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意的挨着厲紹憬的位置坐了，轉頭對着給厲紹憬沏茶的保姆說道：“把譚小姐叫下來，就說我想喝她煮的咖啡了，去吧……”
……
廚房裡，咖啡機在運轉。
譚之薇挽着袖管，站在窗前側着頭看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瘕。
影子裡的自己照比以前消瘦了許多，頭髮也有些長了，變的連她自己都有點認不出了……
客廳裡，厲紹憬低頭抽着煙，溫肖默上樓去換衣服了。
譚之薇對厲紹憬所表現出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
也許是因爲她太恨溫肖默了，導致連他身邊的朋友也覺得可憎鋒。
溫肖默不在，譚之薇將咖啡放到厲紹憬的手邊，厲紹憬擡起頭來看着她。
譚之薇的嘴脣抿成一條縫，連客套的笑都懶得給他，冷冷說道：“溫肖默從不喝我煮的咖啡，今天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厲紹憬一愣，目光落在譚之薇滿是淤青的手臂上。
譚之薇見了，將自己的衣袖放下來，本能的去遮掩。
厲紹憬淡淡說道：“既然肖默喜歡聽話乖順的女人，你順着他就是了，又何必自討苦吃？”
譚之薇冷冷一笑：“我憑什麼要裝出他所喜歡的樣子？我巴不得他討厭死我！”
厲紹憬錯愕的盯着他，許久不語。
譚之薇放下咖啡後轉身要走：“咖啡我煮完了，喝不喝就是你們的事了。”
“你有顧妤的消息嗎？”厲紹憬在她身後問道。
譚之薇的腳步頓住了，回頭看向厲紹憬。
厲紹憬看着她善意的笑：“我很擔心她，可是我猜她現在可能並不想見我……”
譚之薇的表情變了變，卻比剛剛少了幾分疏離。
她說：“你在意她的感受嗎？如果在意，爲什麼不保護好她？要眼睜睜的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
“如果我說不是我，你信嗎？”厲紹憬注視着她的眼睛說道。
譚之薇半信半疑。
她往回走了兩步，在距離厲紹憬身前兩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眉頭微微蹙起：“真的不是你？”
厲紹憬收回目光，依舊淺笑點頭。
譚之薇還想問什麼，卻被身後溫肖默下樓的腳步聲所打斷、
譚之薇緊張的回頭看了從二樓下來的溫肖默一眼後，很快走到厲紹憬身前，壓低聲音說道：“我不信你真的就是顧妤的親叔叔，但我希望你們不要爲了達到某種目的而犧牲顧妤，她不會原諒你的。”
厲紹憬點了點頭：“放心……”
譚之薇卻搖了搖頭：“我並不放心。”
說完，她頭也沒回的上了樓。
溫肖默在和譚之薇擦肩而過的時候，不忘回頭看了她一眼。
可譚之薇連個正眼也沒甩給他，徑直的從他身邊過去了。
溫肖默換了套家居套裝，在厲紹憬身旁坐了。
他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咖啡杯裡的咖啡，笑着說道：“她不下毒就不錯了，你還真指望能喝？”
厲紹憬拿起咖啡杯，輕抿了一口，的確難喝。
溫肖默直接無視手邊的咖啡，又給自己倒了杯清水，問道：“還真不怕死，那丫頭都跟你說什麼了？”
厲紹憬沒回答，目光朝着二樓的方向看去，一根承重柱後露出一小片殷紅色的衣角。
厲紹憬收回目光，淡然的將咖啡杯放下，說道：“沒說什麼。反正她想毒死的是你，又不是我……”
溫肖默哧哧的笑了，無奈的搖了搖頭。
片刻後，溫肖默問道：“你這兩天過的不痛快吧？”
厲紹憬低下頭，笑而不語。
溫肖默繼續說道：“厲氏國際的股票大盤跌出了新高度了，我都在考慮要不要趁火打劫一下呢。”
“想趁火打劫的人多着呢，唯獨你不會。”厲紹憬自信的說。
溫肖默倒是點頭表示贊同了：“你這人心思這麼深，我可怕回頭被你一口吞了，想想還是算了。”
厲紹憬失笑。
溫肖默隨手將茶几上的雜誌拿了起來，首頁上就是厲紹憬的那些緋聞八卦。
溫肖默隨手扔到厲紹憬的腿上，說道：“你把顧妤坑慘了。”
厲紹憬輕嘆了一口。
溫肖默將水杯推向一旁，起身拿了瓶紅酒和兩個酒杯過來，在厲紹憬面前將紅酒啓開。
給厲紹憬倒完了酒，自己朝着酒瓶上眯着眼看了一眼，說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就算你家老大找到了金永，最後還是被人做了手腳。”
厲紹憬放棄了手邊的咖啡，拿起酒杯，平靜說道：“意料之中。”
