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勉強的彎了彎嘴角：“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看着俞泓離去，張帆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朝着顧妤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
辦公室前，張帆敲了敲門。
顧妤的聲音從裡面響起：“進來。添”
推開顧妤的門，張帆走了進去。
顧妤一直低頭在辦公桌上的文件裡尋找着什麼，從始至終都沒有擡起頭來屋。
張帆在辦公桌前停下，語調和善的問道：“在找什麼？”
聞言，顧妤的手勢頓了一下，隨後，她擡起頭來，衝着張帆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來，說道：“關於和君成合作的方案細節，我記得我放在這裡了。”
張帆靜靜的看着她，直到她將一個黑色的文件夾從最底層抽了出來，這才明顯的鬆了口氣。
她打開文件看了一眼，擡起頭來，對着張帆說道：“有事嗎？”
張帆的表情始終平靜，看着顧妤，問道：“童助理的事，我聽說了，之前是我失查……”
顧妤彎了彎嘴角：“也沒您說的那麼嚴重，她的工作能力是有的，只是，若是把心思都用在別的地方了，那麼也就不便再留了。”
聽顧妤這麼說，張帆點頭：“終歸是太年輕了，做事有些急功近利，可惜了她良好的專業知識。”
說着，張帆搖了搖頭。
顧妤沒說什麼。
張帆轉過身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顧妤靜靜的看着她，她知道，張帆還有話要說，
張帆的臉色很蒼白，表情裡也有些糾結：“顧妤，韓氏非要收購不可嗎？”
張帆此時叫的是顧妤，而非顧總，這讓顧妤一愣。
顧妤注視着她：“您想說什麼？”
張帆收回視線，目光漸漸的垂了下去：“韓敘當年即使有錯，也不要把錯都歸咎於他，換掉聿崢的決定，畢竟是我們的意思……”
張帆說這話時，明顯的氣力不足，這跟工作中雷厲風行的她有所不同。
顧妤看了她許久，站在辦公室前，手裡還攥着那份文件。
顧妤的呼吸有了些起伏，恨嗎？她說不出來。
四年的母子相隔，是怎樣一種心境，非經歷過的人，難以說清楚。。
當知道聿崢就是她的孩子的那一刻，她幾乎喜極而泣。
可當知道是家人做出的這一切時，她又傷心絕望。
她該去怎麼面對他們，是他們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利。
他們，畢竟是她的親人啊……
最終，張帆垂着眼睫，說了一聲：“小妤，對不起……”
顧妤的眼圈已經泛紅。
許久以後，她纔開口問道：“葬在美國公墓裡的女嬰，是我哥和我嫂子的孩子吧？”
張帆無力的點了點頭。
顧妤的手指微微的顫抖。
張帆又咳嗽了起來，咳的臉色潮紅。
片刻後，顧妤還是走上前，將紙巾遞給了她。
張帆擡起頭，看向顧妤，將紙巾從她手裡接過。
顧妤的聲音柔和了下來，她看着張帆的眼睛，說道：“我收購韓氏，並非針對韓敘，您想多了……”
張帆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不敢相信的盯着她。
顧妤表情平靜，繼續說道：“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我外公的意思，五年前，你們也一定不會這樣做的，對嗎？”
“小妤，當時你太年輕了，20歲啊，他老人家也是爲了你好，真的……”張帆言語中有些激動。
顧妤點了點頭：“我不怪你，也不怪我外公，但也請你們給我些時間緩衝，可以嗎？”
聞言，張帆的臉白了。
……
張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想了想，還是撥通了薛宅的電話。
電話裡，薛老語調沉重的問：“顧妤，還是不肯回來的，是嗎？”
面對老爺子的詢問，張帆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爸，您不要想太多，等小妤想通了，她會回去的……”
電話那頭的薛老沉默良久，道：“罷了，隨她去吧。等你忙完了工作，有時間的時候陪我去看一看顧立坤吧，亞峰又回部隊去了……”
聞言，張帆應道：“好的，爸，我儘量抽些時間出來，陪您過去一趟。”
說完，那頭先掛了電話。
——
幼兒園的門前，顧妤站在衆多的家長中間，等着薛聿崢出來。
