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黑芒的真相
反宇宙，黑芒星域內部。
飛速變化的規則、時空、維度以及信息流構成了一片真正意義上的混沌空間。
別說反宇宙內數以萬億計的恆星和行星了，就連基礎粒子，在這樣的環境下也難以保全自身——基礎規則稍微出現一點變化，就有可能讓這些微觀粒子發生難以想象的劇變！
偶然間，一些在規則變更下僥倖“存活”的基礎粒子甚至會突然遭遇一些低維空間，在降維的過程中，它們會瞬間迸發出一兩束耀眼的光芒，這便是黑芒星域內僅有的一丁點亮光。
可即便如此，在極度扭曲的時空和信息流的影響下，這些光子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幾乎不可能像原先那樣順暢地向四周傳遞。
正因如此，無論身處何處，除非運氣極好，正好“撞到”了一些逸散的光子，否則這片被黑芒吞噬的星空中，從始至終都只有黑色這一個基調。
忽然！
就在這樣一片混沌的星域中，一抹金光從深邃的黑芒中迸射出來。
金光逐漸濃郁，其整體形狀也徹底顯露出來。
那是一層鵝蛋形的燦金色屏障，屏障之外，是混亂、不可名狀的無盡黑芒，屏障之內，則是一支略微有些殘破的龐大艦隊。
無論是混亂的時空波動還是飛速變化的信息流，在經過這層燦金色信息屏障的時候，盡數迴歸了罕見的寧靜。
當然，這一切肯定是有代價的——
艦隊航行的速度並不快，甚至顯得有些遲鈍，毋庸置疑，在這樣的環境下航行對它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燦金色屏障表面時不時泛起的層層漣漪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在艦隊的正中央，一座龐大的雙棱錐型要塞靜悄悄地維繫着人工秩序場的存在，密密麻麻的信息流就像是滿天飛舞的柳絮一般，從這座雙棱錐型要塞的側腹部擴散而出，最終充滿了燦金色屏障內部的每一個角落。
【陳梵閣下。】
【我在前方17.6光年處發現了一個空間異常點。】
【時空波動在那個區域達到了極致，有點類似於……】
克拉肯猶豫許久，才繼續說道：【黑洞。】
“黑洞？”
陳梵心中一動，迅速操控着一道信息流向克拉肯指明的方向探去。
很快，他便順着克拉肯的指引，在充斥着黑芒的星空中找到了所謂的異常點。
只是隨意掃了一眼，陳梵就明悟了克拉肯將其比作黑洞的原因——正如克拉肯所言，時空波動在那個位置達到了極致。
但和黑洞周圍那井然有序的漩渦型時空波動截然不同，空間異常點附近的時空波動固然極其強烈，但其卻不存在任何規律。
或強或弱、或螺旋或水平……
在陳梵的注視下，星空中的引力波就像是一條條胡亂扭動的蛆蟲一樣，毫無章法地穿插在那個異常點附近。
事實上，不僅僅是時空波動，甚至彌散在整個黑芒星域的信息流也有向這個異常點集中的趨勢！
不，不對！
陳梵神色一凜，迅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不應該是集中，而是……
釋放！
混亂的信息流也好，紊亂的時空波動也罷，它們並不是集中於這個異常點，而是……從這個異常點出現，並向四周的星域擴散而去。
換言之，這個異常點就是混亂的源頭，亦或者是，是這一小片星域混亂的源頭！
“這是……”
陳梵低聲呢喃道：“被中央黑洞裸奇點同化的次級裸奇點？”
他沒有猶豫，迅速向創世紀要塞的艦載主腦發出了一道有關異常點的信息。
轟隆！！
幾乎是信息傳出的同一時間，不算響亮的隆隆轟鳴聲從創世紀要塞的內部傳來，相位引擎的波動開始逐步降低，艦隊的航行方向迅速出現了些許偏移——跟隨着克拉肯和陳梵的指引，艦隊沒有任何猶豫，直勾勾地朝着那顆次級裸奇點駛去！
……
“汪院士，艦隊已經停下了！”
安靜的科研船駕駛艙內，紅石的提醒聲忽然從通訊頻道中傳出，驚醒了不知何時陷入沉思的汪靜。
“……到了？”
汪靜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精神恍惚地從身前的全息界面擡起頭來——自從進入黑芒星域後，艦隊內部的氣氛驟然間變得壓抑起來。
這也正常。
任誰在這樣的環境中航行，都會因爲精神極度緊繃而變得少言寡語的。
汪靜下意識看了一眼舷窗外的場景，一對柳眉蹙的更緊了：“陳梵那小子提到的次級裸奇點……在什麼地方？”
