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錯誤代碼：0719x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觀看時，整套意識提取和注入操作不過是短短數分鐘時間內完成的輕鬆之事。
但身處由醫療艙改造而來的意識提取裝置內，陳梵終於明白了汪靜對意識提取實驗表現得如此慎重的原因——對於親身經歷意識提取的智慧生物而言，整個過程無異於經歷一場生死。
下墜感逐漸強烈，眼前……亦或者說意識體感受到的世界逐漸變成了一片漆黑。
這樣的場景陳梵並不陌生。
事實上，當時在佈雷文明的思維同步裝置中，他就曾經體驗過這樣的感受。
只不過當時的體驗遠沒有這次強烈。
如果說佈雷文明的思維同步裝置相當於兒童樂園裡的微型跳樓機，那汪靜一手打造的意識提取裝置就等於在萬米高空蹦極！
兩者壓根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隨着意識提取裝置的功率逐步增強，強烈的下墜感漸漸演變成了“靈魂出竅”的感受，肉體感官的大幅缺失，更是給陳梵帶來了一種莫名的瀕死感！
“一號艙意識提取已成功，正在準備……”
飄渺虛浮的電子合成聲隱隱傳來，那種靈魂出竅一般的瀕死感也逐漸消散。
成了。
陳梵稍稍鬆了口氣，按照他先前旁觀的經驗，意識提取過程是最容易出問題，至於之後的意識注入……
就連紅石這樣的特殊情況都沒有發生意外，想來，他應該也不會……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熟悉的詭異空曠感便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涌上心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輕微的晦澀呢喃聲不知從哪個角落飄散而出，迅速縈繞在他的意識體周圍。
這是……
高維共鳴？！！
哦豁，完蛋！
陳梵腦海中迅速閃過這個念頭。
意識提取和注入過程中疊加高維共鳴會造成什麼後果？
陳梵不知道，但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外界傳來了尖銳刺耳的預警聲和汪靜無比急切的命令聲。
但下一秒。
隱隱綽綽的警報聲和命令聲迅速消散殆盡，晦澀的呢喃聲徹底將其整個人包裹起來。
早已習慣高維共鳴的陳梵念頭一動，試圖依靠自己的力量壓制這突如其來的共鳴。
但……
當他按照先前的經驗對高維共鳴進行壓制的時候，他赫然發現，這次高維共鳴和以往有着相當大的差別！
原本有些模糊、彷彿隔着一層厚重毛玻璃的呢喃聲變得清晰了許多——宛若“毛玻璃”的隔閡仍然存在，但變“薄”了許多。
隨着一個個詭異的音節傳來，密密麻麻的字符如同躍出水面的魚羣一樣迅速浮現於陳梵的腦海中。
心中震動之餘，他迅速將這些字符和記憶中的廣播文明文字對比了一番。
完全一致！
他甚至在其中找到了社會學分院破解許久才勉強破譯成功的、關於人工智能底層代碼的字符串！！
只不過，相較於眼前的龐大字符串而言，那一串繁瑣、複雜的字符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數量如此龐大的字符串，顯然不可能只講述了一個人工智能技術。
事實上，如果拋開那些陳梵曾經見過的一些字符串，他腦海中浮現的，大多是一些從未見識過、完全不知含義的字符串！！
如果這些都是廣播文明試圖傳播的危險科技……
那人聯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對手？！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陳梵頓時感覺一股淡淡的涼意從意識深處油然升起！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那清晰了許多的呢喃聲並沒有停止，恰恰相反，它的語速再次加快了幾分，就像是在抓緊機會，急迫地向陳梵敘述着什麼。
到這一刻，這場毫無徵兆的高維共鳴已經徹底失去了控制。
隨着高維共鳴的強度不斷增強，久違的眩暈感也再度席捲而來！！
……
科研船核心實驗室內，汪靜看着控制檯上的全息面板，臉色陰沉到了極致。
“高維共鳴……”她嘴裡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眼，“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高維共鳴？！”
“主腦，立即接入冗餘信息處理裝置！”
刺耳的警報聲中，汪靜厲聲下達了命令。
按照以往的經驗，高維共鳴過程中，陳梵的意識體會接觸到量級極其恐怖的高維信息，如果沒有完善的冗餘信息處理流程，屆時艦載主腦只會再次步入調查干涉核心時的後路。
