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圖哈切夫斯基的命令下的算是很及時了，這廝到底是蘇俄紅軍中最優秀的將領之一，對戰場的把握和敏銳程度很高，在敵人埋伏的優勢炮兵露出獠牙的時候，要的就是果斷和堅決，這時候再讓三個被對方密集的炮火犁的死去活來的步兵師發起進攻，無疑是自尋死路，但如果撒丫子全往後撤，則在敵人炮火追擊下這撤回來的幾千米原野將成爲人間地獄。
所以圖哈切夫斯基決心下的很快，用一個師佯攻吸引火力，把剩下的兩個師撤下火線，至於自己這邊12個連隊的大炮，則一窩蜂給我往前推進，哪怕就是能吸引一些對方高地上的火力也能多挽救一些步兵撤下來。
勒熱夫斯基很快也回過神來，趕緊遵照着下了命令！這是他第一次認識到，圖和切夫斯基這個小年輕，能平步青雲從個連長昏倒集團軍和集羣司令，除了得到烏里揚諾夫的賞識之外，這廝還真有一個集羣指揮員所必須的敏銳和果敢！或者說，鐵血無情！
但是顯然烏法白衛軍的炮火襲擊是預謀已久，就在第四集團軍發出命令，準備派一個師衝鋒斷後，兩個師撤退的時候，烏法城區河畔高低上響起了大口徑重炮的轟鳴聲，吳佩孚指揮下的烏法城區東南150MM重榴彈炮羣開始發威。
“完了！”圖哈切夫斯基心中猛的一沉，烏法敵人居然還有150口徑的重榴彈炮埋伏在城區東南角，看炮火密集程度對方城區炮兵陣地上的重榴彈炮至少也有9個重炮連的規模，“完了……這三個步兵師徹底完了！”圖哈切夫喃喃自語，眼中不由得浮起了一層水霧。
150MM重型榴彈炮一發榴彈重達36公斤，而75MM野炮一發炮彈才重6公斤，大口徑重炮和75毫米口徑野炮的威力差異可想而知，烏法守軍三個方向超過30個炮兵連的炮火把東南方向紅軍佔領的第一道陣地完全籠罩和覆蓋了起來，別說衝出去和撤下來，原野上一發人羣中爆炸的重榴彈就能收割掉幾十個紅軍士兵的生命。
陣地後方的第四集團軍待命的其餘步兵師的官兵被前線的突變也驚的目瞪口呆，這是這些貧僱農和工人出身的蘇俄紅軍戰士，很多人沒有參加過沙俄軍隊在東線和德奧的戰鬥，這是他們第一次見識到大炮是如何主宰着戰場的勝負和命運的！
短短30分鐘不到，佔據了白衛軍第一線戰壕的三個紅軍步兵師在對方密集的炮火覆蓋下傷亡過半，剩下的蜷曲在戰壕和巨大的彈坑裡再也不敢胡亂動彈，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退顯然都已經超越了他們的感知和能力，只能在原地抱着頭趴在地上以躲過空中尖嘯飛舞着的彈片。不少人被巨大的爆炸聲震的耳朵短暫失聰，愣愣的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蘇俄南集羣的高級指揮員們在陣地後方的望遠鏡裡目睹了陣地上發生的一切，在對方這20分鐘的炮火急襲中，第四集團軍千辛萬苦用馬車拉上去的炮兵連剛剛挪到了發射位置，可4個野炮連只能打到對方河西高地邊緣，而且很快在對方高地上準確而密集的還擊炮火中損失消耗殆盡，至於山炮連，根本衝不上去，勒熱夫斯基咬着牙下令剩下的7個山炮連撤回原來的陣地。
“叫他們各自爲戰！各自爲戰！”勒熱夫斯基衝着身後的傳令兵吼道！各自爲戰在蘇俄紅軍中隱含的意義就是，戰士們可以自己決定是爲國捐軀還是曲線救國！當然，這也是第四集團軍私下不成文的規矩，繼承於沙俄軍隊，在紅軍執行了政委制度後，這條潛規則已經很久沒有機會使用。
通往前線戰壕里拉設的電話線早就被密集的炮火炸斷，這會兒集團軍只能用號聲和旗語向前線的將士們傳達集團軍司令部的命令！
又過了一會兒，對面白衛軍的炮火在一次遠距離的齊射之後漸漸停息了下來，烏法守軍第二道防線上的高音喇叭響了起來：
“對面的俄國同胞們，你們已經陷入我們的炮火包圍，奉我們烏法戰役總指揮部的命令，只要你們停留在原地不動，我們將暫停炮火射擊，全俄臨時政府和白衛軍優待俘虜，只要放下武器，我們既往不咎，保證你們個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誰要是頑抗到底，那隻能去跟我們的大炮來說話。”
“重複一遍，只有你們放下武器，我們優待俘虜，將來俄國統一了，你們還能和父母親人團聚！爲和平建設國家出力！我們只要求你們放下武器，我們不強迫你們違背自己的信仰，但必須放下武器，任何輕舉妄動都將造成毫無意義的損失，全俄臨時政府和烏法白衛軍嚴格遵守日內瓦戰俘公約，絕對保障戰俘的個人生命和財產安全！”