除了複合護盾和人工秩序場發出的淡淡燦金色光芒，放眼望去，她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黑暗。
肉眼不起作用也就罷了，畢竟肉眼的侷限性實在太大，即便是在常規的科研中，肉眼也鮮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可……
科研船上搭載的所有探測設備都發出了報錯信號！
沒了各種高精度探測設備的加持，某種意義上象徵着人聯科技巔峰的科研船，其實和一艘最常規的星艦沒有多大的差別——反正都是瞎子，誰瞎不是瞎呢？
從成爲一名基礎的研究員，再到科學院的頂級院士，汪靜還從來沒有碰到過如此令人無力的情況。
連基礎的觀測都做不到，那還談什麼後續研究呢？
“它就在艦隊的正前方。”
正當汪靜有些氣餒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依靠信息流可以對其進行最簡單的觀測。”
“陳梵？”汪靜一驚，下意識出聲喊道。
下一秒。
沒等汪靜的話音落下，伴隨着一股微弱的眩暈感油然升起，汪靜腦海深處已然浮現出一幕奇特的畫面。
艦隊正前方充斥着黑芒的星空中，靜靜地懸浮着一個灰色的虛幻小圓點。
更準確地來說，它並不是灰色，而是任何顏色都無法形容它的存在。
裸奇點！
汪靜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虛幻小圓點的身份——和人造奇點相似，天然裸奇點的本體說白了也是一個零維的點。
只是……
除了外形比較相似，眼前這個天然形成的裸奇點明顯和人造奇點有着極大的差異。
無數細碎的、宛若蛛絲的細線從這枚虛幻小點內部延伸出來，就像蛆蟲一般圍繞着它四散舞動，在星空中形成了一團“張牙舞爪”的線團。
雖然汪靜“看到”的是經過陳梵二次處理的中轉畫面，但這並不妨礙她心中生出一絲淡淡的噁心和不適感——這玩意兒的混亂程度，只是看一眼都會讓精神受到不小的摧殘。
SAN值-1
“我說陳梵，你小子是怎麼忍受住這玩意兒的……”汪靜打了個寒顫，在紅石等人疑惑的目光中低聲反問道。
“汪院士，儘量別看那些信息流的核心區域。”
陳梵輕笑一聲，笑聲中透着些許虛弱：“那裡不是重點。”
“信息流？”汪靜心中一驚，憑藉着院士的敏銳嗅覺，她直接抓住了重點，“你是說那些跟蛆蟲一樣的玩意兒是信息流？裸奇點釋放的信息流？”
“……或許是裸奇點釋放的吧。”
陳梵沉默片刻，繼續輕聲說道：“目前還不能確定這一點，不過，我建議你朝遠一點的地方看看。”
遠一點的地方？
對陳梵的話語，汪靜心中有些疑惑，但她依然將自己的注意力從那個極致混亂的線團上挪開，朝着更遠的方向望去。
“嗯？”
在陳梵的提示下，汪靜很快就察覺到了異常。
裸奇點周圍的混亂信息流在離開裸奇點後迅速向四周延伸，雖然它們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混亂狀態，但依稀可以看到一些若隱若現的規律——它們就像是一張極其扭曲的蜘蛛網，將整片星空都囊括在內。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在這張扭曲的、由信息流構成的蜘蛛網表面，赫然存在一縷縷或淺或深的黑芒！！
隨着和裸奇點距離的增加，蜘蛛網狀的信息細絲越來越淡，直至完全被黑芒覆蓋。
至此，星空再次恢復了汪靜先前看到的模樣——一縷縷黑芒充斥着整片星空，混亂的信息流偶爾逸散出來，形成了一個個殺人不眨眼的危險地帶。
“所以……我們看到的那些黑芒，不是裸奇點釋放的，而是那些信息流產生的？”
汪靜輕輕倒吸一口涼氣：“所謂的黑芒擴散，其實是那些混亂信息流擴散的宏觀表現？”
說着，她下意識擡手按動全息控制面板中的通訊模塊。
這麼重大的發現，勢必得彙報給科學院。
但下一秒，看着通訊模組上的鮮紅色預警提示，汪靜白皙的手掌便停在了空中——自從進入黑芒星域以來，艦隊就徹底失去了和科學院的聯絡，要不是創世紀要塞製造的人工秩序場給力，估計現在艦隊內的實時通訊都成了問題。
汪靜咬了咬嘴脣，眼底閃過懊惱之色。
太被動了！
科學院必須儘快研發出基於信息流工作的新型通訊技術！
“我猜也是這麼回事。”
