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直升機就降落了,只是降落的地點並不是預備部隊的後山的飛機坪,而是部隊醫院專門建造的飛機坪。
那是緊急通道,是專門供給那些萬分緊急的傷患士兵的。
但他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降了下來。
霍珩從駕駛艙內走了過來,將她再次一把橫抱了起來,直接跨步走了下去。
“我自己能走。”聶然窩在他懷裡,皺着眉頭提醒道。
霍珩目光筆直地落在前方,聲音裡帶着一絲清冷,“這是最後一次了。”等走出這個醫院以後,他們兩個就要徹底分道揚鑣了。
聶然聽着他話裡的意思,不由得想起他去而復返的事情。
想來這次他應該是擠出時間特意回來找自己把話說清楚的,等結束之後他大概就徹底補回來了吧。
看到他這麼堅持,聶然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在部隊醫院門口給他一拳吧。
所以也難得安分的窩在霍珩的懷裡,其實最重要的是看這人的架勢也不會讓自己下來,索性她也不去掙扎了,以免扯到傷口。
可飛機外頭的醫生在看到軍用直升機時,以爲是重症傷患,立刻全副武裝的帶着擔架跑了過來。
“傷者怎麼樣,是中彈了還是刀傷?傷口在哪裡?”所有人緊急萬分,神色嚴肅。
“肩膀上,被地雷的碎片傷到。”
霍珩說歸說,但就是緊緊的抱着她,不肯放手,那幾名醫生和護士看他不肯放手,還以爲是太過緊張,剛想上前把人從他懷裡接過來時,卻被他給避開了。
那幾個醫生眉頭緊皺,很是着急地說道:“這位教官你快點把傷員放下來,延誤病情可是會死人的!”
說着就要去搶霍珩懷裡的人。
可今天霍珩就像是魔怔了一樣,抱着就是不肯撒手。
懷裡的聶然看到這一副場景,恨不得扶額。
早知道下飛機會變成這樣,她寧死也不從啊!
看着這兩邊的人僵持不下,聶然這下也裝不了死了,只能微微仰起頭笑道:“那個……我傷口已經做過手術了,今天是來複診的。”
“什麼?複診?”爲首的醫生看到懷裡的那個女孩子眉眼彎彎的樣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複診,不好意思啊。”聶然笑着抱歉道。
霍珩這時感覺到飛機坪上一陣冷風吹過,生怕聶然會感冒,將她摟緊後徑直朝着醫院裡面走去。
留下了那一羣醫護人員面面相覷的在冷風裡吹着。
排隊掛號,除了看診的時候需要醫生檢查,其他時候聶然幾乎被一直被霍珩抱在懷裡,沒沾一下地面。
可就是這樣也引來了那些病人和護士的圍觀,甚至路過急診室的時候被急診的醫生誤會成了生命垂危的對象。
這讓她十分的不爽,頻頻瞪着眼前的男人。
霍珩看到她那鼓着腮幫子氣憤的模樣,明明離別之際,卻不知爲何嘴角輕輕地勾起了一個弧度。
好不容易等拿完藥,聽完醫生的囑咐,再次上了直升機。
聶然看他並沒有要放下自己的意思後,第一時間就從他的懷裡掙脫了下來。
剛纔在部隊醫院那麼多人看着,簡直丟人到家了!
她要是真暈過去也就算了,可問題她身體好好的,既沒受傷也沒殘廢的,就這麼像個嬰兒似的抱來抱去的,實在是沒臉見人。
反倒是這男人一點自覺性都沒有,死死抱着就是不撒手,臉皮後的堪比城牆一樣。
而站在那裡的霍珩感覺到自己懷裡一空後,心底深處好像也有什麼東西同時空了下來。
他握了握已經空了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你好好休息吧,馬上就能回基地了。”霍珩垂着眸,說完後也沒返回駕駛艙,而是轉身隨意地找了個地方一坐。
直升機伴隨着轟隆隆的螺旋槳聲音從部隊醫院的空曠草坪上漸漸上升,聶然也找了地方坐了下來。
尷尬的氣氛就這麼蔓延開來。
聶然索性閉目養神地靠在那邊休息了起來。
但敏銳的感官告訴她,對面這個男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聶然覺得今天的霍珩實在是反常的很,特別剛纔自己答應要離開的事情後。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感覺不對勁。
難不成,他只是試探自己?