溫肖默點了點頭：“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你之前是怎麼確定顧妤真的就不是你侄女的呢？”
厲紹憬沒擡頭看他，平靜說道：“很簡單，我大哥的血型是O，隨了我父親，而薛亞楠的血型也是O。曾經顧妤爲我換過肝臟，你還記得嗎？她的資料卡上寫的血型是A型……”
溫肖默吃驚：“經你這麼一說，倒是我忽略了。不過你也是太會裝了，之前看着你一直遲遲不肯對顧妤‘下手’，我還真的以爲你是心存顧慮纔沒有……真沒想到。”
厲紹憬表情未變，繼續說道：“忽略了這一點的當然不止你一個，只是他太在意他想要的結果了，肖默，我給過他機會了……”
溫肖默的表情變了，盯了厲紹憬許久，才點了點頭：“既然他都做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厲紹憬擡起頭：“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溫肖默聞言一笑，靠在沙發裡，視線也朝着隱在二樓的角落裡望去，淡淡說道：“還能有誰啊？能在軍區醫院裡又能在金永的眼皮子底子下動手腳的，也就剩他了。”
厲紹憬笑了。
溫肖默繼續說道：“你這招投石問路，倒是真把他引出來了，不過代價可不小啊……這麼一來，顧妤他勢在必得。雖然顧妤看似已經身敗名裂，可是，日後他有的是機會替顧妤正名。只是，這小子下手也太狠了點，連我們往日情義都不顧了嗎？”
厲紹憬：“……”
二樓的方向傳來一聲輕微的門響。
溫肖默擡起頭來，隨意的將目光收回，嘆了口氣道：“爲什麼非要借譚之薇的口讓顧妤明白這些？”
厲紹憬起身，平靜說道：“你覺得現在顧妤會信我說的嗎？”
溫肖默倒是點頭笑了：“也是。”
說完，起身送厲紹憬出了門。
————
韓準的別墅裡，韓語歡將喝進去的水又吐在了韓準的手上。
韓準非但沒有生氣，還彎起了嘴角，笑着說道：“怎麼又不聽話？”
韓語歡的表情沒變，倒是坐在一旁的韓準微微嘆了一聲，無奈道：“能讓你這麼有耐心的恐怕也只有小姑本人了……”
一句小姑，讓韓準皺了眉。
韓準起身拿起紙巾，將手背上的水擦掉了，淡淡說道：“她如今這個樣子，我怎麼忍心再斥責她？”
韓敘點了點頭。
韓准將擦過手的紙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裡，擡頭看向韓敘，說道：“敘子，你這次做的有點過分了……”
韓敘的臉色變了變，嘴角卻依舊掛着儒雅的笑：“你知道我都幹什麼了？”
韓準不看他，轉身又耐心的去喂韓語歡喝水。
一邊幫韓語歡輕擦嘴角，他一邊說道：“這有什麼不知道的，金永和厲悜諫是什麼關係，能瞞着金永還給那份DNA報告做手腳的，要不是我爸這個院長出面，誰敢？”
韓敘笑着低下頭去：“既然你都能想到，估計這會兒紹憬也該猜出來了。”
韓準轉過身，說道：“你這是要明着和紹憬針鋒相對了，可你這麼做對顧妤太狠了。”
韓敘倒是不贊同韓準的想法，冷靜說道：“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比輿1論造成的壓力更容易叫他們分開，而且，我不在意顧妤是什麼名聲，可別人在意，所以，今後顧妤也別無選擇。”
韓準的眉頭皺的更深：“敘子，紹憬畢竟是我們兄弟。”
韓敘笑了：“你說錯了，他只是你兄弟……”
韓準終是沒話說了，他了解韓敘。
————
隔天。
譚之薇偷偷出門，溫肖默是知道的。
站在客廳裡看着她遠走的背影，溫肖默忍不住發呆。
傭人走過來，在溫肖默的身前停住了。
她說：“先生，譚小姐已經兩個月沒有來例假了……”
溫肖默轉過身來，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你看準了？沒記錯？”
傭人點了點頭：“沒記錯，我一直小心關注着。”
溫肖默的臉色很快由白變青。
他在客廳裡來回走了一圈後，拿起外套就準備出門。
傭人站在他身後問道：“先生想做什麼？”
溫肖默回頭看了她一眼，沒回答。
傭人低眉順眼的說：“不如讓我勸勸譚小姐吧，我勸她把孩子拿掉，您不要傷害她，好嗎？”
傭人的話音剛落，一個清脆的巴掌就已經抽在了傭人的臉上。
溫肖默怒不可遏：“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事要你來指手畫腳了？”
傭人低頭捂着臉，不敢吭聲。
溫肖默又坐回到了沙發裡，猶豫了片刻後，拿起手機打給了譚之薇。
“在哪？”溫肖默壓抑着怒火，懶懶的問。
