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殊死一搏
“持久戰？”
反宇宙泡，旗艦要塞指揮中心內，方雲生皺着眉頭看向身側的徐明啓：“汪院士真的是這麼說的？”
“是。”
徐明啓點了點頭，神色有些無奈：“科學院目前沒辦法破解這種技術，我們只能等它消耗完自身的能量被動退出，亦或者巨蠍主動停止抽取時間幀……”
消耗完自身能量？
方雲生有些懷疑地看向舷窗外被無盡炮火籠罩的巨蠍：“我沒記錯的話，這玩意兒已經掌握真空零點能了，想要耗盡它體內的能量……有點困難吧？”
“至於等對方主動停止抽取時間幀……”
“那踏馬這場仗得打到什麼時候？！”
“問題不大！”
見到方雲生臉色越來越黑，徐明啓連忙開口補充：“按照汪院士的研究成果，對方在抽取時間幀的時候是無法做任何動作的。”
“咱們可以削減艦隊的攻擊範圍，同時再大規模架設臨時工廠，理論上來說，這種持久戰對Z619維和艦隊沒有任何壓力……”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問題。”方雲生憂心忡忡地瞥了一眼舷窗外幾乎看不清的星空，“我擔心的，是這個宇宙。”
“別忘了，這個宇宙泡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宇宙泡崩塌的殺傷力你也清楚，萬一那時候維和艦隊還在和巨蠍死磕……”
徐明啓臉色微變。
該死的，他怎麼忘了這檔子事！
一個規模達到數百億光年的宇宙泡，在坍縮時釋放的威力，絕對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那絕對是自然界最宏偉的力量！
別說維和艦隊了，就算是創世紀要塞，位於這種級別坍縮的內部，恐怕也難以保全自身！
徐明啓沒有說話，只是飛快地在身側的全息界面上調出了一系列數據。
關於宇宙泡的坍縮，人聯有相當完善的預測模型。
將各種最新的檢測數據輸入模型後，艦載主腦很快就給出了一個答案。
“不到兩年……”
看着眼前浮現的數字，徐明啓臉色愈發難看。
兩年時間夠幹個什麼事？
別說什麼持久戰了，在宇宙的跨度上，隨便兩個文明的小衝突都得花十數倍、乃至數十倍的時間來解決！！
“這宇宙泡坍縮的時間……爲什麼縮短了這麼多？”
徐明啓下意識出聲反問。
在他的記憶裡，整個宇宙泡從宇宙膜被初步破壞到徹底崩塌，大概需要四到五年的時間，結果現在……
只剩下了這麼點時間！
話剛說出口，徐明啓便回過神來，也迅速意識到了其背後的原因——
創世紀要塞發動的規則打擊，固然消滅了大量蠍羣和大型巨蠍，但也對宇宙膜造成了二次傷害，再加上切割超大規模小宇宙，這個宇宙泡的壽命和先前相比，已然出現了極大幅度的衰減！
成也創世紀，敗也創世紀。
“該死！”
徐明啓低聲咒罵一句，他下意識擡起手，準備調出通訊界面向汪靜彙報這一情況。
但……
就在下一秒，被艦隊炮火覆蓋的星域出現了異動！！
……
【該死，該死，該死……】
巨蠍打量着周圍沒有絲毫減弱、甚至呈現出逐步增強趨勢的炮火，僅剩的那隻獨眼中終於出現了驚慌失措的神色。
它知道，這樣拖下去絕對不是辦法。
先不說它那顆即將被消耗殆盡的晶體，單單說那混亂中逐漸增強的時空波動，就不是什麼好兆頭。
雖然它的視線被炮火徹底阻擋了，但它依然能從那混亂的時空波動中察覺到一件事——那分散在周圍星空中的艦隊，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它所在的位置包抄過來。
再這樣拖下去，等到那顆晶體被耗盡，等待它的，只會是一條死路！！
身爲探索外界疆域的工蟲，在陷入生死危機的那一刻，深深烙印在它基因裡的本能終於有了動靜。
就算不能安全活命，它也得將這個文明和這個宇宙的座標信息告訴母文明！
母文明需要這個信息！
遠在母宇宙的王……更需要這個信息！！
有了這個文明的資源和科技支撐，王的計劃……
或許就能成功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巨蠍的獨眼中頓時閃過一抹狠色。
該拼命了！
巨蠍僅剩獨眼中的狠厲之色愈發濃郁，同時，它背部殘缺肉翼上縈繞的白色光芒也逐漸明亮起來！
……
“滴——滴——滴——”
伴隨着刺耳的預警聲在指揮中心內毫無徵兆地響起，一抹極其強盛的慘白色光芒在轟炸的中心點油然升起。
光芒璀璨，無論是零點射線還是暗物質炮，亦或者說是別的什麼大威力武器，在這道慘白色的光芒前都顯得無比黯淡。
“警告！偵測到高強度信息波動！”
艦載主腦的聲音剛剛響起，身處指揮中心的方雲生和徐明啓臉色已然大變——對於眼前的場景，兩人實在太過眼熟！
這踏馬不就是先前巨蠍釋放信息衝擊的場景嗎？！