並不是真的要放自己走?
她在這邊閉眼暗暗思考着,並沒有發現對面的霍珩沉冷的目光中帶着些許繾綣望着她。
終於,當飛機降落在了部隊飛機坪上時,天色早已經黑了下來。
等到飛機艙門一打開,聶然率先第一個跑了出去。
剛在部隊醫院已經很丟人了,可不能再被部隊里人看到了。
好在霍珩也沒有強求,落在她身後一步,兩個一前一後的就這麼往基地裡頭走去。
“你自己好好注意身體。”就在聶然拐進宿舍樓時,和她擦身而過之際霍珩低聲地吩咐了一句,隨後頭也不回地筆直地朝着前面走去。
聶然特意停了下來,站在路燈下想要看看他要去哪裡。
結果沒想到,他竟然一路走進了行政大樓裡。
現在整個行政大樓裡除了營長的辦公室還亮着燈,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看來,剛剛在飛機上她是想多了,這男人是真的要放自己走。
想到要離開這裡,她莫名地深吸了口氣,接着徑直往宿舍樓走去。
剛推開寢室的房門,就看到一個黑影從屋裡撲了上來,聶然下意識地想要踢腿踹上去,結果就聽到了何佳玉的大喊:“然姐!你怎麼纔回來!我等你好久了!”
聶然這才放鬆了下來。
只是再她撲過來時,還是輕鬆一閃,避讓了開來,讓何佳玉撲了個空。
“然姐,你又躲我!”沒有抱上偶像的何佳玉表示很氣惱,並且不服地再次撲了上去。
聶然對於這種親人的舉動向來不喜歡,正當她還想要躲閃時,施倩很貼心的阻止了何佳玉的舉動,“你消停點吧,你家然姐還有傷呢!你這麼一抱蹭到她傷口,怎麼辦?”
何佳玉一聽,立刻緊急剎車,距離聶然一米遠,生怕會弄傷自己的偶像。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我給忘記了。”
“你等我幹什麼。”聶然坐在自己的牀上,問道。
何佳玉被他這麼一提醒,又重新激動了起來,“然姐你是不知道啊,剛纔你被指導員抗走的時候,那羣人驚得直接掉下巴了!特別是嚴懷宇,那小醋缸直接化身成醋海了都!哈哈哈……那樣子太好笑了!”
何佳玉獨自一個人在那邊吐沫橫飛的說着,特別是在描述嚴懷宇的時候簡直把各種損詞兒全都用上了一邊,要多順溜就有多順溜。
這時,古琳走了過來,關心地問道:“聶然,指導員把你送去哪兒了,怎麼那麼晚纔回來。”
“去部隊醫院做檢查了。”聶然舉了舉自己手上拿的藥。
宿舍的幾個人聽到聶然是去醫院,一個個都關注了起來,就連講得最歡樂的何佳玉都停了下來。
也不能怪她們這麼緊張,主要是她當時雖然有醫生在盡力救治,但畢竟只是在個破小島上的木屋裡救治的,設備藥品都不太齊全,怎麼樣都不如醫院。
所以難免還是會有些擔心。
“怎麼樣,還好嗎?”古琳擔憂地問道。
聶然笑了笑,“沒什麼大問題,只要多休息就好。”
衆人聽到這番答覆後,這才鬆了口氣。
古琳點了點頭,說道:“哦哦,那你到時候去醫務室請個請假條,這樣就可以再多休息幾天了。”
“只是純休息哪兒夠啊,這樣吧然姐,要不然咱們去和炊事班打個招呼,給你做點病號飯吧。”何佳玉提議道。
施倩點頭贊同道:“這個可以有啊,本來聶然在島上一直都是清淡爲主的,現在是該給她好好補補了。”
“行了行了,這事兒你們別操心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訓練,都趕緊休息吧。”
聶然剛聽何佳玉說了那麼多關於霍珩抱着自己離開後的事情,難保不會說着說着想起問關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爲此她率先開口直接先將她們給打發了。
“對哦,這幾天一直在海島上,我都忘訓練這回事了。”何佳玉這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回到了部隊基地裡,日復一日的體能訓練又要重新開始了。
