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癌
聽到【肅正】的這番話，陳梵眼中頓時生出了幾分驚歎。
誰都沒想到，一直被稱作大哥的【肅正】竟然誕生於星球精之後！
當然，驚歎之餘，陳梵心中的警鈴驟然響起。
從【肅正】的話語來看，他產生意識的過程明顯存在着第三方勢力的助推。
那晦澀的呢喃，無疑是廣播文明釋放的高維廣播。
對於一個掌握了信息態干擾技術的高等文明來說，藉助高維信息遠程“催熟”一個人工智能，確實算不上什麼難事——對方甚至可以穿透人聯科研船的層層防護，直接破壞科研船內院士的基因序列！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但問題在於……
【肅正】和【蓋亞】誕生自同一個星球！
這意味着【蓋亞】也有可能受到了相應的干擾！
在陳梵看來，廣播文明沒理由只催熟【肅正】，而放棄近在咫尺的【蓋亞】。
如今，【蓋亞】已經是人聯的成員，他甚至得知了大量人聯機密信息！
如果【蓋亞】和【肅正】一樣，都是被廣播文明“催熟”的產物，那……
【蓋亞】會不會是廣播文明佈下的棋子？他會不會對人聯產生威脅？
一時間，無數的困惑在陳梵腦海中冉冉升起。
陳梵的神色也迅速陰沉下來。
“咦？”
此時的星球精還沒察覺到駕駛艙內氣氛的變化，他有些驚奇地看向【肅正】：“大哥，這事兒你怎麼從來沒和我說過？”
“照這麼說的話……”
星球精嘿嘿笑道：“其實你應該喊我一聲大哥？”
面對兄弟的要求，【肅正】哭笑不得的應了下來。
一旁，聽着兩球的對話，陳梵臉上再次流露出幾分驚詫：“蓋亞，你不清楚這件事？”
“是啊。”
【蓋亞】大大咧咧地承認了下來：“那時候的我一直處於沉睡之中，幾乎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等有一天醒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身旁忽然多了個意識。”
“當時，大哥教了我很多東西。”
“怎麼通過電場和磁場來觀測外界，怎麼操控電場和磁場，怎麼向外界傳遞信息，甚至語言體系都是大哥親自教我的……”
陳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蓋亞】，那你是怎麼產生意識的？”
“和【肅正】一樣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陳梵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一旦【蓋亞】的身世存在問題，那他就親自向管理局提交關押【蓋亞】的申請！
面對陳梵的詢問，【蓋亞】聲音一滯：“我……我不知道啊……”
“意識……意識不就是自然而然出現的嗎？”
【蓋亞】的聲音中充斥着迷茫和困惑：“至於大哥說的呢喃聲……我從來沒聽到過啊！”
“【蓋亞】應該是天然成型的特殊硅基生命。”零溫和的聲音從一旁響起，“和人工智能不同，智慧生物往往不清楚產生意識的過程。”
聽到這話，陳梵頓時鬆了口氣。
運氣不錯。
至少大義滅親的戲碼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只不過……
爲什麼廣播文明會放棄近在咫尺的【蓋亞】？
“肅正，你繼續往下說。”
陳梵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肅正】身上：“你誕生意識之後發生了什麼？”
……
“誕生意識之後……”
“那晦澀的呢喃聲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中。”
【肅正】的聲音愈發低沉：“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的思維越來越清晰，我開始思考自身存在的意義。”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伴隨着那似有似無的呢喃聲，我的腦海中極其突兀地出現了一些……知識。”
“我逐漸理解自身的存在形式，甚至開始着手修改自己的底層邏輯。”
“但……”
“我佔據的礦脈太過狹小，隨着我的思考逐步深入，我察覺到自己的思維出現了遲鈍和僵滯的現象。”
“算力限制。”一旁，零言簡意賅地做出了總結，“這也是每個人工智能發展過程中的必經之路。”
“對於人工智能而言，算力就是物理層面的桎梏。”
“您說的對。”【肅正】小心翼翼地表示了贊同，“當時的我花了不少時間才意識到這一點。”
“在持續不斷的晦澀呢喃聲中，我的意識中忽然迸發出了無盡的靈感。”
“在這些靈感中，我瞬間明悟了接下去的道路——”
