻,威脅日軍前線司令部;第139步兵師和第1、第2裝甲旅直插大同盆地,拿下大同、朔州,然後經寧武關入忻州,直插太原的後背。這一大膽的計劃沿襲了他的用兵風格:靈活機動,大迂迴穿插,絕不跟敵軍打呆仗,以優勢兵力從敵軍兵力薄弱處尋求大的突破,迫使敵軍離開堅固的工事與自己打野戰,或者縮回工事裡將主動權拱手相讓。這一戰術跟蘇軍的大縱深突破頗爲相似,但又比蘇軍一味堆積兵力和裝備強攻死守的方式要巧妙很多,如果這一計劃順利實施,基本上可以宣判太原地區日軍的死刑了。
所有人都爲之振奮,這等大場面是我軍史上未曾有過的,無論成敗,它都將永遠載入我軍戰史!但王大鬍子還是表達了自己的擔憂:“這等千里迂迴固然是威力無比,但是後勤運輸壓力也是極大的,我們有這麼多車輛確保大軍的補給嗎?就算我們有這麼多車輛,只怕也沒有這麼多汽車兵啊!”
朱老總樂呵呵的說:“這一戰不是抓了四萬多俘虜嘛,甄別一下,把有一技之長的挑出來,尤其汽車兵、通信兵、炮兵,都選出來進行思想改造,我就不信那麼多戰俘裡還挑不出一兩千汽車兵!”
得,他老人家純粹是將日軍當成中介了,還是免中介費的那種,想要什麼人才直接找日軍要!
事情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山西戰場被日軍那堅固的工事和極其頑固的鬥志弄得火大不已的三個軍暫停進攻,補充彈藥和兵員準備再戰,而從漠北凱旋的鐵騎也在補充裝備,養精蓄銳,準備再接再厲,再創輝煌,在日軍那已經鮮血淋漓的傷口再狠狠劃上一刀。俘虜甄別工作加緊進行,有一技之長的日軍士兵被優先挑出來經過思想教育再補充到各部隊去,技術人員嘛,永遠不嫌多的。
原本打得天崩地裂的晉綏戰場一下子陷入了異樣的寂靜。只是這種沉寂卻讓駐守山西的華北方面軍第1軍汗毛倒豎。他們預感到,醞釀着雷霆的烏雲正在綏遠聚集,一場可怕的狂風暴雨即將朝他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