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電話,村枝中佐的手抖得像秋天的黃葉,面色慘白,冷汗淋流。
隴海鐵路出事了!
出了大事!
兒玉部隊一個大隊全軍覆沒,死傷官兵五百餘人,千辛萬苦搜刮過來的一噸黃金被搶走,這樣的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誰又能想到該死的新四軍竟然這麼大膽,區區一個連也敢在戒備森嚴的鐵路線上橫衝直撞?誰又能想到那個連的戰鬥力竟然強悍到這種地步,完全無視遍佈鐵路幹線上的據點和巡邏部隊,以及威力巨大的裝甲列車,一舉殲滅了兒玉部隊的押運大隊?
圍剿進行到現在,還是沒能取得什麼像樣的戰果,反倒損失越來越慘重,每天都有忠勇的皇軍將士被冷槍打死,或者被地雷炸成殘廢,而當他們晚上休息的時候,總有高爆榴彈無聲無息的從天而降,炸他們炸得人仰馬翻,如果他們咽不下這口氣追出去,等待他們的百分之百是一枚殺傷力巨大的定向地雷!現在已經沒有人敢守炮樓了,因爲誰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從哪個角落突然飛來一枚拉着長長的尾焰的炮彈,或者無後坐力炮炮彈,貫穿牆體在內部爆炸,把他們炸得血肉橫飛!滿世界找新四軍打卻始終是打不着對方,自己的炮樓、碉堡卻一個接一個被拔掉,他在中國征戰多年,還從來沒有試過如此被動的,哪怕是跟裝備最精良的中央軍打,也沒有試過!遲遲沒能取得像樣的戰績,還被打得灰頭土臉損兵折將,上頭對他已經很不滿了,現在又在自己的防區發生了一個押運黃金的大隊被全殲,黃金被搶走這樣的大事,村枝中佐簡直就想死!
“你這頭蠢豬!被共軍牽着鼻子走耍得團團轉也就算了,把讓他們跑到鐵路來撒野!你必須對那五百多名帝國勇士的死負責!”話筒裡,師團長的聲調完全走了樣,如鬼哭,如狼嚎,很難想象這種聲音是從那位一向溫文爾雅的將軍喉嚨裡發出的。他操着最難聽的髒話,以女性親屬爲圓心,以九代先人爲半徑狠狠問候着村枝中佐的祖宗,雖說隔了上百公里,村枝中佐還是能猜得到,師團長閣下已經暴跳如雷了,如果他此時出現在師團長面前,師團長百分之百會拔出家傳的“村正”妖刀,一刀把他劈成兩半!
村枝中佐大氣也不敢喘,抹了一把冷汗,說:“將軍,請聽我解釋!共軍似乎得到了強有力的軍事援助,獲取了大批先進的武器裝備,我們低估了他們!”
師團長陰惻惻的問:“他們都獲取了些什麼新裝備?”
村枝中佐又抹了一把冷汗,說:“炸彈!一種非常古怪的路邊炸彈!這種路邊炸彈爆炸威力不大,體積很小,極易隱匿,但是殺傷力非常恐怖!狡猾的支那人就躲在路邊草叢了,等我軍經過的時候突然引爆,爆炸可以產生七八百枚鋼珠和彈片,都是朝着同一個方向噴射的,五十米之內的人員非死即傷,無人能倖免,我軍遭到的大多數的傷亡,都是拜這種路邊炸彈所賜!”
師團司令部那邊,有人將一些從現場拍到的照片遞給師團長。一堆堆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列車殘骸旁邊,很多全身上下滿是窟窿,都給打得沒有人樣了,師團長雖說也是個殺人如麻的狠角色,但是看到這些照片,還是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技術參謀低聲說:“調查組在現場收集到大量鋼珠和彈片,都是對着列車那個方向噴濺的……我們的專家非常困惑,想破頭都想不明白爲什麼這些彈片和鋼珠可以如此整齊的朝着同一個方向噴射,就跟用霰彈炮打出去的一樣!”
村技中佐不知道這邊的情況,他繼續吐着苦水:“還有,共軍也大量列裝了一種可以扛在肩上對着工事進行水平射擊的火炮,威力極大,我們的炮樓在它面前跟豆腐渣沒有任何區別!我們很多炮樓和碉堡就是被這種火炮摧毀的,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去守炮樓了!”
那位技術參謀低聲對師團長說:“他說的應該是巴祖卡火箭筒!”
師團長濃眉一聳:“巴祖卡火箭筒?你確定?”
這位業務水平頗高的參謀說:“確定!巴祖卡火箭筒是美軍步兵極爲信賴的夥伴,可以發射大口徑火箭彈,份量也很輕,可以伴隨步兵一起快速移動,相當於給步兵班裝備了一門大炮!在太平洋戰場和緬甸戰場,美軍、重慶軍都大量使用這種武器,給我軍造成了巨大的殺傷!”
師團長點點頭,對着話筒寒聲說:“他們裝備的,應該是巴祖卡火箭筒!你到底是幹什麼吃的,連他們獲得了美國軍事援助這等重要的情報都一無所知?”