陳梵並沒有注意到汪靜的動作，他的注意力全數集中在那些隱沒於黑芒內部的信息流細絲上：“這樣看來，想要搞清楚真相，或許得從這些信息流細絲下手。”
“剛纔我嘗試和幾根偏遠的信息流細絲進行了接觸，雖然我在其上察覺到了一點輕微的信息流波動，但很可惜，波動太過微弱，我也沒有獲取到任何實質性的收穫。”
“我懷疑，這可能和信息流的強度以及密度有關。”
“所以……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汪靜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飛快地瞥了一眼那令人不適的、散發着混亂氣息的裸奇點，原本還算平和的臉色徹底變了。
在紅石和伊莎的不安目光中，她唰地一下從科研船的駕駛座上站起身來：“陳梵，你想做什麼？！”
“我可告訴你了，目前我們對裸奇點和黑芒的認知極其淺薄，貿然行動很有可能會……”
“放心，我有分寸。”陳梵的聲音繼續傳來，打斷了汪靜的話語，“有克拉肯兜底，理論上不會有問題的。”
“更何況……”
“汪院士，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似乎是唯一一個深入探測裸奇點的辦法了。”
聽到這話，汪靜頓時陷入了沉默。
陳梵說的沒錯。
科學院對信息流的認知相當淺薄，進入黑芒星域後，人聯以往的探測技術全部失靈，就連艦隊航行過程中必不可缺的雷達都得靠克拉肯和陳梵來提供。
見到汪靜不再說話，陳梵也長舒一口氣：“那探測方案就這麼定了。”
“稍等一會兒，運氣好的話，艦隊或許很快就能離開這片該死的星域了。”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一直縈繞在汪靜腦海中的裸奇點畫面悄然消散，那若隱若現的眩暈感也隨之好轉。
……
【陳梵閣下，我做好準備了。】
先前化身爲生物雷達的克拉肯，如今再度迴歸了先前的光團模樣。
光團緩緩跳動，迅速貼近了陳梵的意識體，最終在他的腰間形成了一圈星光腰帶：【只要您傳出信號，我會立即將您的意識體牽引回要塞。】
再三確認後，陳梵向克拉肯化成的星光腰帶點了點頭。
他念頭一動，彌散在四周的濃郁零點能隨之涌動起來，逐漸在能量通路中形成了一個微型漩渦。
唰！
湛藍色零點漩渦消散的那一刻，陳梵的意識體也隨之消失在要塞之內，原地只剩下了小半截不斷跳動的光團和一段向外無限延伸的光帶。
座標躍遷的過程十分短暫。
僅僅只是一個晃神的功夫，陳梵的意識體便出現在充斥着無盡黑芒的星空中。
脫離了人造秩序場和創世紀要塞的保護，直接暴露在黑芒中的陳梵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窒息感——這混沌的環境，對他的意識體並不算友好，偶爾出現的規則變動和時空波動，更是如同刀割一般，可以輕而易舉地對他的意識體產生不小的傷害。
陳梵小心翼翼地繞開一片突然出現的二維星空，忍着腦海中逐漸強烈的混亂感和噁心不適感朝着裸奇點周圍的混亂信息團靠去。
那就是他本次探查的目標。
片刻。
看着近在咫尺，在星空中不斷“蠕動”的信息流，陳梵下意識看了一眼腰間的“光帶”。
還好，保險還在。
看着克拉肯化作的外置保險，陳梵心中的不安稍微淡了幾分。
他不再猶豫，直接擡起手朝着眼前那一段信息流伸去。
轟！
和先前觸碰邊緣信息細絲的情況截然不同，和主幹區域接觸的那一瞬間，無數駁雜的信息極其粗暴的灌入了陳梵的腦海中！
“臥……臥槽！”
面對這突發情況，陳梵臉色驟然大變。
這踏馬，簡直比廣播文明的高維共鳴還要酸爽啊！！
黑芒中，陳梵的意識體就像是一盞電流不穩定的燈泡，忽明忽暗地閃爍着。
“艹……”
感受着許久沒有體驗過的強烈眩暈感，陳梵咬牙切齒道：“這下踏馬的……玩大發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在自己的意識體被這股駁雜信息流徹底佔據的前一瞬間，眼前發黑的陳梵狠狠拽動了纏繞在腰間的“光帶”。
譁！！！
一股熟悉的信息波動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的意識體周圍，眼前黑暗深邃的星空也在這一瞬間悄然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