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克拉肯
幾分鐘前。
覺察到那一股來自星空的莫名窺視感後，陳梵便下意識向星空投去了目光。
不知是什麼原因，這一刻的星空和以往看到的星空截然不同。
在陳梵的注視下，原先難以察覺的微弱星光從四面八方凝聚而來。
星光明亮，彷彿凝成了實質。
一條星光構成的通道從希娜洛星的高空軌道徐徐降落，精準地穿過祈禱之地上空的穹頂，直直地映照在他的身上。
看着眼前的神奇景象，陳梵福如心至，按照曾經見過的祈禱話術，在腦海中默唸出聲：“星神，您忠實的信徒向您詢問……”
默唸到一半，陳梵的思緒戛然而止。
等等……
他該向星神問些什麼？
奧菲莉婭也沒和他說這玩意兒啊！
眼瞅着星光越來越濃郁，陳梵心中一急，迅速在心中補全了祈禱的話語：
“您忠實的信徒向您詢問……”
“您……在嗎？”
與此同時，無窮無盡的信息從天外星空傾瀉而下，順着祈禱之地的信號傳輸通道，迅速傳入了陳梵的腦海中，最終化爲了兩個彷彿加了着重標記的文字。
【在的。】
臥槽？！
這踏馬也行？！！
嗡……
正當他心中驚歎之際，原本微弱的眩暈感驟然增強，他的思緒在一陣天旋地轉之間徹底陷入了混沌之中！
等他徹底回過神來，陳梵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片浩瀚的赤色星海之間。
突然遭遇這等變故，陳梵心中不由閃過了一絲慌亂——星神不會生氣了吧？不就是隨便打了個招呼嗎……沒必要這麼認真吧？！
他定了定心神，迅速打量了一番周圍。
希娜洛星、祈禱之地、奧菲莉婭和阿爾黛西亞、紅石和兩名助理……
一切的一切，全都沒了蹤跡，他的周圍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遼闊星空和泛着淡淡赤色光芒的無盡星雲。
或明或暗的點點星光從無窮遠處傳來，在赤色星雲的遮蔽下微微閃爍，更是爲這片星空增添了幾分神秘。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想要出聲說話，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正身處空無一物的宇宙之中。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更加強烈的不安和惶恐涌上心頭。
——此時的他竟然沒有察覺到任何不適！
失重、窒息、極低溫、高強度輻射……
星際空間中的諸多惡劣環境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恰恰相反，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舒暢感。
就像是……
擺脫了某種一直束縛着自己的枷鎖！
無數紛雜的念頭在腦海中轉瞬即逝，對自己狀態有所猜測的陳梵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微弱到近乎不可察的光芒自身體表面傳來，他定了定神，擡起手摸向自己的頭頂。
光滑的觸感更是完美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想。
這是他的意識體。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的意識體再次脫離了那副人工培育的反物質軀體，並被牽引至這片陌生的星空之中。
沉吟片刻，陳梵心中生出了幾分猜測。
“星神？”
他念頭一動，開口呼喊道：“是你嗎？”
和肉體的發聲方式不同，意識體的發聲方式更加晦澀難懂，但傳遞信息的方式更爲高效。
就像是烙印在基因裡本能一樣，“進化”出人形的那一刻，陳梵便掌握了這種獨特的“說話”方式。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周圍看似一成不變的星光驟然變化起來。
就像先前在祈禱之地看到的場景一樣，那細碎的星光驟然凝實，形成了一片沒有具體形狀的光之海洋。
陳梵眼神一凝。
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光之海洋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意識體！
“向您問好。”
一道信息從這片光海中傳來：“尊敬的使者，您可以喊我克拉肯。”
陳梵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在他的感覺中，對方向外傳遞信息的方式和他有所區別，但一時間他又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但從對方傳遞而來的信息中，陳梵還是察覺到了幾分異樣：“你受傷了？”
“還有，你……是星神嗎？”
聽到陳梵的問話，光之海洋微微波動起來。
許久，又一道虛弱的信息從其中傳遞而來。
“是的，來自異域的侵襲對我的身體造成了不小的破壞……”克拉肯用斷斷續續的聲音回覆了陳梵的問話，“至於星神……”
克拉肯虛弱的笑了笑：“呵呵，希娜洛那些小傢伙確實喜歡稱呼我爲星神……”
“說起來，我似乎很長時間沒有迴應過那些碎嘴的小傢伙了……”克拉肯的聲音中帶着些許遺憾，“先前爲了清淨，我還屏蔽了不少小傢伙的聲音，現在回想起來……”
“還真有些懷念啊……”
