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褶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陳梵首次探索四維宇宙。
——在營救瓦瑞拉小宇宙的時候，他也進入過四維宇宙，但星艦很快就升入了五維，整個過程和持續的時間太過短暫，以至於他根本就沒看清楚四維宇宙的真實場景。
舷窗外的宇宙格外寬曠，給陳梵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
這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感覺。
雖然三維宇宙空間已經十分遼闊，但升入四維之後，他依然有種從一個逼仄的小水塘進入遼闊水域的感覺。
這是大量信息涌入大腦帶來的錯覺——和五維一樣，四維宇宙中也蘊藏着極其龐大的信息量。
隨着高維信息過濾屏障的功率逐漸增強，這種寬敞的錯覺逐漸消散，一點微不可查的失落感和逼仄感也在陳梵心中油然升起。
和陳梵一樣，身旁的伊莎和高遠臉上也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些許異常神色。
“高維空間幽閉綜合症。”
電子合成聲在駕駛艙內響起：“和三維時空相比，高維時空更加廣闊，其內蘊藏的信息量也更爲龐大。”
“因此，當智慧生物從高維時空跌入低維時空的時候，會產生一種極其強烈的幽閉感。”
“在人聯早期，這種病症害死了不少智慧生命。”
“直到高維信息過濾屏障出現，高維空間幽閉綜合症才成爲過去式。”
壹認真地解釋着：“高維信息過濾屏障功率增強的時候自然也會產生這種輕微的感覺，但它已經被削弱太多，並不會產生實質性的害處。”
陳梵點了點頭，低下頭朝低下頭朝星艦下方的那顆孕育了行星級硅基生命的星球望去。
乍一眼看去，這只是一顆平平無奇的冰封星球。
但當陳梵動了動眼珠，稍稍轉變了一下自己的視角，神奇的現象發生了。
整顆星球就像是被一顆被一層層剝開的洋蔥，星球的地殼、岩層中如同經絡一般的礦脈以及地殼深處那熾熱的岩漿……這顆星球所有的內部結構都清晰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正在啓動曲率引擎……】
主控臺上的全息投影中閃過了一行提示信息。
陳梵並沒有在意，而是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下方的星球。
“滴！！”
一道略顯刺耳的提示音在駕駛艙內響起，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壹急促的彙報聲。
“警告！”
“曲率引擎工作狀態異常！”
“檢測到異常時空波動！！”
……
一聲聲刺耳的警報聲在駕駛室內迴盪，陳梵也趕忙收回自己的注意力，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壹，什麼情況？”
陳梵語氣急促地向壹發出了詢問，同時伸手在身前的主控臺上調出了艦載主腦的日誌信息。
日誌顯示，曲率引擎的輸出功率在提升的過程中突然出現了斷崖式的下跌。
正因如此，【瓦瑞拉號】並沒有成功進入曲率航行狀態。
看着日誌中密密麻麻的錯誤代碼，陳梵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他曾經見過這些錯誤代碼，那時候他還沒有離開瓦瑞拉星。
“時空阱？”
陳梵低聲喃喃：“還是針對四維宇宙的時空阱？”
不錯，無論是那些眼熟的錯誤代碼，還是曲率引擎異常的輸出功率，都讓陳梵想到了當初遭遇的洛卡文明【時空阱】。
“確實有點像時空阱，但……”
壹否決了陳梵的猜測：“本機剛剛檢查了所有探測數據，並沒有發現任何【時空阱】的痕跡。”
“那是怎麼回事？”
陳梵眉頭皺的更深了。
“應該是這片四維時空本身存在的問題。”壹迅速回答，“科研船的消失可能也和這種奇特的時空現象有一定的關聯。”
“稍等，本機給這片時空做個B超檢查一下。”
話音落下，【瓦瑞拉號】腹部的艙門迅速開啓，一顆顆熟悉的酷似圓錐的裝置從艙門內飛出自動駛向遠處。
“【禁錮者】？”
陳梵眼神一動，認出了這些在洛卡行星要塞一戰中立下犬馬功勞的時空武器：“這玩意兒……”
陳梵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選擇沿用壹的說法：“……還能做B超？”
“……B超只是一種說辭，並不是真的B超。”眼瞅着造成了誤會，壹趕忙解釋起來，“準確地來說是廣域時空場掃描技術，只是科學院那些人喜歡把它叫做B超。”
