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信號識別度：AAA
調查員星艦內一片死寂。
無論是陳梵還是擁有豐富調查經驗的紅石，此時此刻都以匪夷所思的目光遙望着屹立在黑洞旁的數百個龐然大物。
不得不承認，這場變化來得太過迅速，從初步發現巨蠍異動到它們集體掙脫事件視界的束縛，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分鐘時間！
如此短暫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做出什麼好的應對措施——創世紀要塞“暖機”消耗的時間都要遠遠超過它！
“這下麻煩了……”
尚未切斷的通訊界面中傳來了汪靜的呢喃聲。
前後不過數十秒時間，她已經從眼前的場景中勉強推導出了整個事件的真相：“沒想到創世紀要塞攻擊黑洞的舉動反而變相加速了巨蠍降臨反宇宙的進度……”
“該死！”
在汪靜的低聲咒罵中，陳梵終於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看着那一隻只體型堪比恆星和超巨星的猙獰巨蠍，一股烙印在基因深處、對於巨物的恐懼在他心底油然升起——在這一批巨蠍前，別說調查員星艦了，就算是維和艦隊中的泰坦母艦和旗艦要塞，也不過是一個任由揉捏的玩具罷了！
“汪院士，我們現在……”
陳梵嚥了口唾沫，壓下心中本能的恐懼後發出了詢問。
“現在？”
汪靜銀牙緊咬：“除了和這些臭蟲幹一架，還能怎麼辦？！”
在汪靜的咒罵聲中，調查員星艦前方的黯淡星空中赫然亮起了無數密集排列的深藍色光斑！
光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黯淡變得明亮起來，即便是遠處高能粒子射流的刺眼光芒，也無法壓下這一道道深藍色的光芒。
陳梵迅速辨認出了這些深藍色光芒的身份。
零點射線！
這一刻，所有戰艦都開啓了零點射線的蓄能工作！
顯然，和汪靜的選擇一樣，指揮維和艦隊的方雲生也選擇了主動向巨蠍開戰！
趁其病，要其命！
雖然創世紀要塞的進攻變相加速了對方掙脫事件視界的進程，但同樣的，它也大幅削弱了巨蠍的戰力——從四千餘隻巨蠍，變成不到四百隻巨蠍，這戰力的縮減幅度絕對超過了50%！
爲什麼不是90%？
原因很簡單，剩下的巨蠍體型一個比一個大，按照過去的經驗來判斷，那幾只超大型巨蠍的戰鬥力絕對不容忽視！
就在星空中的深藍色光斑逐漸明亮、陳梵也忍不住捏一把汗的時候。
忽然！
與科研船的通訊頻道內毫無徵兆地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
“警告！”
科研船主腦的電子合成聲在科研船以及調查員星艦的駕駛艙內迴盪：“檢測到高強度快子信號！”
“信號識別度：AAA！”
AAA級的信號？
對前半段預警信息還不怎麼在意的汪靜，在聽到那個識別度等級的時候，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在人聯的信號識別系統中，AAAAA級信號識別度意味着該信號採用了人聯數據庫中記載的數據加密方式，AAAA級識別度意味着這則信息包含了自解譯系統，只不過它沒有采用人聯的數據加密格式，至於AAA級識別度則意味着……
該信號100%包含了智慧信息！
換言之，這是一條經過高智慧生物編譯的有效信息！
“哪兒來的信號？！”
汪靜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向主腦發出了詢問。
“正在對快子信號實施逆向追溯……”
“信號源已完成定位。”
在電子合成聲中，一幅嶄新的全息界面在汪靜身前自動展開，其上用鮮紅色的標誌點明瞭快子信號源的座標。
中央黑洞。
準確地來說，是中央黑洞前方的蠍羣。
看着眼前的結果，汪靜神色一凝。
從迎擊本土蠍羣開始，這還是她第一次接收到來自蠍羣的高編譯度信號。
面對一個實力超過人聯的高等文明，汪靜不敢有絲毫放鬆。
“方將軍，先別開火！！”
“有突發情況！！”
沒有任何猶豫，她第一時間按下通訊按鍵，緊急制止了準備指揮艦隊打響戰爭第一槍的方雲生：“這些巨蠍……向我們發出了一條高編譯度的快子信號！”
“它們可能想和我們談判！”
嗡……
