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家府邸,中央的部分是三座並列的宏偉大殿。
中間的一座大殿佔地百餘丈,通體暗紅,以紅木配合血榴石建造。殿頂分有三層,高達數十米,十二個挑檐上均站着麒麟聖獸的黃金鑄象,其下則掛着青銅的風鈴。寒風吹過,叮噹作響,鈴聲清脆。
那是南宮家的主殿,只有在家主更替,嫡系子弟婚配,或是迎接尊貴客人的時候,纔會用到,是南宮家權力和地位的象徵。
左邊的大殿,通體瑩白,以白樺木和雲母石建造,體積比主殿稍小。殿頂同樣分三層,挑檐上是白銀的麒麟鑄像,挑檐下掛着溫潤的玉罄,撞擊聲仿如鳥鳴。那是南宮家的議事殿,聽名字就知道是用於商議族中大事的地方,家主權力實際體現的地方。
右邊的大殿則是通體漆黑,以鐵木和黑色大理石建造,體積與議事殿相當。同樣的三層殿頂,麒麟鑄像,不同的是材質,黑色大殿挑檐上的鑄像取材卻是用的鎢鐵,漆黑如墨的鎢鐵,深邃而暗沉,泛着滲人的冷意。
檐角掛的,是尺許長的刀和劍,它們在寒風裡晃盪,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響。
那是南宮家的刑法殿,用來審判家族的罪人。
此刻大殿外,成隊的黑甲守衛侍立,手裡握着制式的長槍,白銀色的槍刺反射着雲層後流下來的冷光,有種森寒的意味。
白色的大理石階梯下,廣場上,穿着黑色戰甲的衛隊來往,循着大殿走動,人數多達數百人。所有人的表情都那麼嚴肅,用力的握着長槍或腰間的佩劍,像是在等待着一場大戰開始。
大殿裡,大長老南宮博坐在殿廳左側的首位,身邊往下分別是二長老南宮燚和三長老南宮炫,三人的對面,南宮韜居於首位,而後是南宮闕和四長老南宮小月。
除了他們六人外,殿廳裡還有數十位家族的核心人物坐在殿廳兩側的後方。氣氛有些壓抑,所有人都是面色肅穆,沉默着一言不發。
他們都很清楚,雖然刑法殿是家族審判罪人的所在,可一般的族人犯錯,根本沒資格用刑法殿審判,除非是判族大罪,或者那個犯錯的人,是家族的嫡系子弟,背景深厚。
殿廳的盡頭,以整塊巨型鐵木切割而成的壁屏上,浮雕出盛大而詭異的畫面。
披甲的麒麟身上升騰着火焰,前足踏着一座小山,獸齒猙獰,咬着燒紅的鎖鏈。鎖鏈盡頭連着一個個或站或跪或躺的人形,他們在小山下痛苦的掙扎。那條燒紅的鎖鏈洞穿了他們的肩胛,深鎖在琵琶骨裡。
小山更遠的地方,有些人身上已經燒起了火焰,有些人黑漆漆的已經炭化,有些人卻只剩下了黑色的屍骸,那些屍骸密密麻麻的堆積着,鋪滿了大地。
南宮适和南宮火從壁屏後走出來,分別坐上並排而列的主座。
目光在殿廳裡掃過,南宮适淡淡的開口。
“人都到齊了?”
“回家主,都到齊了。”南宮韜站起來回答。
“嗯,那就開始吧。”他揮揮手。
“把他們帶上來。”南宮韜回過身,衝門口的守衛吩咐。
片刻後,四名黑甲的守衛押着南宮天、南宮卓和南宮洪走進大殿,站在殿廳中央。
“家主。”三人單膝跪地,微微低下頭。
“起來說話吧。”南宮适正襟危,聲音威嚴。
南宮天、南宮卓和南宮洪站起身來,被這麼多家族的大人物注視着,南宮卓和南宮洪都有些拘束,南宮天卻像是毫無感覺,隨意的站在一邊。
“你們誰是狩獵小隊的隊長?”
“回家主,是我。”
“名字?”
“南宮卓。”
“南宮卓,那你來說一下吧。你們在炎谷執行家族任務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麼,又爲什麼身爲家族核心子弟的南宮銘會出現在哪裡?”