衆多的孩子，吵鬧中從顧妤身邊跑過，她的目光落在人羣最後的兩個小朋友身上。
其中的一個，是胖乎乎的顧江，而另一個是薛聿崢。
顧江正從後面拽着薛聿崢的衣領，口中咋呼着，讓他等自己一會兒。
薛聿崢煩的厲害，回頭對着顧江舉起了小拳頭。
顧江立刻鬆了手，退後了兩步，遠遠的朝着他做着鬼臉。
薛聿崢黑着小臉走出來，直到見到顧妤，他纔有了笑模樣，快跑了兩步到顧妤身前，脆生生的叫道：“顧妤……”
顧妤應了一聲，從他手裡接過他的小書包。
低頭的功夫，顧江已經從幼兒園裡出來了，他身邊還站着許漢成。
許漢成笑呵呵的看着顧妤，竟然走上了與她打起了招呼：“小顧妤？你也來幫忙接孩子啦？”
面對許漢成虛假的笑意，顧妤沒回應。
薛聿崢擡起小腦袋，定定的盯着他。
許漢成拽着顧江胖乎乎的手，低頭對着薛聿崢說道：“小傢伙，你爸爸呢？”
薛聿崢瞪了他一眼：“我爸爸在哪，關你什麼事？”
許漢成被說的一愣，轉而笑道：“不會是你爸爸有了小弟弟，就不要你了吧？”
薛聿崢的小臉離開漲紅，憤憤的盯着眼前這個老男人，要不是顧妤在身旁拽着，他沒準已經一腳踢過去了，尤其，又看到顧江站在旁邊，一邊舔冰激凌，一邊笑話他。
顧妤將薛聿崢護在身後，擡起頭對着許漢成說道：“人活一把年輕，若是看不出是非輕重，也算是白活，您在小孩子面前拿這種事用來開玩笑，也不怕傷了你自己外孫的自尊？”
聞言，許漢成的老臉明顯的變了變，笑容再難支撐。
顧妤目光淡淡掃過顧江，收回後，對着身側的薛聿崢說道：“聿崢，我們走吧。”
看着顧妤教訓了一通許漢成，薛聿崢心裡解氣，對着顧妤點了點頭。
眼看着眼前一大一小就要離開視線，許漢成快幾步走上前，將顧妤攔了下來。
顧妤的腳步頓在他身前，冷漠的看着他：“你攔着我幹什麼？”
許漢成臉上的笑意早已經退散，他盯着顧妤看了片刻，說道：“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顧妤的眉頭微擰：“哪件事？”
許漢成朝着薛聿崢看了一眼，又很快看向顧妤：“錢的事。”
顧妤突然彎起了嘴角：“我和你之間有金錢來往？我怎麼不記得？”
許漢成的老臉白了白，糾結了片刻，還是沉不住氣了，擡起頭道：“我是說，有關於你孩子的事。”
顧妤淡淡的注視着他，故意道：“你知道我孩子的下落？”
聽聞顧妤這麼問，許漢成離開恢復了自信，用力的點頭道：“當然知道，你若是肯給我500萬，我就告訴你真相，否則，你一輩子都別想知道……”
顧妤輕輕的笑了：“那不必了，我想500萬足夠我查明真相了，也用不着你什麼事了。”
聞言，許漢成有些慌了，還以爲顧妤是在跟他討價還價。
看着顧妤已經邁開了腳步，他趕忙在她身後補充道：“400萬，400萬我就告訴你，不能再少了。”
顧妤不屑的勾了勾脣角，腳下卻再也沒有停下。
身後的許漢成有些看不明白了，他明明記得許嫣然告訴過他，顧妤對孩子的事還一位所知的，況且，剛剛薛聿崢也沒有開口喊她媽媽，兩個人的舉止也並不像母子那般交流，可顧妤怎麼就不買賬呢？難道她真以爲自己的孩子死了？
還不得許漢成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聽前面的薛聿崢一聲興奮的尖叫，緊接着朝着遠處的一個男人跑過去。
而厲紹憬正遠遠的站在前面，彎着嘴角，等待薛聿崢的靠近。
見狀，許漢成的眉頭皺了起來……
顧妤走上前，在厲紹憬的身前停下。
厲紹憬一手抱起薛聿崢，另一隻伸過來，幫顧妤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
顧妤沒有躲，靜靜的看着他。
厲紹憬轉身，三個人一起朝着遠處走去。
顧妤想伸出手將薛聿崢接抱過來，卻被厲紹憬拒絕了。
薛聿崢摟着厲紹憬的脖子，一邊躲避顧妤伸過來的手，一邊傻笑，就想被厲紹憬這樣抱着。
許漢成愣愣的注視着這樣的一幕，半張着嘴，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一旁，顧江“哇”的一聲哭嚎了起來，拽着許漢成的衣角，指着掉在地上的冰激凌。
許漢成收回目光來，憤憤道：“就知道吃，就知道吃，等你媽從大牢裡出來，你想吃什麼沒有？哭什麼哭！”
……
由於昨夜顧妤沒有“睡好”，在回去的車上，顧妤淺淺的瞌睡了一會兒。
當厲紹憬的車子停下來時，薛聿崢自己打開了身側的車門，先跳了下去。
他在車外大聲的喊着顧妤：“到了，別睡了，小懶豬！”
顧妤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似乎有點不對，木木的問了一句：“到哪了？”
薛聿崢一邊轉身，往裡面跑，一面喊
