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秩序和虛無
“這就是真實的宇宙……”
陳梵凝視着舷窗外那動人心魄的景象，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讚歎。
在他的注視下，巨型氣泡表面那層厚實的宇宙膜微微浮動，其上映襯出點點燦爛星光。
“你現在看到的這些星光基本都是由無數恆星和行星構成的超星系團發出的光芒。”壹的聲音再次從耳邊傳來，“在這個尺度上可看不到常規的星光。”
陳梵愣了愣神，眼中逐漸生出了幾分驚駭。
超星系團的概念他有所認知——恆星系之上便是河系，大量河系構成了星系羣，大量星系羣又構成了星系團，一個個星系團匯聚在一起，最後構成了一個超星系團。
這是他從未想象過的龐大宏觀結構！
可從高維視角觀察，一個普通人窮盡一生都無法遊覽完的超星系團，也不過就是宇宙中一個小小的光點。
直到這一刻，陳梵才終於意識到了爲什麼人聯要將對星空的嚮往設定爲文明潛力值的重要評判標準。
近乎無窮無盡的資源就安靜的躺在所有人的頭頂，如果沒有人願意擡頭仰望星空，甚至還要爲眼前那些許微薄的利益爭個頭破血流的話，那這個文明也必將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陳梵微微扭過頭，目光越過大宇宙泡，投向更遠處。
在視線的盡頭，數個大宇宙泡浮沉於超空間膜表面，其上閃爍着明亮的光斑。
這些光斑相互連接在一起，赫然形成了一條條他曾經在共鳴中見到過的絢麗光帶——和共鳴時的感受截然不同，在星艦搭載的五維信息過濾屏障的保護下，直視這些絢麗光帶的他並沒有感受到多少異樣。
“那些小氣泡……”
身旁，伊莎同樣滿臉驚詫地發出了詢問：“它們都是小宇宙嗎？”
她還記得先前對小宇宙的介紹：“它們都被高等文明牽引了嗎？”
“當然。”
這一次響起的是麻薯的聲音。
這位周身遍佈細密絨毛的洛塔熊貓人，神色嚴肅甚至帶着幾分虔誠地望着眼前那光怪陸離的五維空間：“這就是五維空間的美妙之處，你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龐大宇宙的真實結構，也能看到其中存在多少高等文明。”
陳梵再次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大宇宙泡。
只是粗略掃了一眼，陳梵就看到了不下百個規模不一的小宇宙泡。
這些小宇宙泡分散在大宇宙泡的表面，有些地方相對密集，有些地方則空蕩蕩的，甚至有一片區域內只能看到寥寥三四個小宇宙泡。
按照壹的解釋，這種稀疏不一的情況是相當正常的——宇宙內的資源分佈不均，文明的密度自然也不均勻，相應的，高級文明的密度也會有所差距。
“不過……”
麻薯的聲音繼續傳來，和先前相比，此時他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困惑和迷茫：“這個宇宙泡的結構確實和別的宇宙泡不太一樣。”
陳梵眼神一動，迅速向其投去了詫異的目光：“爲什麼這麼說？”
“據我所知，大多數宇宙泡都是輕輕依附在超空間膜之上的。”麻薯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這個宇宙泡卻被超空間膜包裹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要被超空間膜吞噬了一樣。”
陳梵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這個說法倒是挺新奇的，不過超空間膜真的會吞噬宇宙泡嗎？”
麻薯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只是一個比喻而已，超空間膜又不是活物，怎麼可能會吞噬宇宙泡。”
陳梵聳了聳肩，隨口提了一句：“科學院那邊好像也在進行相應的研究，但到現在都沒有得出什麼關鍵的結論。”
“算了，科學院都搞不明白的東西我們就別去操心了。”麻薯聞言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同時扭頭看向另一邊剛剛升入五維的物流艦，“琳，準備好了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麻薯在身前的控制檯上操作了一番。
電子提示音隨之在駕駛艙內響了起來：
“相位引擎已完成切換，當前輸出功率50％。”
“秩序場輸出功率35%，艦載主機負載80%。”
“開始五維巡航！”
……
“相位引擎？”
陳梵愣了愣神，向右手處的智能終端投去了詢問的目光：“這又是什麼東西？”
“你覺得宇宙之外是什麼？”
壹並沒有立即回答陳梵的疑問，而是向其發出了反問。
