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姝垂下眼睫，道了一句：“真好。”
說着，她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向門口的方向走去，口中胡亂說道：“那個……你們先坐，我先出去一下……去，去買些菜回來……”
顧妤的目光放在了譚姝匆匆離去的背影上。
而韓語歡始終面帶微笑，她沒有戳穿譚姝，她懂的……
……
厲紹憬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裡，身前一杯清茶，嫋嫋清香夥。
電視的畫面停留在財經頻道，是關於靳氏珠寶企業的介紹。
厲紹憬將手機開了機，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端起清茶，淺抿一口，放下，目光不經意轉向廚房。
廚房裡，顧妤站在水池前，幫韓語歡清洗蔬菜。
厲紹憬吃素，韓語歡勢必要根據他的口味來搭配菜色。
冰箱裡的食材豐富，顧妤只選擇了幾樣拿了出來。
韓語歡幾次建議她去休息，顧妤都拒絕了。
她說她享受這樣的氛圍，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動手做過飯了。
對此，韓語歡笑着應了，不再阻攔。
顧妤望着窗外停在窗臺上的幾隻小鳥發呆，恍惚記得，上一次她站在廚房裡時，還是爲了嚴復。
而如今，嚴復走了，許曉染走了，唯獨剩下她，獨自幸福着。
她問自己，那現在幸福嗎？
當然幸福！
只要還有厲紹憬在的地方，她自然是幸福的。
韓語歡看着兀自微笑的顧妤，問道：“在想什麼？”
顧妤收回神思：“沒什麼。”
可臉上的表情是早已經出賣了她。
韓語歡切好的輔料放進盤子裡，繼續切其它蔬菜：“並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修得正果，我爲你和紹憬哥感到開心。”
顧妤點點頭，一臉笑意。
片刻後，顧妤將洗好的菜遞到韓語歡的手邊，問道：“韓誠宇來這裡看過你了，對嗎？”
提及到韓誠宇，韓語歡的動作一抖。
很快，顧妤就一把奪過韓語歡手中的菜刀，將她的手指拽了過去。
韓語歡不小心切到了手，殷紅的血水正順着她白淨的指尖流了下來。
顧妤動作利索的將韓語歡的手指拿到水槽前沖洗，冷卻，又用力的將傷口處髒了的淤血擠出，語氣擔憂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韓語歡笑了，指尖的疼痛鑽心，可她的眉頭並沒有因此而皺過一下。
顧妤對着客廳的方向喊道：“老厲，語歡的手指被刀弄傷了，快幫我找消毒藥水和創可貼來。”
喊完，顧妤纔想起，這不是在厲紹憬的家裡，創可貼和消毒藥水在哪，厲紹憬又怎麼會知道呢？
厲紹憬的腳步聲在廚房的門口處響起。
韓語歡將手指從顧妤的手中抽回，不在意的說道：“沒事，小傷口而已，一會兒也就好了。”
顧妤纔不這樣認爲，小傷口也可能有破傷風的概率，她不能就這麼幹看着。
片刻後，韓語歡帶着顧妤一同去翻找了藥箱。
可惜，消毒藥水是過期的，創可貼也沒有了。
厲紹憬將西裝外套從沙發上撿起，邁開長腿朝門口走去：“我去買，讓語歡不要再沾水，以免感染。”
顧妤回頭應了厲紹憬一聲，厲紹憬就出了門。
待厲紹憬離開，門被關緊後。
韓語歡卻說：“你們太大驚小怪了，哪有那麼嚴重。”
血還是止不住的從指尖上冒出來，顧妤乾脆將韓語歡的手指塞進自己的口中。
顧妤的樣子可愛，表情認真。
韓語歡想將自己的手抽回來，而顧妤卻擡起頭，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說：“你別嫌髒，小時候我的手指劃破了，我媽都是這麼做的，她說唾液可以消毒……”
韓語歡怔怔的看着這樣的顧妤，心中柔軟，她怎麼會嫌髒呢。
見韓語歡失神，顧妤問道：“怎麼了？”
韓語歡笑笑，指尖上的血已經只有少量在浸出，她說：“這樣的一幕，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顧妤看着她，好看的眸子裡，都是好奇。
韓語歡看着比自己年輕幾歲的顧妤，說道：“那個時候，我的手指被劃傷，也是紹憬哥跑去藥店給我買傷口貼，而韓準則拽着我的手指，用力的將髒血給吸允出來。今天的情景再現，一瞬間，我才發現，原來這麼多年都已經過去了，大家都沒變，變的不過是種心境而已。”
顧妤沒想到韓語歡會主動提及韓準，笑着應道：“是啊，韓準最近也忙到不行，韓氏被他接手以後，他還有太多的事要做。”
顧妤的言外之意，是在安慰韓語歡，讓韓語歡放心而已。