村枝中佐舌頭直打結:“我……”
師團長粗暴的說:“別廢話了,馬上調頭,沿鐵路一帶進行拉網搜索,找到那支襲擊黃金部隊的共軍,消滅他們,奪回黃金!做不到的話,你就自己剖腹吧!”
村枝中佐啪的一個立正,喝:“嗨!”
一向待人和氣的師團長撂出了讓他去死這樣的狠話,可見師團長也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那是一噸黃金,不是幾毛錢!聯隊長抹了一把冷汗,咬牙下令:“通知前線部隊,撤退!”
已經讓民兵和第28團的麻雀戰、冷槍、冷炮、詭雷打得心驚肉跳的日僞軍接到命令,居然發出歡呼,立即集合,後隊改前隊開出山區,朝鐵路方向開進,行動迅速,士氣高昂……總算可以離開那片活見鬼的山區,跟那沒完沒了的冷槍冷炮和詭雷說再見了,萬歲!
只是撤退的時候隊伍已經短了一大截,持續數天的激烈較量,日僞軍死的傷的一大堆,最憋屈的是付出了這麼大的傷亡,愣是沒能逮住第28團的主力狠狠揍他們一頓,連全殲人家一個連都做不到!這樣的結果很難讓日軍滿意,在撤退的路上他們頻頻回頭,瞪着桐鄉方向直咬牙。那纔是他們此次掃蕩的主要目標,可是,他們愣是過不去!
我們還會回來的,給我們等着!
心裡暗暗發狠的日軍並不知道,他們沒有再次向桐鄉發動大掃蕩的機會了。
村枝中佐帶着他折損嚴重的部隊回到隴海鐵路,與其他部隊一起拉網搜索,試圖將特務連挖出來,搶回黃金。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襲擊得手後鍾偉早就帶着特務連揹着黃金,跟着鐵道游擊隊溜了,傻子才傻乎乎的留在鐵路附近等着他們去掃蕩呢。日軍把鐵路兩邊的村莊鎮子翻了個底朝天,連一點金屑都找不到。暴怒之下,日軍大開殺戒,好幾個村莊慘遭滅頂之災,給殺得連只活雞都沒留下來,而且是變着玩樣虐殺,試圖用這種暴行嚇倒老百姓,逼他們供出特務連的行蹤!
第28團很快就作出了反應。此時他們已經換裝完畢————63式自動步槍、56式衝鋒槍、40火、迫擊炮這些裝備上手都非常快的,他們當中又有那麼多身經百戰的老兵,讓他們玩兩天馬上就熟悉了。發生在隴海鐵路的大屠殺激怒了他們,全團官兵強烈要求以牙還牙,對敵軍還以顏色!參謀長倒也乾脆,當即就決定攻打淮安城,以牙還牙。
現在的確是收復淮安城的最好時機,日僞軍都讓特務連給引開了,整個淮安城空虛到了極點,而第28團換了新裝備,士氣正旺,剛好拿他們來練練手。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打唄!
第28團一營、二營及團部一個高射機槍連、兩個重型迫擊炮連共計近三千人乘着夜色,輕裝疾行,分兩路朝淮安城殺去。這樣的大戰,第10旅自然不能光看着,旅長派出了他的心頭肉————全旅僅有的一個榴彈炮連前來協助作戰,這個榴彈炮連裝備六門九二步炮,其中四門是第28團送過去的……
於是,正在滿世界的找着黃金的村枝中佐很快就接到了淮安城守備部隊打過來的電話。打電話過去的是菱田少佐這個倒黴催,他曾經被視爲村枝大隊的一頭猛虎,但是現在他可沒有半點猛虎的樣子了,分明就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中佐,不好了!共軍主力大舉出動,已經將淮安城給團團包圍了!”
村枝中佐大吃一驚,問:“他們總共出動了多少人?”
菱田少佐說:“從火力來判斷,少說也出動了一兩萬人!你趕緊回來吧,現在淮安城實在太空虛了,我手裡只有一點皇協軍和憲兵,撐不了多久的!”
似乎是爲了證明這個倒黴催併沒有撒謊似的,轟轟轟轟轟轟!一陣猛烈的炮聲響起,跟滾雷似的,震得村枝中佐臉部的肌肉猛地顫了幾下,失聲叫:“大炮!?”
菱田少佐說:“是的,大炮!他們至少動用了六門九二步炮,八門十二釐口徑迫擊炮,火力極猛,我們快撐不住了!”
以新四軍那寒酸的武器裝備,一次性拿出六門九二步炮,八門大口徑迫擊炮,已經是非常駭人的手筆了,這些武器的出現也證明菱田少佐說的都是實話,他們面對着新四軍一個師的龐大兵力,撐不住也是正常。菱田少佐幾乎咬碎了牙,老子滿世界找你們的時候你們連個鬼影都找不着,現在老子已經放棄打擊你們了,你們倒是冒出來了,而且呼啦啦的一下來了一兩萬!暴怒的中佐衝他的部隊咆哮:“立即上車,返回淮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