“理論上來說，廣域時空場掃描需要動用專業的探測設備，這玩意兒通常只有科學院的科研船上纔有。”
“但這並不意味着沒有解決辦法，還是有一些取巧的方法可以使用的。”
陳梵挑了挑眉：“【禁錮者】還能幹這活兒？”
“當然。”
壹樂呵呵地解釋起來：“【禁錮者】全稱時空場共振裝置，爲了尋找時空場中的關鍵節點，每一臺【禁錮者】內都配備了精度相當高的時空場感應裝置。”
“依靠這些裝置就可以進行基礎的時空場掃描工作。”
“精度雖然比不上專業的科研設備，但已經夠用了。”
伴隨着壹的電子合成聲，主控臺上的全息面板中已經浮現出一個奇形怪狀的時空場模型。
“果然。”
“本機的判斷沒有出錯，這片時空本身就出現了問題。”
在陳梵的注視下，壹調出了一張正常的時空場模型圖：“通常情況下，時空場應該是平坦的，雖然大質量天體會讓時空場出現扭曲，但相對於整體而言，其還是相當平整的。”
有了對比，陳梵迅速意識到了眼前時空場的異常之處。
——丫的跟捲餅似的，表面充斥着一層層厚厚的褶皺。
放眼望去，【禁錮者】的探測範圍之內，到處都是或深或淺的褶皺。
這些褶皺層層迭迭地堆迭在一起，讓這片時空變得崎嶇不平起來。
“看起來像是受到了什麼外力的影響。”
壹的聲音中夾帶着幾分困惑：“但……得是什麼程度的外力才能造成如此大面積的時空場異常現象？”
“按理說，人聯的小型科研船可沒有這個能力啊……”
陳梵細細思索着，忽然，他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
“壹，三維宇宙的時空場應該沒出現異常吧？”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否則【瓦瑞拉號】的曲率引擎也不可能正常運行這麼長時間。
“我明白了……”
陳梵伸手託着自己的下巴，凝視着身前的全息界面說出了心中的猜測：“是超空間膜的原因。”
“這片區域是大宇宙泡和超空間膜形成的虛淵區域。”
“和常規的超空間膜以及宇宙泡不同，這裡的超空間膜幾乎將大半個宇宙泡都吞噬了進去。”
“本機明白了。”
話說到這份上，壹也懂了陳梵的意思：“超空間膜強大的引力對宇宙泡結構造成一定的影響。”
“這種影響最先作用到四維時空場上，三維時空場……至少這片區域的三維時空場尚未受到影響。”
“於是就導致了一個奇特的現象。”
隨着壹的聲音在駕駛艙內不斷響起，全息面板中的時空場模型也出現了變化。
“三維時空場仍然保持着平整狀態，而四維時空場出現了極其嚴重的扭曲和褶皺。”
“就像是兩張原本重合的紙，下面那張還算平整，而上面那張受到外力的擠壓，形成了一層層褶皺，兩張紙之間也就形成了一些縫隙。”
“這些四維時空褶皺和縫隙成爲了最完美的藏匿地點！”
“所以……”陳梵眼中流露出一絲激動，“科研船，就藏在這些縫隙裡？”
壹給出了肯定的答覆：“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TE913號科研船在失事之後先是跌入了四維，被大宇宙泡所俘獲。”
“然後……”
“它被宇宙泡中的時空褶皺卡在了四維時空。”
“整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少時間，直到其徹底落入褶皺之間的時空縫隙，科研船的三維投影也徹底消失。”
……
知道了科研船的蹤跡，接下來的任務就變得簡單了。
說的高端點，是在四維時空場的褶皺和縫隙中進行搜尋工作。
說的low一點，其實就是在滿是褶皺的地毯裡找一粒沙子。
兩者的工作流程其實沒有多少區別，都是先將褶皺拉平，然後看看裡面有沒有藏什麼東西。
好在黑匣子信號的範圍比較精準，【瓦瑞拉號】只需要翻找幾個小小的褶皺就可以了。
可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一項太過輕鬆的活兒——四維時空的褶皺成因可是虛無中那張巨大的超空間膜。
縱然是將其暫時扯平，消耗的能量也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
【瓦瑞拉號】內部真空零點能反應堆的輸出功率已經達到了99％，在磅礴的能量供應下，層層迭迭的時空褶皺就像是綻放的花朵一樣緩緩展開，露出了其內部包藏的“小玩意兒。”
那是一艘外表沒有任何損傷痕跡的梭形飛船。
看着黑匣子信號強度驟然增大的提示信息，陳梵長長的舒了口氣。
“可算是找到這貨了……”
他發出了一聲感嘆，同時下達了一條新的指令。
“壹，把它從裡面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