“回家主,一個月前......”南宮卓將任務中發生的事娓娓道來,其中包括黑衣執事的偷襲,南宮暘等人的援手,南宮銘的強勢。
早在牢獄裡的時候他就在想這些東西了,南宮銘一死,他們必然不可能平安無事,家族高層一定會召開審判大會追究責任。
雖然是南宮銘率先出手要取他們的性命,可他嫡系子弟的身份,足以讓人忽略這些。在家族掌權者的眼裡,一個嫡系子弟的價值和幾個旁系子弟的價值,相比如何,自是不言而喻了。
心中清楚這些,所以南宮卓一早就做了準備。
“南宮銘對我們出手,我們自是毫無招架之力,很快就被重傷。要不是小天解除界印,暴露出王境中期的實力,我們可能早就死了。”
“王境中期的修爲,還擋不住南宮銘吧,他的修爲應該早已突破到王境後期了。”南宮燚威嚴的目光落在南宮卓臉上。
“小天確實不是他的對手,王境中期和王境後期的實力差距超乎想象的巨大,南宮銘的凌厲攻勢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即使拼上了性命,小天也攔不住他,最後還險些被他殺死。”
“既然你們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又是怎麼殺死他的?”南宮韜問。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可南宮銘卻沒想到炎谷的熔岩湖泊下有着一隻赤紋天虎。赤紋天虎身爲十大妖族之一,實力自然毋庸置疑,南宮銘擊敗小天消耗了大量的元力,實力不復巔峰。最後死在了赤紋天虎的利爪之下。”
南宮卓在講述的時候,南宮博的臉色就一點點陰沉了下去,最後完全是陰鬱得可怕。
“荒謬。”他猛的一把拍在椅子的扶手上,鐵木的扶手瞬間粉碎,“在家族的刑法殿,你居然還敢撒謊,真是好大的膽子啊。你就不怕,牽連了身後的支脈麼?”
南宮卓身體一顫,臉色有些蒼白,沉默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直視着南宮博的眼睛。
“大長老,南宮卓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南宮銘是您的孫兒,您想爲他報仇,大可以去妖靈之森找赤紋天虎一族的麻煩,這樣把氣撒在家族支脈的身上,真是枉爲家族的大長老。”
“老夫就是要拿你身後的支脈出氣,那又如何?”南宮博臉色鐵青,身上半聖強者的氣勢轟然涌出。
南宮卓首當其衝,胸口一悶,嘴角溢出血絲來。
“我們不過是家族支脈,大長老要我們死我們不敢生,只是南宮卓不服。”他鼓起全身的力氣,擋在南宮洪和南宮天前面,硬撐着身體不讓自己跪下去。
“不服,你有什麼資格不服。”南宮博大手一揮,無形的氣浪像是狂暴的洪水那樣衝向南宮卓。這樣的攻擊,根本不是凡境元師能夠抵擋的,足夠將南宮卓抹殺。
“老傢伙,想動我兄弟,你還得問問我同不同意。”南宮天一步上前,擋到南宮卓身前,他一直是書生氣的臉此刻盡顯猙獰,有些瘋狂的意味。
“還有我。”南宮洪也一步上前,催動金光不滅身,彷彿純金鑄造的身體擋在南宮卓前面。
大殿裡靜悄悄的沒有聲音,只是那些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或多或少的發生了些變化。有的欣賞,有的憎惡,可卻沒有一個人出手幫助他們,大家都選擇了冷眼旁觀。爲了幾個旁系子弟得罪大長老,不是明智之舉。
“夠了。”終於有人出聲,大殿上方的老人聲音很低,落在衆人耳中卻像是驚雷炸響。
他蒼老的手在鐵質的扶手上敲擊,南宮博揮出的氣浪凝滯,而後無聲無息的消散。聖境強者的實力可見一斑,老人不動聲色的就化解了南宮博的攻擊。
對於老人的干涉,南宮博也不敢反駁,他只是看着老人,心裡升起了淡淡的不安。
“南宮博,你不覺得奇怪麼?”南宮火問。
“火老的意思是?”南宮博小心的試探。
“對於我爲什麼會不顧和妖族的約定,出現在妖靈之森?你不奇怪嗎?”
聽到老人的話,南宮博心裡的不安愈加濃郁了。
“這......”
“我去妖靈之森,是爲了救一個人。”南宮火面無表情,手指一下一下,噠,噠的敲着鐵質的扶手,“南宮家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纔有孫兒,也不是隻有你一個才疼愛自己的孫兒。”
南宮博腦袋裡滿是嗡嗡的聲音,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南宮銘本該要殺的是南宮軒璘,卻會因此而牽連到元老院太上長老的孫兒。
“火老,我......我不知道,南宮天他是您的孫兒啊。”
雖然南宮火併沒有說出自己孫兒的名字,可憑王境中期的修爲,他就能判斷出南宮天的身份了。
“南宮博,你們爺孫倆膽子倒是不小啊,都想殺了我的孫兒呢。”南宮火聲音冷得可怕,大殿裡忽地炙熱起來,可怕的熱浪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南宮博實在不知啊,還請火老恕罪。”南宮博竟然直接離開座位,朝着老人跪了下去。
大殿裡除了南宮适以外的所有人都禁若寒暄,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元老院的那些老傢伙,纔是這個家族裡真正的掌權者,他們的話語就代表了最高命令,誰都不能違抗,就連家主都一樣,更別說一個大長老了。
要是南宮火願意,完全可以以此爲藉口,剝奪南宮博的長老之位,亦或是直接剝奪他的生命。
那些屬於南宮博一脈的掌權者,都低着頭,不敢看南宮火的臉,心裡像是有塊大石頭懸了起來,坐立不安。
“好了,你起來吧。”
沉默了很久,南宮火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