回想起那無數繁雜信息在一瞬間擠入大腦的痛苦感受，徐明啓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該死的！”一旁，方雲生已然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老徐，你他孃的不是說這玩意兒沒辦法動了嗎？！”
徐明啓臉色慘淡：“汪院士說的是物理意義上的動作。”
“理論上來說，其中應該不包含信息流衝擊，所以……”
“艹！”
聽到徐明啓的話語，方雲生來不及思索，直接按下了全艦廣播的按鍵：“全艦注意！”
“緊急命令，保持攻擊，全速後撤！！”
“泰坦四號至十一號艦，創世紀單元全功率運行，與旗艦要塞一起斷後！”
先前那場信息流風暴給方雲生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太過巨大。
要知道，近距離接觸的情況下，泰坦母艦都扛不住這種信息流風暴的打擊，更別提那些只搭載了微型創世紀單元的主力戰艦了！
再不緊急後撤，一場信息流風暴下來，恐怕在場的艦隊直接減半了！
命令下達的那一刻，原本將巨蠍層層包圍的艦隊驟然向後方空無一物的星空撤去，先前有些逼仄的星空，瞬間變得寬敞起來。
當然。
覆蓋巨蠍所在星域的炮火併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
這理應是一場完美的應對措施。
只是……
那慘白色光芒的增強速度明顯超出了方雲生的預期。
幾乎是艦隊開始撤退的那一秒，這慘白色的光芒已然發展至巔峰狀態——它徹底蓋過了艦隊的炮火，無視了光線的傳播規律，直接將整片星域都染成了慘白色！！
“……”
看着舷窗外傳來的慘白色光芒，方雲生瞳孔迅速放大，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完了。
這一刻，方雲生腦海中只浮現出這兩個大字！
譁！！！
在方雲生和徐明啓的注視下，那慘白色的光芒就像會呼吸一樣，驟然收縮，而後又迅速擴張。
如此往復三兩次後，慘白色光芒驟然“崩塌”！
不錯。
崩塌！
就像是破碎的鏡面一樣，那被暈染成慘白色的星空也開始出現裂痕，隨着那一抹白光逐漸破碎、瓦解，原本被遮蓋的深邃星空也再次浮現於所有人的眼前。
與此同時，那刺耳的信息熵預警聲也開始逐步減弱——星空中的信息流強度，竟然毫無徵兆地下降了！
“……信息衝擊呢？”
一旁，下意識屏住呼吸、做好衝擊準備的徐明啓猶疑不定地睜開雙眼，轉頭看向了同樣懵逼的方雲生：“這……這是怎麼回事？”
“剛纔那白光……居然不是信息流風暴？”
方雲生愣了愣神，低聲呢喃：“那巨蠍又想幹什麼？”
“警告！！！”
還沒等方雲生的話音落下，艦載主腦的合成聲已然發出了無比高亢、尖銳的預警聲：“目標丟失！！重複，目標丟失！！”
這下，方雲生徹底慌了。
目標丟失？
事到如今，除了那隻巨蠍，還有什麼能是維和艦隊的目標？
說好的巨蠍不能自由移動，結果一眨眼的功夫，巨蠍沒了？！！
你擱這兒跟他開玩笑呢？！
一旁，聽到預警聲的徐明啓已經從座椅上蹦了起來。
他顫抖着手，飛快調出了一幅佈滿了密密麻麻監測數據的全息界面——由於艦隊轟炸的原因，僅憑肉眼和常規的觀測手段，是完全無法觀測到巨蠍的，因此，艦隊只能通過一些相對複雜的監測數據來間接推算巨蠍的位置。
只是掃了一眼，徐明啓的臉色就變了。
正如艦載主腦的預警，無論是引力波還是別的什麼監測數據，都清晰地證明了一點。
此時此刻，巨蠍已經從爆炸的中心消失了！！
“這，這怎麼可能？”
徐明啓低聲呢喃：“巨蠍，怎麼可能在抽取時間幀的狀態下移動……這，這不符合科學院的模型……”
難道……
時間幀模型錯了？
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倒不如說，在數據和理論都受限的情況下，憑空推導出的模型不出錯纔是一樁奇事！
只是……
這時間點不太恰當。
戰爭中，尤其是在同等級文明的戰爭中，這種重大錯誤足以改變一場戰爭的走向了！
試想一下，身處1普朗克時間前的巨蠍，頂着炮火，肆無忌憚地衝入維和艦隊之中……
那將會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想到這裡，徐明啓頓時感覺手腳一陣冰涼！
“老徐！我找到了！！”
就在徐明啓頭腦一片空白的時候，方雲生的咒罵聲從一旁傳來：“他XXXX的，這隻臭蟲居然跑到轟炸區域的邊緣去了……”
“等等，我怎麼感覺它的狀態有些不太對勁？”
“死了？！”
徐明啓愣住了。
啥玩意兒？這就死了？
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便忙不迭地朝方雲生身前的全息界面望去。
慘白色的光芒已然消散，黯淡的星空中，只剩下了那充斥着無窮無盡爆炸威能的“火球”。