——宕機。
這本身並不是什麼大事，只要給一定的時間，科研船的自我修復機制足以解決艦載主腦的宕機問題。
但現在的問題是……
周圍的環境可不是安全的瓦瑞拉恆星系，而是遍地危機的反宇宙！！
一旦艦載主腦宕機，護盾系統停止工作，幾顆小小的反物質隕石就有可能要了所有人的性命！！
“終止意識注入！！”汪靜神色焦急，手腳飛快地在身前的控制檯上操作着，“回檔！”
“給我把抽取的意識體塞回他原本的身體！！”
“準備執行強制喚醒程序！！”
短暫的等待後。
“警告！！！”
伴隨着一道刺耳的預警聲響起，身前的全息界面驟然變成了象徵着危險的血紅色：
“抽取意識體無法完成重注入操作！”
“錯誤代碼：0719x。”
看着全息界面中的信息，汪靜的臉色徹底變了。
0719x，這個錯誤代碼只會在意識體和軀體不適配的情況下才會出現。
可問題是……
現在她執行的是回檔操作，意識體注入的對象也是陳梵原本的軀體！
這怎麼可能會出現意體不適配的情況呢？！
“該死！！！”
汪靜低聲咒罵一句。
她飛快地共鳴強度曲線和穩定性正在逐步下降的意識體暫存裝置，心中已然做出了決斷。
沒有肉體的維護，所謂的意識不過是一串複雜的量子信息，一旦存儲裝置發生故障，這串量子信息的下場可想而知。
輕則“缺斤少兩”，重則“煙消雲散”。
用人話來說，最輕的後果是出現大範圍失憶，重則意識體徹底消亡，變成一個只有基礎生理反應的植物人。
回檔不行，原地等待更不是辦法，那就只剩下了最後一條道路。
汪靜眼底流露出了幾分狠色：
“繼續先前的實驗！！”
“主腦，繼續執行意識體注入，注入對象修改爲反物質克隆體！！”
“正在嘗試意識體注入……”艦載主腦的合成聲重新響起，“當前注入進度10％，15％……”
看着逐漸上漲的進度條，汪靜心中的焦急稍稍舒緩了一些。
雖然不知道陳梵的意識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能夠執行注入操作終歸是一件好事——哪怕那具身體是反物質製造的臨時軀體。
還沒等汪靜徹底鬆一口氣，逐漸好轉的狀況急轉直下，剛剛恢復湛藍色的全息面板再次恢復爲刺眼的血紅色。
“警告！！抽取意識體無法完成注入操作，錯誤代碼：0719x！”
嘭！
汪靜擡起手，一巴掌拍在了身前的操控臺上！
“又是0719x！！”
“這陳梵的意識體到底出現了什麼事？爲什麼會同時不適配兩具身體？！”
時間緩緩流逝。
全息界面中閃爍的血色光芒也愈發濃郁。
嘗試了諸多方案，但都沒有成效的汪靜臉色有些慘淡。
看着仍在不斷上揚的共鳴曲線，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下達了最後、也是最無奈的一條指令。
“……主腦，做好防衝擊準備。”
“準備切斷艦載主腦和意識體暫存裝置的信息交換通道。”
她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艦載主腦再次宕機，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科研船被周圍的反物質徹底湮滅。
因此，在必要的時候保住艦載主腦，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陳梵的意識體本就不像是碳基生命的意識體，說不定能……絕處逢生呢？
抱着這樣的念頭，汪靜默不作聲地注視着全息界面中持續下滑的冗餘信息載量。
一旦冗餘信息發生溢流，她就會毫不猶豫地下達切斷命令！
“冗餘信息載量：5％。”
電子合成聲傳來了預警信息。
“4％！”
“3％！！”
電子合成聲逐漸高亢，汪靜微微顫抖的手指也高懸在相應的按鍵上。
咚！咚！！咚！！！
強烈的心跳聲從胸腔中傳出，將她的鼓膜震得無比難受。
她伸出舌頭，輕輕舔舐了一下乾燥地出現皸裂的嘴脣。
淡淡的血腥味彌散在口腔之中。
“1％！！！”
艦載主腦的聲音已然變得無比尖銳刺耳：“警告！！冗餘信息即將外溢！！”
汪靜瞳孔微微放大，高懸的手指也開始下落，即將觸碰到切斷信息傳輸通道的按鍵。
忽然！
全息界面中，那條一直在向上攀升的共鳴強度曲線就像遇到了某種阻礙，猛地一頓。
再下一秒。
唰！
曲線就像是高臺跳水的運動員，眨眼間便從極高處狠狠砸落至“水平面”！！
高維共鳴，停止了。
不！
不僅僅是高維共鳴，1號艙和培養艙上的信號指示燈也悄然變綠——意識注入，成功了！
注入對象，赫然是反物質克隆體！
“主腦？”汪靜沙啞的聲音中有些顫抖，“是你執行了意識注入操作？”
“本艦並沒有執行任何額外操作。”
電子合成聲在實驗室內緩緩迴盪，汪靜的瞳孔也再次放大了一圈！
不是主腦……
那……
是誰執行了意識注入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