星空中，那密密麻麻的深藍色光斑猛地一頓，隨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變得黯淡起來。
但它們並沒有徹底熄滅，而是維繫着一個若隱若現的亮度。
“……收到。”直到此時，方雲生悶悶的聲音才從通訊頻道中傳來，“艦炮齊射已暫停。”
看着零點射線的光芒逐漸熄滅，汪靜稍稍鬆了口氣：“方將軍，對方畢竟是不亞於人聯的高等文明，如果有周旋的可能，還是不開戰爲好。”
“畢竟……我們還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方雲生沉默片刻，語氣也緩和了許多：“我明白了。”
“但汪院士，如果這些巨蠍繼續向前，我會重新下達開火命令。”
“這是自然！”
汪靜連連點頭，語氣急促地向艦載主腦下達了命令：
“主腦，嘗試解析這些快子信息。”
趁着主腦解析的空檔，汪靜扭頭重新看向仍然停留在黑洞正前方、氣焰囂張地揮動蠍尾的數百隻巨蠍，她低聲呢喃着：“這些巨蠍……到底想做什麼？”
或許是因爲發現了維和艦隊暫時停下了進攻的架勢，這數百隻巨蠍揮動蠍尾的幅度也減小了許多，不僅如此，它們甚至還主動向後方正在噴射高能粒子流的黑洞後撤了半步。
顯然，這是巨蠍用最直白的肢體語言表現的誠意。
看着這樣的場景，汪靜心中提起的石頭再次落下了幾分。
不管怎麼說，在這個檔口，避免直接衝突對維和艦隊來說只會是一件好事。
就算後續要翻臉，那也得等另外三支維和艦隊到了再說。
不是嗎？
……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這片星域的氣氛越發顯得僵滯。
由於擔心創世紀要塞的動作會引發不必要的誤會，創世紀要塞甚至至今都維繫着全功率輸出狀態，相應的，那倒黴透頂的中央黑洞也只能在超高光速的影響下，持續不斷地向外噴吐着過去吞噬的物質。
好在這枚黑洞的質量足夠大，撐得住這場噴射式的光解。
可即便如此，和先前相比，中央黑洞的規模依然縮水了一大截。
甚至，在中央黑洞的光解中，原本空無一物的星空中泛起了一層迷濛的星雲——這是黑洞光解過程中噴出的各種基礎粒子相互結合的產物，其中絕大部分是氫原子，當然，在高溫和高能射線的影響下，這片星雲中也生成了少許的重粒子。
巨蠍微微眯起鮮紅色的眼睛，輕輕晃動着長長的蠍尾。
蠍尾的末端飛速劃過，在迷濛的星雲中產生了一道道悠長的軌跡。
偶爾，其中一兩隻巨蠍會張開口器，露出其中閃爍着藍紫色光澤的零點能，但很快，它們便會在首領的呵斥下重新閉上口器，並回到自己的位置。
顯然，這漫長的等待讓蠍羣有些不耐煩了。
汪靜憂心忡忡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控制檯上方的全息界面，再次催促道：
“主腦，還沒完成破譯嗎？”
“……目前破譯進度不足1%。”等待片刻後，艦載主腦的合成聲悄然響起，“該信號內沒有搭載任何自解譯和字典系統，再加上樣本不足，破譯難度極高。”
“先前讓你向巨蠍發出的人聯字典信息呢？還沒有收到迴應？”
“是的，截至目前，本艦沒有接收到任何類似波段的快子信號。”
汪靜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說實話，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高等文明的交流中碰到這樣的情況——隨意發來一段不知含義的信息，又對迴應的信息沒有絲毫響應，可偏偏對方還站在原地靜靜等待着……
在汪靜看來，這些巨蠍就像……就像是從來沒有和其他文明交流的經驗！
想到這邊，一股無力感和焦躁感瞬間涌上她的心頭。
再這樣拖下去，鬼知道那些巨蠍會不會做出什麼衝動的行爲，屆時，這場戰爭恐怕也會瞬間爆發！
就在汪靜心中不安之際，方雲生警惕的聲音忽然響起：“汪院士！”
“那些巨蠍有動作了！”
汪靜臉色一變，趕忙扭頭朝舷窗外看去。
只見爲首的那一隻體型堪比藍超巨星的巨蠍，此時緩緩張開了蜷縮在背部的肉翼。
和先前被維和艦隊消滅的五隻巨蠍一樣，這隻巨蠍肉翼之上也出現了淡淡的白色熒光。
這是……
巨蠍操控信息流的徵兆！！
“該死！”通訊頻道內，方雲生的語氣迅速變得急切起來，“全體注意……”
“等等！！”
沒等方雲生重新下達攻擊命令，一直在通訊頻道內默默旁聽的陳梵忽然開口：“這不是信息流攻擊！”
方雲生神色嚴肅，他並沒有理會陳梵的話語，繼續向艦隊下達着命令：“艦炮第一輪齊射準備……”
嗡！！