道：“當然是老厲家了，顧妤，你快一點……”
話沒說完，裡面就傳出薛聿崢的一聲尖叫來。
厲紹憬正站在推開車門，從裡面下來。
而顧妤也被小傢伙的喊聲吸引了全部目光。
只見院子裡，小傢伙和一個老人撞在了一起，薛聿崢坐在地上，老人也坐在地上，明顯是被撞的不輕。
薛聿崢愣愣的看着被自己撞到的人，許久都回不過神來，小臉也跟着白，以爲自己又闖了禍。
顧妤從車裡下來，朝着薛聿崢的方向快速走去，蹲在地上，扶起對面的人，擔心道：“潘姨，您沒事吧？”
潘姨的臉色一白，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擺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就是出來倒垃圾，沒想到和小少爺撞一塊了。”
說着，她撣了撣身上的灰，對着顧妤生硬笑笑，拎起地上的黑色垃圾袋，繞過她，朝門外去了。
在走到厲紹憬身前時，她還不忘恭敬道：“先生，您回來啦？”
厲紹憬點了點頭，將目光放在了薛聿崢身上。
此時，小傢伙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學着剛剛潘姨的樣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看樣子沒什麼大礙，轉頭就往裡面跑去了。
顧妤站在原地沒動，一直看着潘姨的背影。
她說不出爲什麼，潘姨每次見到她，眼神裡總是躲躲閃閃。
厲紹憬走到她身側，握住了她的手。
當着不遠處潘姨的面，顧妤有些不好意思。
彆扭的將手從厲紹憬的掌心裡抽了出來，擡起頭問道：“你帶我們來這麼幹什麼？不是回西郊公寓的嗎？”
厲紹憬眨了眨眼，嘴角輕抿成一條線，也不理會顧妤的問，擡腿就往別墅裡走。
直到門口處，他才轉過身來，說：“過來，我告訴你爲什麼？”
顧妤有些疑惑，卻也不自覺的擡起了腳步。
剛走到厲紹憬身前，就被厲紹憬一把抱了起來。
顧妤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摟住了他的脖子，尖叫一聲。
薛聿崢從裡面探出頭來，看到厲紹憬抱着顧妤往裡走，彷彿已經習慣，半眯着眼，問向老厲道：“小奶貓呢？”
“二樓，我房間裡。”
厲紹憬說完，小傢伙就已經不見了，明擺着‘見死不救’。
厲紹憬抱着顧妤進了門，顧妤還在爭執。
“別鬧，快放下來……”顧妤紅着臉，擰眉說道。
厲紹憬不放，顧妤惱怒。
就在兩人還在推扯間，客廳裡傳來了幾聲咳嗽聲。
顧妤不再掙扎，厲紹憬的動作也頓住了。
反應過來後，顧妤立刻從厲紹憬的懷裡退了出來，轉過身去。
只一眼，顧妤的臉就燙的沒處放了。
客廳裡，厲劍東夫婦正雙雙朝着這邊看過來。
剛剛的那幾聲咳嗽，就是厲劍東發出來的。
顧妤尬尷的厲害，站在原地，一時間手的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而厲紹憬卻跟沒事人似的，甚至連半點詫異的表情也沒有，語調平靜的不能再平靜了，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老兩口聽聞今晚孫子要留在這裡過夜的風聲，大中午的就已經趕過來了，在這兒等了至少有三個多小時了。
藺君茹從沙發裡起身，走到顧妤身前，眉眼生笑，語氣和緩的問道：“晚上想吃什麼？我叫王嬸提前準備着。”
顧妤擡起頭來，臉紅的要命，張嘴結舌的說不出話來，此時，大腦早已經空了。
想起聿崢上了樓，顧妤趕忙找了個藉口，說道：“那個，我上去看看聿崢。”
說完，逃一樣的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客廳裡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在顧妤的背影上。
直到顧妤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二樓的盡頭裡，藺君茹才笑呵呵的回過頭來，對着身後的厲劍東說道：“你看，那孩子不好意思了，臉都紅了。”
說完，不忘轉過身來，豎起大拇指：“老二啊，媽給你點32個贊……”
厲紹憬的眉頭挑了挑，無話可說。
而那頭坐在沙發裡的老爺子已經起了身，一邊揹着手往一樓的書房方向走，一邊說道：“多大年紀了，也不嫌丟人！”
這話是衝着厲紹憬說的……
---題外話---【明天兩更，小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