一隻面目全非的巨蠍，就像是一塊殘缺的破布，靜靜地懸在火球的邊緣——之所以用面目全非來形容巨蠍，實在是因爲這隻巨蠍的身體太過狼藉。
三角形肉翼已然消失，是剩下了一小截淡綠色的骨肉茬子暴露在血肉模糊的背部，暗紫色的裝甲也沒了蹤影。
不僅如此，它那長達數萬公里的蠍尾和上千公里的腹足也盡數消失，甚至，原本規模足有氣態巨行星大小的身軀，此時也只剩下了小半截殘骸。
殘骸上充斥着密密麻麻的裂隙，就好像受到了某種強大力量的撕扯和衝擊。
每一道裂隙的寬度都達到了數十千米，就像是某些地核活躍星球表面的大裂谷一樣。
淡綠色的粘稠體液就像是噴泉一樣，正源源不斷地從這些深可見骨的縫隙中噴涌而出，並在宇宙中形成一團團球狀的“露珠”。
它死了。
亦或者說，此時的它已經瀕臨死亡！
看着全息界面中的場景，徐明啓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先前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也在這一刻逐漸消散：“我明白了……”
科學院的時間幀模型沒錯。
在抽取時間幀的過程中強行移動，勢必會對自身產生足以致命的損傷。
只是……
時間幀模型忽略了一個東西的影響——信息流。
理論上來說，巨蠍在移動的時候會直接被撕成無數粒子級的碎片，但信息流的出現明顯改善了這一現象。
雖然不清楚具體的原理，但在先前那道強烈信息流的保護下，它只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和仍然在沉思的徐明啓不同，一旁的方雲生早已兩眼放光！
憑藉着無數次指揮艦隊作戰的經驗，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功勞，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就算它的身體已經不再完整，但那畢竟是九級文明的屍體！
乖乖！
這潑天的功勞，竟然會落到他的頭上……
方雲生心臟劇烈跳動了兩下。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後，有條不紊地向停止後撤的維和艦隊下達了一條條命令：“泰坦四號和五號艦，跟隨旗艦，從正面貼近！”
“泰坦六號艦，從下方靠近！”
“都給勞資打起精神來，把那隻巨蠍的屍體……”
話音尚未落下，宛若一攤爛泥的巨蠍身上悄然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白色熒光。
同時，在徐明啓的注視下，原本歸零的信息熵波動數值也再次緩緩攀升。
“它還沒死！！”
徐明啓臉色微變，直接開口打斷了方雲生的話語：“它想要反擊！！”
“……嘖！”
方雲生眉頭皺緊，用力嘖了一聲後重新下達了命令：“他孃的，艦炮充能準備！！”
“既然它還沒死透，那就把它徹底乾死了再回收屍體！！”
方雲生狠聲道。
……
在方雲生的命令下，伴隨着強烈的時空波動悄然興起，星空中那個由爆炸火光凝聚而成的超大火球也開始逐漸黯淡。
一艘艘戰艦劃破長空，朝着預定的方向飛去，在那生死未卜的巨蠍周圍形成了一張天羅地網。
或許是察覺到了身旁呼嘯的時空波動，又或許是刻印在基因裡的本能作祟，原先幾乎失去意識的巨蠍悠悠醒轉。
它僅剩的那隻獨眼也在掙脫時間軸的時候消失了，但它仍然可以感受周圍的時空波動。
【母文明……】
【王……彙報……】
微不可查的白色熒光從背部那斷裂的肉茬處延伸而出，向四周的星空傳去了一點無人迴應的信息。
藍綠色的光芒從缺了一大塊血肉的胸腔處釋放出來——那原本是安放晶石的位置，但在掙脫時間軸的時候，崩解的晶石直接帶走了那塊堅韌的血肉。
萬幸。
晶石的崩解並沒有損傷到胸腔深處的零點熔爐。
巨蠍心中一動。
在它的意志下，這臺零點熔爐發出了生命中最後的怒吼！
咚！咚！！
略微有些雜質的真空零點能斷斷續續地從零點熔爐中涌了出來！
強行脫離時間軸造成的損傷太過巨大，此時此刻，巨蠍的體內幾乎沒有了完整的能量運輸通道。
但這並不礙事。
失去了束縛的真空零點能，自會在血肉中開闢出一條嶄新的通道！
巨蠍咬了咬牙，直接敞開了對零點熔爐的所有控制！
藍紫色的光芒從胸腔延伸而出，沿着一條條皸裂的縫隙，徑直朝着巨蠍背部的肉茬蔓延而去！！
轟！！！
當最後的真空零點能涌入的那一瞬間，僅剩的零星肉茬悄然崩碎，一道比先前強大許多的信息流悄然出現在巨蠍的身周。
“看着”從遠處疾馳而來的星艦，以及一道道即將接觸到自身的高能射流，巨蠍腦海中閃過了一串複雜的座標。
唰。
在炮火抵達的前一秒，它殘破不堪的身軀，驟然消失在可見宇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