先前黯淡的深藍色光芒重新明亮起來，和艦隊隔空對望的巨蠍也再次騷動起來。
“方將軍！”
眼瞅着維持了許久的局勢即將再次失控，汪靜的聲音陡然間變得嚴厲起來：“我以科學院Ⅰ級院士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停止攻擊！！”
方雲生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緩緩放下高舉的右手，不可置信地看向汪靜，隨後又看了看身處調查員星艦內的陳梵：“汪院士？”
“耐心聽陳梵解釋。”
汪靜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在信息流方面，陳梵比科學院任何一名院士都有發言權！”
方雲生徹底愣住了。
誠然，他先前就知道陳梵很受汪靜的器重，但他怎麼都沒想到，在汪靜的心中，陳梵的重要性會達到了這種程度！
他壓下心中的些許怒意，重新向艦隊下達了原地待命的命令。
“……”
在方雲生和汪靜的注視下，陳梵從主駕駛座上站起身，緩緩走到了舷窗旁。
他瞪大雙眼，凝視着那背部閃爍着點點熒光的巨蠍，低聲呢喃道：“這不是信息流攻擊。”
“這是……交流。”
“交流？”汪靜有些不解。
“是。”陳梵深吸一口氣，面部表情也變得平靜起來，“您可以理解爲，那隻巨蠍正在通過信息流向我們發起通訊請求。”
“先前我和克拉肯的交流，就是基於這種方式實現的。”
“這應該是一種獨屬於信息態科技的交流手段。”
在陳梵的眼中，一道道涌動的信息流從爲首的巨蠍傳出，徑直朝艦隊的方向傳來。
片刻後，這信息流便抵達了艦隊，也抵達了調查員星艦的位置。
轟！！！
旁人或許沒有察覺，但在陳梵的感官中，就在這道信息流抵達調查員星艦的那一瞬間，一股磅礴的信息瞬間涌入他的腦海！
暴虐、吞噬、破壞……
一個個宇宙泡轟然崩塌，其內的億兆生靈盡數化爲冤魂……
無數暴力血腥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直接勾動了他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和不安。
緊接着，在這無比暴虐的背景中，一串清晰的信息緩緩浮現。
【未知的文明，你好。】
他悶哼一聲，下意識擡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原本清澈的眼神也透出了些許血腥之意。
“陳梵？！”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讓汪靜嚇了一跳，當然，也讓同處於調查員星艦的紅石三人嚇了一跳。
距離陳梵最近的伊莎率先起身，伸手攙扶住了陳梵的身體，急聲追問：“陳梵，你怎麼了？”
陳梵沒有說話，只是急促地深呼吸着。
許久。
呼吸逐漸平緩的陳梵睜開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着舷窗外的巨蠍，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了一句話：
“方將軍，做好全面開戰的準備。”
“對方……”
“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方雲生神色一凜。
“對方說了什麼！”和方雲生不同，汪靜的關注點在巨蠍傳遞的信息之上，“這些巨蠍……它們到底想做什麼？！”
“……目前只是打了個聲招呼。”
陳梵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內心紛亂的情緒：“但……我從它傳來的信息流中看到了無數宇宙泡崩塌的場面。”
“幻覺？”
汪靜眉頭緊皺，低聲反問。
“絕對不是什麼幻覺！”
陳梵定了定神，繼續說道：“信息流傳遞信息是極其全面的，汪院士，你可以把它理解爲一定程度的記憶和視角共享。”
“這種共享是可以控制的，但……”
“對方並沒有任何控制的意思。”
“我懷疑，這很有可能是爲了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陳梵語氣有些急促。
“再結合那信息流中蘊藏的畫面，這巨蠍……恐怕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