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分甲乙,甲屬陽木,參天爲棟,乙屬陰木,可春可秋。
這金色巨樹如今反哺而來的甲木本源,被【青帝】符紋吸納,卻也在衝蕩着少蘅的筋骨脈絡。其被《天工神藏造化真經》所鑄就的周天所卷,煉化凝就出的灰色法力中,都透着些綠意。
而那些纏繞在巨樹樹幹上的魔氣,則被青光藤絲所圍。
比之魔物血魁,她能察覺出,這些黑色魔氣要更來得頑固且陰邪,神通之力雖然仍能將其煉化,但是怕要耗費大量時日。
“耗時頗長,這倒無妨。我本就打算之後再哄哄那好騙的小山鬼,多在此地待些時日,以備閉關衝境,如此倒省卻我一番口舌。”少蘅心中暗想。
此刻少蘅一受巨樹之反哺,二有煉化魔氣之裨益,三則身處之地,有充裕至極的天地靈氣,實在是天時地利人和俱齊。
縱九百爐法力後,積攢底蘊越發艱難,此刻她也在穩步邁進。
而看着那懸在空中,因心神澄淨而已盤膝閉目的灰袍女子,小白龍雖有些眼熱,但卻率先朝那山鬼說道。
“小山鬼,你瞧,如今她正在幫你清理那些魔氣,可是已經在履行約定。她如此盡心盡力,不畏艱險,你之前承諾的萬年靈乳,怎麼還不去尋?”
萬年靈乳必生於地底穴洞當中,即使知曉地點,也極難尋得。
山鬼則不同,她被山體孕育,潛入地底深處毫不費力,自然是取來靈乳的不二之選。
那女娃正專心地擡頭仰看。
那些叫‘魔氣’的黑色霧氣,被青光細藤包裹後,果然在慢慢被消磨變淡,若是時日一長,想必可將其清理乾淨,故而她眼中激動,面上歡喜。
被敖川叫時,山鬼下意識想反駁,自己本就只說是帶着少蘅去尋靈乳,又不曾說要以物易物。
那‘不畏艱險’幾字,更是可笑,分明那女子現在也在受益,修爲穩步增長。
但山鬼和少蘅打了幾番交道,竟也成長得極快。
她心中思索:“那在阿母身上的魔氣,是每年越來越多的,倒像是在不停生長一樣。就算現在被清理乾淨,但若是無法拔除,豈不是此後都需要定時請來這女修,施以援手?”
山鬼想了一想,嚥下反駁之言,掐着嗓子,柔聲答道:“她既如此辛苦,我自然會履行約定的。到時候我親手將靈乳奉上就是。”
敖川龍尾微晃,沒有答話。
它覺得這山鬼像是有些其他盤算,不對勁,再看看。
……
真一元宗,飛仙殿中,空餘一人。
高臺上,天丰姿態頗顯不羈,半躺在主座上。
她半眯着眼,右手食指靈光閃爍,翻閱着一冊冊玉片奏聞。
“呵,轄地屬城的賦稅要本尊管,法器採買也需本尊管,宗門建交也要定奪……”
“真是叫人厭煩疲倦。”
天豐眉心閃爍,以神識讀取玉片上的內容,然後逐一批字。
實則這些事務,均有相關的管事或長老作了簡要處理,並提供了自己的處理策案,但需要她做來最後的拍板。
待處理了九百餘份奏聞,天豐合上雙眸,正欲整個身子躺到座上,卻突然發現身後傳來一陣特殊的波動。
她猛然睜眸,回首看向身後的那張祖師畫像,此刻竟在發出瑩瑩光彩,隨後其中的祖師像開始模糊,浮現出了一個個名諱。
於首位,正是祖師真名“乘神沅”,而在末尾的“姜逢青”處,漸漸浮現出了第十九個,也是全新的名字。“少蘅。”
天豐輕嘆口氣,聖品資質,萬萬年難逢其一。
璞玉渾金,她又何嘗不曾動心。
叫少蘅暫稱被自己收作了記名弟子,以混淆視聽,又何嘗不是自身的幾分私心?
進,天豐可將其進一步收爲真傳,退,她再改易爲天工法脈的真傳弟子,倒也情理之中。
記名弟子不似真傳,行事頗爲隨意不羈的長老,便收上七八十位記名也無妨,畢竟並不需要如親傳一般悉心傳功授法,並不算真正師徒一般,需傳承法脈。
“既然她已經得《天工神藏造化真經》的認可,成了第十九代真傳,那便是我真一元宗的道子。”
天豐喃喃自語,雙眸中驟然閃爍銳光,似寒鋒出鞘。
“姜師妹當年之所以身隕,同紫虹派、懸劍派和左道宗這三大宗派密不可分。首惡青霞道人和雲蠱老祖都已經伏誅,唯有那懸劍派的朱令劍主,被重創後以龜息妙法逃過一劫,死而復生。”
“他們從姜師妹手中得了那玉京令,怕是已經嚐到了甜頭,以少蘅的天資,得到天賜玉京令怕也是必然之事……總會有些老不死的東西,按捺不住。”
既有鬼蜮心思,需施雷霆手段。
天豐站起身來,眼中寒光最盛時,反倒是輕笑出聲。
“當年如不是白露師妹晉升四境後,得大道恩賜,獲【諦聽】神通後她第一時間進行了‘交易’,得到答案,怕還真將朱令那老鬼給查漏了過去。據聞他那龜息妙法弊端極大,元嬰境三千年的壽元,他足足沉眠了九百餘年,才換取來一線生機。”
“似乎就是近幾年才醒的?”
“醒得可真及時。”
天豐捏住了一縷風,化作訊鳥,彈指一動,叫其飛去靈瓊峰,尋那觀治殿中的福靈真君,請她代理宗門事務。
隨後她擡手伸指,劃出一道紅痕。
一柄柄殷紅長劍,自那紅痕中飛出,接連不斷,直到一千零八柄靈劍都飛入長空,宛如一道赤霞在天,直朝西南方而去。
天豐衣袖一揮,踏雲而上。
“是時候殺雞儆猴了。”
……
均天神山,金色結界當中。
一條小白龍趴在金色巨樹的枝杈之上,它龍瞳盯着面前搖曳的金色葉片,頓時張開嘴,朝其咬下,可那口利齒卻怎麼都奈何不了那看似纖薄嬌弱的葉片。
“呸。”
敖川吐了一口,扭過頭去,安慰自己:“臭的,這玩意兒是臭的。”
而另一處的枝椏上,山鬼蕩着雙腳,笑嘻嘻地道:“就你這條小蟲,還想吃阿母的葉子?”
“小蟲小蟲,可笑可笑。”她拍着雙掌,笑聲似銀鈴一般。
敖川別過頭去,纔不理她。
它看向那在青金光樹中閉目的少女,暗道:“這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多了,我都藉此地充沛的天地靈氣,鞏固了境界,並有所增益,她怎麼還沒完成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