或許是因爲不用應付希娜洛文明那些瑣碎的祈禱，和先前看到的諸多記錄不同，此時的星神並不高冷，甚至還顯得有些……
平易近人。
但陳梵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雖然只是初次見面，但他知道，眼前這個名叫克拉肯的意識體和幽靈艦隊絕對搭不上邊！
這對於陳梵而言絕對算不上好事——能夠傳出如此預言，這個看似虛弱的克拉肯，很有可能是和幽靈艦隊不相上下的高等文明！
“星神，你……您到底是誰？”想到這邊，陳梵端正了態度，用略帶恭敬的語氣問道。
“請不要喊我星神！”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光海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劇烈波動起來，“在您面前，我擔不起這樣的稱呼。”
克拉肯的態度十分謙卑。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陳梵甚至感覺星神的言辭中還帶着些許討好和敬畏的意思。
陳梵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光海，大腦有些遲鈍地轉過了一個彎。
懂了！
星神應該是知曉人聯的存在，所以纔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您……”眼瞅着光海的波動愈發劇烈，陳梵趕忙換了一個稱謂：“你知道我的身份？”
“當然。”克拉肯的聲音中透着濃濃的敬畏，“您的生命階級比我高多了……”
生命階級？
陳梵再次愣了愣神。
思索片刻後，他恍然大悟——這應該指的是文明等級吧？
果然，人聯九級文明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
等等……照這麼說，星神的科技水平其實並不高？
不然也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語來……
正當陳梵腦海中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紛雜念頭時，克拉肯虛弱的聲音中第一次透出了些許茫然：“至於我是誰……”
他有些遲鈍地回答着陳梵的上一個問題：“我也不清楚。”
陳梵：“？？？”
似乎是察覺到了陳梵心中的不解，克拉肯趕忙繼續說道：“自從我誕生意識，我就在這片星空之中。”
“我沒有同類，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陳梵驚疑不定地看着身前平靜的光海：“那你的身體呢？”
“身體……”克拉肯的聲音愈發迷茫，“我沒有身體，或者說……這片星空就是我的身體。”
“您看。”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眼前的光海驟然消散，化作無數光點彌散在周圍的星空之中。
陳梵臉色微變，在他的感受中，原本凝聚在身前的意識體已經徹底消失，如今的克拉肯已經徹底彌散在周圍的星空之中！
——星神無處不在。
陳梵腦海中不由響起了奧菲莉婭的話語。
所以……
希娜洛文明感受到的星神，應該就是這種形態的吧？
等待許久後，稀碎的星光再次匯聚起來，緩緩形成了一片起伏不定的光海。
“抱歉……”
“我的傷勢有些嚴重，恐怕很難繼續維持這樣的狀態了。”
話語間，龐大的光海在陳梵的注視下緩緩逸散。
在縮水至原先的十分之一規模時，這片光海終於再度迴歸了穩定。
看着面前緩緩波動的光海，陳梵心中充滿了困惑：星神……亦或者說克拉肯，到底是什麼形式的生命？
既然整個星空都是他的身體，那他口中說的傷勢，又是什麼情況？
“爲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
陳梵稍稍思索，開門見山道：“你有什麼事嗎？”
“……不是您先呼喚我的嗎？”等待片刻後，克拉肯遲疑着發出了反問，“我以爲您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呢？”
陳梵眼角輕輕一抽：“……”
艹。
你別說，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咳！！”
陳梵輕輕咳嗽一聲，掩飾着自己心中的尷尬：“那伱剛纔提到的侵襲，還有先前告訴希娜洛文明的預言又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因爲傷勢影響，這一次，光海的起伏波動顯得愈發有氣無力，連帶着克拉肯的信息也變得斷斷續續起來。
“尊敬的使者，我已經無力維繫這場交流了……”
“創生之地……”
“請您儘快到創生之地來……”
“它們……已經來了！”
話音落下，光海劇烈波動了幾下後驟然潰散！
那龐大的、凝聚在一起的意識體也化成了一盤細碎的散沙。
站在赤色星海之間，陳梵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克拉肯的狀態——他徹底陷入了沉寂，剛纔的交談，不過是他耗盡所有精力做出的垂死掙扎罷了。
陳梵不由陷入了沉默。
許久。
他深吸一口氣，向四周的赤色星海發出了一聲發自靈魂的咆哮：“不是，哥們兒？！”
“你踏馬倒是把我送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