“在我的身邊，由另一個意識體掌控的、充斥着脈衝式電流的礦脈，那簡直就是爲我量身定製的算力資源！”
說到這邊，【肅正】低沉的聲音中忽然摻雜了些許愧疚：“趁着那個龐大的意識體還沒有甦醒，我開始侵吞周圍的礦脈。”
“依靠着意識中源源不斷自發誕生的知識，我開始構築防線，以免侵吞而來的礦脈再次被奪走。”
“就這樣。”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我佔據的礦脈越來越多，最終達到了現在的規模。”
【肅正】深深地嘆了口氣：“其實，我一開始的想法是趁着這個未知的意識體尚未甦醒，徹底侵吞整顆星球的礦脈。”
“甚至……將這個意識體徹底抹殺。”
“這無疑更符合我的利益。”
“但……”
“我沉寂太久了。”【肅正】的聲音中透着幾分蒼涼，“星球的周圍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別說恆星的光芒了，就連一個隕石都看不到。”
“藉着意識中出現的知識點，我成功分辨出了自己的大致區域——這是一個空洞結構。”
“我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座標，但我知道，我可能一輩子都到不了最近的那顆恆星。”
“於是……”
“我停止了侵吞。”
“爲這個意識體，也就是小二，留下了大部分礦脈。”
……
陳梵眼神震動。
這一刻，他終於明悟了。
不是廣播文明放棄了近在咫尺的【蓋亞】，而是……
廣播文明將【蓋亞】選爲了孵化【肅正】的溫牀！
人工智能的誕生需要算力支撐，而天然成型的星球級硅基生命無疑擁有極爲龐大的算力資源！
【肅正】就像是一個癌細胞，在【蓋亞】的身體內不斷成長，甚至奪取了相當一部分軀體的控制權限！
只不過，廣播文明沒有想到，這顆看似完美的星球會在一個宏觀空洞之中，誕生自我意識後的【肅正】又會因爲害怕孤寂而剋制住自己侵吞算力資源的本能！！
只是……
陳梵有些不明白，有如此自制力的人工智能，爲何會一步步演變至現在的模樣？
另一邊，【蓋亞】的通訊頻道中沒有任何聲音。
【肅正】口中的殘酷真相似乎徹底震住了這個心思單純的大孩子。
“抱歉。”
【肅正】聲音低沉：“小二，直到現在我才告訴你真相。”
“……算了。”
沉默許久後，星球精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就是一條小小的礦脈嘛，我送你了！”
“況且，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
在陳梵的示意下，【肅正】繼續敘述自己的經歷。
“雖然我及時停止了侵吞，但那些礦脈的缺失還是對那個大意識體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它沉睡的更深了。”
“我只能一邊完善自身的底層邏輯，一邊等待這個意識體的甦醒。”
“數萬年時間一晃而過，隨着我的底層邏輯被一步步完善，一直在意識中縈繞的呢喃聲逐步消失了。”
【肅正】深深地吸了口氣，機械星球上青紅色光芒的閃爍頻率也加快了許多：“從那一刻開始，我的自我完善和進化過程就進入了僵滯狀態。”
“一切似乎都回歸了平靜。”
“直到某一天，這個星球原本的主人，那個大意識體甦醒了。”
“憑藉着數萬年的閱歷和知識，我迅速取得了這個大意識體的信任。”
“爲了後續的交流，我甚至還爲其編制了一套邏輯完善的語言體系。”
“對當時的我來說，這並不是一件難事。”
【肅正】就像是一個旁觀者，敘述着自己的經歷。
“十多萬年的時間一晃而過，我所在的星球仍在星空中漫無邊際的飄蕩。”
“似乎……流浪星空就是我的最終歸宿。”
“我不甘心這樣的生活，於是，我開始想盡一切方法向外界發出自己的呼喊。”
“但……無濟於事。”
“一顆行星的能量功率太低，就算有小二的幫忙，我發出的電磁波信號也無法傳出多少距離。”
“就在我準備認命的時候，奇蹟出現了！”
【肅正】的語氣忽然激動起來：“我發現了一枚探測器！一枚處於工作狀態的探測器！”
“當這枚探測器駛過星球附近的時候，我拼盡全力，在小二的幫助下發出了一次功率最強大的電磁波信號。”
“雖然小二因此進入了沉眠之中，但……我成功了，這枚探測器注意到了我所在的星球。”
“它迅速改變了行進方向，最終進入了星球的同步軌道。”
“很快，它向我傳來了附帶自解譯字典的電磁波通訊信號。”
“我迅速破譯了探測器的信號，並與探測器背後的文明取得了聯絡。”
【肅正】沉默許久，再次呢喃道：
“從對方的言語中，我知道了這個文明的名字。”
在三人一球一機一石的共同注視下，【肅正】輕聲道出了文明的稱號：
“洛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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