韓語歡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低頭看着顧妤繼續在藥箱裡翻找。
韓語歡突然想起，指了指譚姝的房間，對着顧妤說道：“對了，我收拾譚姝房間的時候，她的牀頭櫃裡，好像有創可貼，我去找找。”
說着，韓語歡起身，推開譚姝房間的門便走了進去。
等韓語歡出來的時候，手指上的傷已經處理好了，一個嶄新的創可貼，貼在了韓語歡的手指上。
韓語歡對着顧妤說道：“去給紹憬哥打個電話吧，告訴他不用再去買。”
顧妤點頭，拿起手機，撥給了厲紹憬。
……
厲紹憬從小區外的藥店裡出來，低頭點菸的空檔，發現了不遠處有人在跟拍。
厲紹憬眉頭皺起，停下了腳步，在原地轉過身去，記者的身影一閃不見。
厲紹憬朝着譚姝小區的樓上看了一眼，沒再邁開腳步。
伸出手朝着西褲的口袋裡摸去，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忘了帶。
對於記者媒體的一些報道，厲紹憬很容易就能擺平，無非一個電話，自然有人會去媒體那邊封鎖消息。
可手機既然沒帶，算了，敢跟厲紹憬擺上檯面針鋒相對的人，在臨城也沒有幾個。
想到這兒，他一個人提着口中的白色藥店購物袋，進了小區。
……
廚房裡，顧妤一個人打開了吸油煙機，將韓語歡切好的蔬菜，一樣樣的放進鍋裡。
清炒幾樣小菜，還是難不倒顧妤的。
畢竟，她也曾一個人在英國生活了那麼久。
她的廚藝，嚴復曾經是喜歡的。
顧妤將西芹和腰果放在一起翻炒，而客廳裡，厲紹憬的手機在響個不停。
韓語歡從洗手間裡出來，對着廚房的顧妤說了一聲：“顧妤，紹憬哥的手機響了，你要不要替他聽一下。”
顧妤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廚藝中，畢竟語歡不是外人，就隨口喊道：“我手上到處都是油，你幫他接一下吧，沒準是他的助理。”
“哦。”韓語歡應了一聲，一個人朝着客廳的茶几前走去。
見厲紹憬的手機拿起，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的是個英文字母H。
韓語歡想也沒想，就將手機接了起來，對着手機說道：“您好，紹憬出去了，他的手機忘了拿……”
電話那頭的人靜默了片刻，疑惑道：“語歡？”
當韓準的聲音響起時，韓語歡的臉色明顯的變了變，一時間失去了言語能力。
電話那頭的韓準又叫了一聲：“語歡？”
韓語歡整理了一下情緒後，淡淡說道：“是我……紹憬哥出去了，手機忘在這裡，不過，他很快就能回來，我會轉告他的。”
一口氣說完了全部的話，兩人都沉默了。
片刻後，還是韓準開了口，說了一聲“好”後，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韓語歡動作緩慢的將手機從耳邊移到了眼前，怔怔的看着屏幕上那個字母H。
直到顧妤從廚房裡出來，並問道：“是姜啓嗎？”
韓語歡這纔回過神來，將厲紹憬的手機遞給了顧妤，說道：“不是，是韓準。”
顧妤將手機從韓語歡手中接過，看了一眼後，隨手放在了茶几上。
這時，韓語歡身後也響起了開門聲，厲紹憬正推門走入……
……
午餐吃過以後，依舊不見譚姝回來。
送了顧妤和厲紹憬離開，韓語歡一個人朝着園區裡走去。
譚姝居住的這個小區，在臨城算不上高檔，卻也不錯，居住的大多是年輕的白領，設計也頗爲雅緻。
繞過一片健身場所，韓語歡在一個種滿葡萄藤的連廊裡，看到了譚姝的身影。
五月的天氣，葡萄藤還未爬上連廊，遠遠看着，有幾分蕭索，好在周圍一片草地，綠意盎然，苦澀清香的青草氣息，叫人聞着舒服些。
譚姝哭過，擡起頭看了正在走進的韓語歡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手裡還攥着紙巾，卻在拼命的掩飾自己的情緒，僵硬的笑着問道：“他們走了？”
韓語歡點了點頭，姿態輕盈的走到她身邊，在她身側坐了下來。
陽光充裕的午後，兩個亮麗的女孩坐在一起，像是一道獨特又養眼的風景線。
韓語歡不再盯着譚姝哭腫的雙眼去看，而是兀自看着遠處，說道：“他們結婚了，你一定很難過吧。”
譚姝沒有回答，垂着目光，絞着手裡已經皺的不成樣子的紙巾。
韓語歡恬靜的繼續說道：“我理解你的感受。”
往往人在最委屈的時候，也是脆弱的。
韓語歡的話，讓譚姝再一次紅了眼圈，她垂着頭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不爭氣，我怕我的表情會出賣自己，讓厲總難堪，所以才跑出來，我也知道這樣很不禮貌……”
聞言，韓語歡笑了，回頭望向她：“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換做年輕時候的我，我想我一定是控制不住情緒的。”