“這幫狗-娘養的！居然這就敢陣前勸降！簡直是奇恥大辱！”圖哈切夫斯基咔嚓一聲折斷了手裡的馬鞭，恨的牙直癢癢！
兩軍陣地上是死一般的沉寂！那邊二線陣地上的白衛軍神情輕鬆，不少人互相湊在一起點着菸捲，當然，可沒敢真指望對面的蘇俄紅軍投降，畢竟人家陣地後面還有十幾個師的兵力在虎視眈眈呢，咱們能打成這樣，第一是陣地佈置的好，第二是機槍和炮兵佔了優勢，地形上對方也吃虧太大。
在一線陣地戰壕裡蜷縮在一起的蘇俄步兵師殘部，則面面相覷，眼看着自己後方的炮火也停了下來，在對方如此強悍的大炮威脅下，顯然援軍是不可能這會兒上來接應，那等於是給人家炮兵送大禮呢。
一線陣地上三個步兵師的師長已經陣亡了兩個，重傷一個，三個師政委更是早就犧牲在衝擊和撤退的路上，三個步兵師，當初佔據第一線戰壕時傷亡了4000多人。
這會兒被半個多小時的白衛軍炮火像犁地一樣犁過來裡過去，傷亡已經過半，陣地前後各三百米就是一個死亡地帶，加上戰壕裡的傷亡，至少八千人陣亡，一萬二千人受傷，完好無損的幸運兒不過五六千人左右。
勒熱夫斯基悄悄給自己的政委使了個眼色，第四集團軍政委赫維辛心領神會，悄悄轉身去了。
這邊圖哈切夫斯基、馬欣都鐵青着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收場，派剩下的五個師全部衝上去用人海戰術推平對手防線？在對方近180門大炮的轟擊下，尤其是在150口徑重榴彈炮的轟擊下，這無疑是在自殺，而且就算能推進到烏拉爾河畔又如何？對方三個炮兵羣有兩個在河對岸，寬闊的別拉亞河和烏拉爾河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險，除非對方的炮彈打光了，否則這條路根本行不通！
“司令員同志，不能爲了救回陣地上剩下的人，再搭上五個師的兵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要對紅軍戰士的生命負責！”勒熱夫斯基心情沉重的勸眼看就要暴走的圖哈切夫斯基。
圖哈切夫斯基自己在沙俄軍隊中曾在東線被俘，在德國的沙俄戰俘營裡呆過挺長時間，這廝當然知道在無法進行抵抗的情況下放下武器當俘虜是交戰各國軍隊的慣例，沙俄軍隊放下武器當戰俘的尤其多，可這會兒自己可是光榮的布爾什維克，紅軍戰士放下武器這事怎麼說都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契卡和政委們可是直接能給最高軍事委員會報告的主！
“勒熱夫斯基同志，我命令，東南戰線停止進攻，各師後撤五公里重新建立陣地，在新的作戰計劃出臺之前，全線停止進攻，後撤五公里建立可靠的陣地！脫離對方重炮的威脅！這邊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南集羣司令部去指揮西北方向作戰！馬欣同志跟我回集羣司令部去！”
圖哈切夫斯基顯然腦子轉的很快，這個爛攤子和黑鍋自己可不能繼續背下去了，陣地上的步兵師殘部絕不能在自己在這裡指揮的時候投降，至於自己走了之後，勒熱夫斯基自己去挑這個擔子！
至於把馬欣也帶走，則完全是怕日後被這小子在斯德爾維約夫跟前告自己的黑狀，所以賣個人情把他也摘出來先！
馬欣本來愁眉苦臉心情沉重，聽見圖哈切夫斯基這麼說哪能不明白這廝的意思，忙不迭的點了點頭，那邊圖哈切夫斯基已經上馬在衛隊的簇擁下離去，這廝趕緊拍了拍勒熱夫斯基的肩膀以示鼓勵，然後老臉一紅，上馬領着自己的衛隊追南集羣司令去了。
而第二集團軍的兩個步兵師也很快跟着自己的集團軍司令向西北方向撤去。
“他媽的！圖哈切夫斯基太過分了！這擺明了是要讓咱們集團軍背這個黑鍋啊！”一貫好脾氣的第四集團軍政委赫維辛剛發完命令回來，卻看到圖哈切夫斯基和馬欣都已經跑了，忍不住破口大罵！
“司令員同志，已經用旗語向陣地上的步兵師剩下的指戰員發出了命令，要求他們根據具體情況自行決定戰法和突圍方向，集團軍不再遙控！”赫維辛壓低嗓門在勒熱夫斯基的耳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