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眼看着柳嫣芳處於悲痛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嗚嗚地痛哭流淚,羈景安不方便再撂下無情的狠話,面無表情地掃了眼昏黃臥室裡的情況,俊臉毫無波瀾轉身就走。
“Hi,哥哥……”
柳含倩手裡拎了一包東西走進門,見到羈景安不請自來,高興地打招呼,然後見他聽見哥哥後面色鐵青冰冷,嚇得兩腿發軟,連忙換了個稱呼,“呃,對不起,羈總,你來了?媽媽應該在家裡,留下來吃頓飯吧。”
經歷了人情冷暖,她比大部分同齡的女人更懂得權勢的好處。
既然羈景安與她有一半的血緣關係,同是一個媽生的,她爲什麼不能攀附上去?
如果有錢有勢,她的爸爸就能擁有最好的治療,她的媽媽就不會每天唉聲嘆氣,她的生活更不會如一潭死水,看不見任何的希望。
只一眼,羈景安就從柳含倩骨碌碌亂轉的眼睛裡看穿了她的打算,嗤然地冷冷笑道,“不必了,我下次讓律師過來。”
眼看羈景安越走越快,身影馬上就要跨出門外,柳含倩猛然朝臥室裡大聲發出尖叫,“媽,別哭了,哥哥來了你都不知道,他馬上要坐車離開,你趕緊的去追他啊!”
“他走就走了,難道還要我跪在地上求他別走?”柳嫣芳恨恨地摸了把滿臉的淚水,剛剛眼睜睜看着深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就那樣悄無聲息地閉眼走了,情緒非常脆弱,嘶啞着聲音吼道,“我就當作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兒子,沒有他,我們一家人還不要過日子了?倩倩,以後不准你再喊他哥,如果不是他凍結了你的銀行賬戶和信用卡,你爸爸根本就不會這麼快死了,我恨羈家,更恨他,他不是我兒子,我沒有這麼狼心狗肺的兒子……”
“媽,你就不能爲了我好好想一想嗎?”
柳含倩拖着兩條沉重的腿走進臥室,撲倒在牀上,看着父親死不瞑目的枯瘦面容,淚水止不住地滑落,“爸爸走了,你不會賺錢,我被學校辭退了以後,幾個月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日子怎麼過下去啊?我不要,再也不要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倩倩。”柳嫣芳撫摸柳含倩淚流滿面的臉,見她比以前消瘦了一大圈,哭的無聲無息,終於還是忍不住委屈女兒陪着自己吃苦,咬了咬牙,流着淚下定決心,“你放心吧,媽媽就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也要去你哥哥面前給你多爭些好處。”
既然她從頭到尾都對不起羈景安,從來沒對他盡過一天母親的責任,再爲他做什麼也於事無補,永遠得不到原諒,還不如一顆心依然撲在女兒身上吶,至少倩倩對她有很深的母女情分。
她沒有錯,她只是選擇了一條最有利的路。
“媽,以後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
柳含倩抱住自己的母親,止住了眼眶裡的淚,那一刻神色突然就變了,煞白,陰冷。
如果不是夜羽凡昨天在醫院門口把她趕走了,她肯定早就找到了羈景安並且拿到一筆錢回來救治父親的病症。
憑什麼夜羽凡一個水性楊花的賤人,能嫁給要臉有臉要身材有身材並且資產豐厚的羈景安呢?
賤人,等着吧,我會讓你也嚐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人的本性,柿子專挑軟的捏。
柳含倩不敢把怨恨發泄在羈景安的身上,便在心底深深地恨起了夜羽凡。
時光如流水,轉眼間一個星期的時間平靜地溜走了。
羈景安身體徹底康復,催着夜羽凡給他辦理出院手續,一家人高高興興回到了公寓。
就在柳嫣芳辦妥雷高鬆的後事的第二天,羈景安聘請的律師抵達的家。
兩個小時後,雙方達成了合議。
無論什麼時候,柳嫣芳都不能爆料出來她是羈景安的親生母親;而羈景安那邊,則相應地把柳含倩安排在公司裡,擔任某個無關緊要的高管職位。
羈景安對外只承認柳含倩是他的遠房表妹,俱不承認有絲毫的血緣關係。
很快,簽了名並且戳了血紅指印的合議,被方同送到了羈景安手裡。
公寓裡的氣氛,一派喜氣洋洋。
夜羽凡正帶着兩個孩子坐在餐桌旁吃豐盛的午餐,當羈景安接過那份薄薄的協議,目光沉沉地盯着最後面一欄的簽字處,她注意到,男人的面容瞬間就變了,臉沉如冰霜。
“我去書房。”
拋下這句話,男人死死捏着手裡的白底黑字紙張,挺直背脊一步步拾級而上。
夜羽凡尷尬,望向方同,勉強地擠出笑容,“你還沒有吃飯吧,留下來一起吃,我去廚房給你拿碗筷。”
“謝謝夜小姐。”
夜羽凡笑着搖搖頭,眼睛看向樓上書房的方向,白皙的臉龐隱約透出擔心的神情。
能讓羈景安失去鎮定,肯定出了什麼大事。
……
羈景安坐在書桌後面的黑色大班椅上,點了根菸,沒有吸,夾在指間任由它嫋嫋自燃。
真荒謬,他又一次,被他的親生母親給無情地拋棄了。
男人驀然沉沉地閉了閉眼,狠狠地吸了幾口煙,整個人突然就低低地笑了起來,笑了很久,很久!
小時候的他會鑽牛角尖,會絕望地認爲自己就是個人見人憎惡的玩意,拉扯着羈柏文的手臂,責問他爲什麼要讓媽媽生下他,又不讓媽媽活下來?
通常這樣責問了以後的結果,都是他被羈柏文狠狠地往死裡揍了一頓,接着厭惡地把他丟給羈柏政,不再過問他的生死。
但現在他不再難過,只覺柳嫣芳爲了女兒甘願不承認他的她兒子的事,一點意思都沒有。
如果柳嫣芳不出現,他對她死亡的那份想念,很遺憾,也很美好。
相反的,爲了她的丈夫和女兒,她突兀地出現在他眼前,徹底撕碎了他心底僅存的念想了。
也好,不在乎,不再奢求,自然沒有傷害。
羈景安呆在書房裡大半天不出來,夜羽凡很擔心,站起身笑了笑,“念念,曉翼,你們陪着方叔叔玩會兒,我上樓找你們的爸爸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