不過想想,總比沒日沒夜的挖地雷強,至少不會死啊。
想到這裡,她也就平衡了,乖乖躺在牀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聶然見她已經安靜了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最八卦的已經打發了,其他的也就不怕了。
只不過,聽何佳玉剛纔描述的那羣人震驚的樣子,她覺得接下來好一陣子部隊裡都會流傳着她的“英勇事蹟”了。
現在她不得不慶幸自己身負重傷,加上馬上要離開部隊,不需要在那些人面前露面太多,不然肯定要被人行注目禮不可。
她可不想在和今天一樣在醫院裡被人當猩猩似的觀看,太丟人了。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聶然就去醫務室開了個請假單,真巧那名替她開請假單還是上次那位軍醫。
那名軍醫自從在小島上被她小小的威脅了一把後,態度可恭敬了,要什麼給什麼,甚至還貼心的將原本一個星期的病假延長了十天。
美名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既然受了重傷,還是要好好休息才行。
聶然覺得自己也要馬上離開這裡,休多少天都無所謂,也就隨便他填了。
等他寫完好,聶然又帶着請假條去了季正虎的辦公室,把情況和原因都說明了一遍。
其實季正虎早在昨天就聽已經從安遠道那裡聽到了聶然的事情了,昨天安遠道一回來什麼都沒幹,就把聶然的事情從頭到尾的在辦公室裡說了一遍。
辦公室裡的那幾個教官聽得咋舌不已。
徒手排雷,誘敵上鉤,挖鴻溝埋詭雷,這一切的一切聽得就好像是小說似的。
這哪裡是六班的士兵,就是一班的人估計都沒這個膽氣。
說到最後的時候,安遠道還跑到季正虎的面前和他說,等明年年初的考覈一結束,就要把人招進一班來。
季正虎這下破天荒的不同意了起來,這每年考覈結束好的兵都往他安遠道的班裡去,總是留下最差的分到自己手裡。
這回好不容易有個這麼優秀,堪比一班還要優秀的,他實在是捨不得!
說不定聶然的出現是一個契機,可以讓六班崛起的契機。
再者說了,一班全是優秀的,他安運道一個人訓三十個人,哪裡訓的過來,萬一到時候把聶然給埋沒了怎麼辦,還不如留在六班,自己還可以重點培養聶然。
結果兩個人爭來爭去,季正虎就是不鬆口,氣得安遠道直跳腳,嚷嚷着說是到時候要找營長評理。
評理?
評理就評理!
這根獨苗,反正天王老子來他也不給!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對聶然多少了幾句,只是那語氣嘛還是那麼的公式化,“等你休息完了,到時候把這些天落下的訓練課程全部補上來。”
“是。”聶然點了點頭應答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要走這件事營長還沒找她談,說了也沒用,還不如先應答下來。
反正開個空頭支票也不犯法。
季正虎見她態度良好,這才放聶然離開。
接下來整整五天,聶然都呆在宿舍裡等着,等着李宗勇的召喚,可等來等去等到也沒等到消息,這讓她不禁有些疑惑起來,是不是霍珩壓根就沒和李宗勇提及這件事,故意耍自己一把。
看着已經黑下來的天空,宿舍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接着就聽到何佳玉開門撲了進來,直接倒在了自己的牀上,嘟囔地道:“累死我了!這個混蛋教官簡直沒人性,竟然說我們半個月沒訓練,所以罰我們以後每天的訓練延後一小時?好歹咱們也是有功之人啊,救了一百來號人呢!”