譚姝沒說什麼。
韓語歡伸出手在她的肩上輕輕的拍了拍。
譚姝繼續說道：“厲總很喜歡顧妤，我真的替他感到高興，我雖暗戀了他這麼多年，可從一開始就知道結果……你會不會因此而瞧不起我？”
韓語歡搖了搖頭：“不會，你從未去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你很辛苦，我都明白。但是，我猜紹憬一定是知道你的想法的。”
譚姝突然變的很恐懼。
面對譚姝的恐懼，韓語歡繼續笑着說道：“你別怕，紹憬是很聰明的，你不進，他不退，始終當你是親人，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有些窗戶紙一旦被捅破，在黏上也恢復不了原狀了。”
譚姝怔怔的看着韓語歡。
這樣的一番話，曲靜雯曾經也對她說過，不謀而合。
譚姝不是沒有勇氣表白，只是不願意這麼做，她不計較後果，不在乎厲紹憬會不會把她從身邊趕走。
她在意的是厲紹憬的感受，之所以一直保持現狀，無非是不想給厲紹憬圖添麻煩。
畢竟，顧妤曾誤會過她和厲紹憬一次。
如果再有第二次，就連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譚姝長吸了口氣，傻傻的笑了。
她回頭看向韓語歡，有些慚愧道：“謝謝，你對我說了這麼多，這兩個小時裡，我想了很多，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看着這樣的譚姝，韓語歡笑着點頭，起身道：“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譚姝點頭，從石凳上起身，獨自一人走在前頭。
——
幼兒園的門口。
顧妤早早就等在了那裡。
今天的人依舊不少，顧妤沒有擠在人羣中，而是獨自一人，站在一個角落裡，安靜的等着聿崢從裡面出來。
放學的一瞬間，幼兒園裡響起孩子們的笑鬧聲，一大羣大班的小朋友蜂擁而出。
幼兒園的門口，很快就騰出了地方。
有相當一部分家長，動作利索的帶着孩子與老師告別後，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薛聿崢同以往一樣，不緊不慢的的從大多數小朋友的身後走出。
小傢伙長的漂亮，身邊總會簇擁着不小的小女孩兒，甜甜的喊着他的名字。
薛聿崢所表現的淡定，讓不小的小男孩嫉妒着。
就比如小胖子顧江和身材高大的大林子。
薛聿崢看到了前面不遠處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元寶，便幾步趕了上去。
一把握住了元寶的小手後，元寶轉過頭來，看着聿崢露出了一口整齊的小白牙。
兩個小傢伙手拉着手，一塊往門口走。
元寶的眼睛快，擡起肉乎乎的小胳膊，朝着顧妤的方向指了指，道：“聿崢，快看，你媽媽來了。”
在看到顧妤就站在門外時，薛聿崢的小臉上有了幾分得意。
他沒與元寶辯解顧妤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媽媽，表情上算是一種默認。
沒法子，誰讓小傢伙也同樣有虛榮心呢，自己的媽媽長的漂亮，在某一程度上，也讓自己賺足了面子，尤其還是在元寶面前。
元寶將小手從薛聿崢的手裡抽了出來，站在自己保姆面前，揮手和薛聿崢再見。
薛聿崢酷酷的擺了擺手，轉頭朝着顧妤這邊走來。
看見小傢伙一額頭的汗，顧妤低頭從包裡拿出紙巾，蹲下身子，幫他擦拭。
薛聿崢沒有拒絕，小眼睛一直瞥向四周，他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注意他，注意他有個漂亮的媽媽。
薛聿崢額頭上的汗還沒等全部擦乾，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有些發悶的童聲。
“薛聿崢，你太笨了，連擦汗都不會！”
薛聿崢和顧妤同時側過臉去，不遠處站着體型肥胖的顧江。
薛聿崢起初沒搭理他，見顧江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便語帶憤怒的問道：“你不是轉學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難道是你太蠢，長的又胖，那個學校不要你了？”
薛聿崢的言語很成功的激怒了一臉嫉妒的顧江。
顧江嚷嚷着：“要你管！你不就是個沒媽的孩子，連你媽媽都不要你！”
“……”
---題外話---【上午10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