“一片……更加廣袤的空間？”
“不。”
“這裡什麼都沒有。”坐在主駕駛座上的麻薯開口否認了陳梵的話語，“這裡是一片虛無。”
陳梵不由愣在了原地。
什麼都沒有？
一片虛無？
這怎麼可能？！
陳梵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擡頭看向舷窗之外。
那光怪陸離的世界再次映入他的眼簾，超空間膜、宇宙泡……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真實。
“它們只是一串串逸散的信息。”
“就像是漫反射的光芒一樣。”
察覺到陳梵心中的困惑，電子合成聲在耳邊響起：“伱可以理解爲一個安裝了腦機接口的盲人，外界的影像以電子數據的形式不斷傳入盲人的大腦。”
“盲人大腦中出現的畫面，真的是他看到的世界嗎？”
“不，他並沒有看到真實的世界，他看到的只是無數信息凝聚而成的虛像。”
“你看到的景象也是同樣的原理，只不過這些逸散的信息直接進入了你的大腦。”
“進入五維巡航狀態的星艦之所以要安裝信息過濾屏障，就是因爲這些信息太過冗雜和龐大，如果不進行過濾和屏蔽，一瞬間涌入的信息足以撐爆任何智慧生物的思維器官。”
壹聲音微微一頓：“除了你這個異類。”
“別問本機，本機也不清楚你是怎麼做到的，汪靜院士那邊已經等你很久了，等你去管理局報道的時候應該會有不少檢查項目在等着你。”
陳梵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此外，五維空間，之所以將其稱爲空間，只是爲了讓大多數智慧生物更好的理解罷了。”壹繼續補充着：“當星艦升入五維後，星艦便會自發脫離宇宙泡的限制，從而進入宇宙之外的虛無。”
“虛無之中，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的概念。”
聽到這邊，陳梵神色不由一凜：
艹，科技版本的飛昇？
看着全息投影中緩緩流逝的時間，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那爲什麼星艦之內還有空間和時間的概念？”
“問得好。”
麻薯一邊操作星艦，一邊發出了一聲感慨：“這可是五維巡航功能的改裝大頭，花了我不少信用點呢。”
“相位引擎中的秩序場裝置，全稱應該叫虛無秩序場自生成和穩定裝置，聽說是在【創世紀】的基礎上研發出來的。”
“這玩意兒可以在虛無中形成一個穩定的秩序場，你可以將其簡單理解爲一個極其微小的臨時宇宙。”
“一旦秩序場消失，星艦便會被周圍的虛無吞噬。”
陳梵下意識嚥了口唾沫：“被虛無吞噬會怎麼樣？”
“消失，真正意義上的消失。”
壹的聲音再次傳來：“無論是智慧生物還是科技造物，在最新的物質信息理論中，其實都是一串串秩序信息。”
“失去秩序場的保護後，秩序信息會以極快的速度發生逸散。”
“簡單的來說，就是自動解體。”
陳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超空間膜和宇宙泡在虛無中又是怎麼存在的？”
“這兩個東西算是虛無中的特殊景觀了。”
壹迅速做出瞭解答：“它們的周圍也有天然生成的秩序場，因此可以在虛無中保留自己的實體。”
“根據科學院發佈的最新研究數據，超空間膜仍在不斷生長，依靠天然生成的秩序場不斷將虛無轉化爲自己的地盤。”
“那相位引擎又是怎麼回事？”陳梵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星艦的引擎上，“既然虛無中沒有空間和時間的概念，那它又是怎麼讓星艦運動的呢？”
物體運動有兩個最基本的概念。
時間，可以刻畫物質運動的持續性；而空間，可以刻畫物質運動的延展性。
換言之，沒有時間和空間，自然也就沒了物質運動的概念。
“這就要從超空間膜生長的方式開始說起了。”
“超空間膜周圍的秩序場不斷向外延伸，從而賦予虛無空間和時間的概念，然後，超空間膜本身再開始擴張延伸。”
“這也是相位引擎工作的原理。”
“不斷解析周圍的虛無，通過極其龐大的運算來生成相應的秩序場，從而讓星艦在秩序場內不斷向前行進。”
“因此，五維巡航和常規宇宙中的航行有着相當大的區別。”
壹在陳梵身前調出一幅全息影像：“在宇宙之內，星艦的飛行速度主要取決於能源和引擎功率。”
“更多的燃料，更強大的曲率引擎，可以自然而然地提高星艦的運行速度。”
“但五維巡航不同。”
“在虛無之中，星艦的飛行速度主要取決於秩序場的延伸速度。”
“艦載主機解析虛無，並計算出相應的秩序場生成方案，相位引擎再製造相應的秩序場並驅動星艦前行。”
“整個過程中，艦載主機的計算佔據了80%以上的功勞。”
“換言之，五維巡航的速度主要取決於艦載主機的算力和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