“可不是,簡直泯滅人性,我這一天給訓得都快直接趴地上了。”施倩也同樣躺在自己的牀上,四仰八叉的,毫無形象可言。
“然姐你就幸福了,天天待在宿舍裡好幸福啊!”何佳玉有氣無力地羨慕着。
而被羨慕的聶然坐在那裡心思還沉浸在霍珩答應自己的那件事裡,壓根沒聽到她們的話。
同樣被訓練得也有些臉色蒼白的古琳,勸慰地說道:“也不是啊,教官也沒有說錯,我們的確是落下了很多。”
“我的班長大人啊,你敢不敢有點脾氣啊。”對於古琳這樣的好脾氣,何佳玉真是無語了。
怎麼這世界上會有這麼好脾氣的人,連背後說人壞話都肯。
古琳略有侷促地道:“爲什麼要有脾氣啊,大、大家一起和和睦睦的聽教官訓練不是挺好的。”
鑑於自家班長是實在是太過善良,何佳玉決定要好好的教教她才行。
何佳玉一骨碌地翻身從牀上爬了起來,對古琳一番教育道:“你沒發現季正虎是在故意針對我們嗎?我們這次立了這麼一個大功,結果你看他一點都沒有誇獎咱們,沒特殊待遇就算了,還懲罰我們!分明就是看不起咱們六班!看不起你懂不懂。”
她對古琳不斷的煽風點火,可這時李驍卻拿着換洗衣服從她們兩個人之間路過,冷冷地丟下了一句,“這就是特殊待遇。”
因爲看重,所以越發的狠狠的操練,這種待遇是別人想求都求不來的。
被打斷了的何佳玉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顯然是沒聽懂李驍剛纔那莫名其妙的一句。
剛想問,結果李驍已經轉身走出了宿舍,去浴室洗澡了。
“驍姐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何佳玉只能呆呆地問古琳。
可惜古琳也不懂。
她又問了一邊牀上的施倩,但施倩累得已經半夢半醒之際了,這會兒被她弄醒後,睡眼惺忪地道:“什麼什麼意思,我不和你們說了,我累得快要死了,我先去洗澡,然後睡覺了,今天實在是太累了。”
她從牀上爬了下來,拖着疲憊的身軀往外頭走去。
就這麼一打岔,何佳玉也忘記了對古琳的教育,拿了衣服就跟了上去,“我也去,等等我!”
這下,屋內就只剩下聶然和古琳兩個人了。
古琳看聶然一直坐在那裡不吭聲,以爲她是這幾天一個人待在宿舍無聊,和大家無法融入,這纔不吭聲。
於是好心的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了一份筆記遞了過去。
“聶然,這是我做的筆記,我給你也做了一份,馬上就要考試了,你這幾天好好複習吧。”
聶然被她的話拉回了思緒,看到古琳手裡的那份筆記後,又看了看古琳那神情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聶然並不想解釋,伸手手下了那一份資料,道了一聲,“謝謝。”
古琳看她神色平靜,好像並沒有負面情緒,這才放下心來,“這沒什麼的,我也去洗澡了。”
直到古琳離開後,聶然依然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裡那份資料。
那上面的字跡很乾淨,重點的地方還用尺子劃了下來,看得出很用心。
可這在聶然眼底卻格外的滑稽,她覺得古琳和自己一起排過雷,應該知道自己的實力纔對,怎麼回到基地後還是不停地給她資料呢。
要知道那些書她倒着背都可以。
她嘴角含着一縷玩味的笑意,指尖不停地翻轉着那一張薄薄的紙張。
以至於等李驍洗澡完回來後,便看到了聶然坐在那裡看着一張紙發笑。
那張紙似乎是古琳筆記本上的紙,頓時瞭然了過來。
只是……前幾次聶然拿到那些資料都是趁着別人不注意直接丟進了廢紙簍,這次怎麼不僅不扔,還發笑呢?
聶然發覺她皺眉盯着自己手裡的那一張紙,不由得笑瞥了她一眼,問道:“有什麼問題麼。”
“你沒扔掉這讓我覺得得奇怪。”李驍擦着頭髮徑直坐在了自己位置上。
聶然當然知道自己那些小動作不會躲過李驍的雙眼,這下她笑眯眯地道:“我被她的執着打動了,不行嗎?”
被打動?
李驍搖了搖頭,這不可能,這聶然看似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但心腸比誰都冷,從當初在島上就可以看出來,那時候她一醒來發現要打海盜時,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和他們劃清界限。
怎麼可能現在因爲幾張資料就被打動了。
這分明是在糊弄自己。
她懶得和聶然說這種話無意義的廢話,只是問了一句,“你還要休多久。”
這時,聶然嘴角的笑一僵,隨即微微收了起來。
“是啊,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要休多久啊。”
五天了,還沒消息。
霍珩,希望你不是在騙我!她在心裡暗暗說道。
聶然眼神有些發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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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各位妹砸猜猜看,然哥到底離開沒離開預備部隊呢?猜對有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