電話裡傳來譚之薇有些緊張的聲音，她撒謊道：“哦，你醒了？那個……我去趟超市，很快就回來。”
溫肖默沉默了
片刻，說道：“不急，天氣這麼好，多在外面散散步，過一會兒我開車去接你，剛好晚上我有個應酬，帶你去參加。”
電話裡的譚之薇許久都沒接話，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答應了下來，隨口報下了一個藥店的地址後，掛斷了電話。
……
韓程程家的別墅前，譚之薇門鈴按的有些急。
當韓程程看到出現在視線裡的譚之薇時，不由得大吃一驚，開口問道：“你不是在英國嗎？”
譚之薇沒回答，繞過他就往裡面走，直到門口，她纔回頭來問：“顧妤呢？”
韓程程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後，指了指二樓。
當譚之薇推開顧妤房間門的時候，顧妤嚇了一跳。
譚之薇也顧不得顧妤一臉的疑惑，面無血色的說道：“你的手機打不通，我偷偷出來的，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你只管聽着，我時間有限，說完就得離開。”
顧妤的臉色也蒼白了起來，盯着譚之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譚之薇語無倫次的說：“我看見厲紹憬了，在溫肖默家，昨晚……。”
顧妤詫異，還沒等開口問，就被譚之薇打斷。
譚之薇繼續說道：“你先聽我說完，是這樣的，你和厲紹憬的事，溫肖默從頭到尾都是知道實情的，但他不肯說。你不要管什麼DNA結果，那些都是假的，是有人做的手腳。”
顧妤的臉色白了：“你聽誰說的？”
譚之薇盯着顧妤的眼睛：“溫肖默親口和厲紹憬說的，我偷聽到的。”
顧妤的腦子有些懵。
譚之薇也顧不得太多了，繼續說道：“還有，你是A型血？”
顧妤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的？”
譚之薇鬆了口氣：“那就對了，你別管這些，反正你只要知道你和厲家沒有血緣關係就行了。”
譚之薇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勻了口氣，說：“不行，我得走了，我跟溫肖默說我去超市，時間久了他會懷疑。“
顧妤一把拽住了譚之薇，問道：“爲什麼要跑來告訴我這些？”
譚之薇的表情變了變：“你不信我？”
顧妤搖了搖頭：“不是。”
譚之薇鬆了口氣，看着顧妤說道：“顧妤，你要懂得保護自己……”
顧妤攥着譚之薇不肯鬆手，心疼道：“薇薇，等這件事過來，我去找我外公，去找我爺爺，只要能找的人我都可以找，你離開溫肖默吧。”
譚之薇敷衍的點了點頭：“好，我會的，我先走了。”
說完，輕輕的推開顧妤的手，轉身離開……
韓程程看着譚之薇離開的背影，轉頭一臉詫異的看向顧妤：“這到底什麼情況，我腦子怎麼不夠用了？”
顧妤坐在牀上，並沒有回答韓程程的問題。
正當韓程程還有意再問的時候，顧妤突然起身：“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韓程程只能跟着乾着急。
顧妤再次無視他，繞過他，直接出了臥室，對着客廳裡打掃衛生的趙姨說道：“趙姨，有吃的嗎？我餓死了……”
韓程程：“……”
————
厲家老宅的門口，厲悜諫的車正從裡面緩緩的開出來，歐式的大門逐漸在他的車離開後自動關閉。
厲悜諫低頭點了根菸，擡起頭的時候，猛的一腳踩住了剎車。
顧立坤就站在距離車頭前不到一米遠的地方，青黑着臉朝着駕駛的位置看過來。
厲悜諫愣了片刻，這才推開車門下了車。
顧立坤走過來，不容分說，一拳打在他的鼻樑上。
將近20年沒見的兄弟，竟然以這種方式見了面。
厲悜諫的嘴角有血絲滲出，卻沒有躲，生生的受了這一拳頭。
顧立坤向來激進，20年過去，性格依舊不改。
厲悜諫伸出手抹掉嘴角處的血絲後，彎了彎嘴角：“立坤，你解恨了嗎？”
顧立坤氣的臉色青白，憤憤的瞪着他：“20年前你把亞楠毀了，20年後，你又來毀顧妤，厲悜諫，你太欺負人了，我顧立坤就那麼好欺負嗎？！”
厲悜諫笑了笑，倒也沒說什麼，可片刻後，他還是忍不住一拳打了回去。
顧立坤摔倒在地。
看着躺在地上的顧立坤，厲悜諫忍了20多年的氣總算撒了出去。
他俯視着顧立坤，冷冷說道：“是我毀了她，可當初要不是你，現在最起碼她還好好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