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葉無處可躲,擡起手中的木棍抵擋,木棍瞬間變成無數碎屑橫飛,一柄柄彎刀隔着木棍依舊刺進他的皮肉。
一口鮮血噴出,和夕陽的顏色交輝相應。
‘啊!’北流葉一聲怒吼,運起內力周身一震。
黑衣人紛紛後退一步,藉此機會,北流葉快速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手捂着胸口,邁着虛浮的步子,快速的向皇陵的方向跑了過去。
身上的血跡混合着泥土,從北流葉身上涓涓不斷的留了下來。
黑衣人很快就追了上來,北流葉卻也終於到達了皇陵的牆根之下。
交手小半個時辰之後,北流葉身上又添了不少猙獰的傷口,遠遠看去,整個人好似從血裡撈出來一般。
北流葉也殺紅了眼,因爲失血過多,脣瓣蒼白而乾涸,看着面前緊追不放的黑衣人,北流葉重重的喘息着。
漸漸的,時間越來越久,北流葉的手腳越發麻木,直到後來,幾乎就要沒了知覺。
眼看着當頭的幾把刀子對着自己落下,他卻無力避開,北流葉的眼底閃過一抹絕望。
就在這時,遠處看守皇陵的侍衛似乎聽到了動靜,不少人紛紛奔着此處而來。
“什麼人!竟敢在此喧譁!”
黑衣人並沒有因此而手下留情,一人速度極快的抹向了北流葉的脖子。
而此刻,北流雪正巧經過皇陵密林的牆下,聽到動靜,便出來看了看,誰曾想正巧瞧見一雙熟悉的眸子。
一把將手中的玉佩扔了出去,打在黑衣人的刀上,黑衣人的刀因此而有所偏頗,可縱然如此,一刀還是割破了北流葉的喉嚨。
鮮血從北流葉頸間不斷噴出,北流雪終於不再淡然,從牆頭躍下,扶住北流葉:“大哥?是你麼..”
北流葉睜開雙眼,看着面前熟悉的臉龐,瞳孔放大了一些,一面吐着鮮血,一面斷斷續續道:“雪弟...給..我..報仇..”
北流雪的眼眶有些發紅,顫抖着身體,抱着漸漸倒下的北流葉:“大哥..”
“北流..雲..殺..我..報仇..找..外公..幫你..”北流葉的瞳孔越來越渙散。
北流雪眨着雙眸,一滴淚水從臉頰上滴落,手中的拳頭攥的越來越緊。
北流葉又噴出一口血,整個人奄奄一息,嘴角卻還在動,在不斷的說些什麼。
北流雪將耳朵貼了過去,眼中的淚水不斷的滾落。
“也..也..別..輕信.輕信外公他們..他們的..的反應有些..有些怪..似乎..似乎被..控制了..要..要小心。”
面對着那滿懷期待的目光,北流雪重重的點了點頭。
北流葉整個人抽搐起來..嘴裡的血也越來越多..卻還是不忘對北流雪道:“雲.雲洛伊..有危險..”
話落,北流葉的手便從北流雪手中滑落下去,雙眼看着遠處天際的紅霞,沒有了氣息。
“哥!!!”北流雪沉痛的低吼着。
他怎麼也想不到,他以爲會一切安好的人,卻一路顛沛流離,九死一生,甚至於最終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不喜權勢,不喜歡過問朝中之事,厭惡看那些虛僞的面孔,所以他選擇離開帝都,想要尋一處清淨之地,避開那些紛擾,尋一方淨土,安度餘生。
是,他就是在逃避,因爲他的不喜,因爲他的懶散,他避開了一切的紛爭,他以爲成全了所有人,可最後卻讓他的哥哥死在了自己面前。
北流雪抱着北流葉失聲痛哭。
他還記得小時候,北流葉拉着他的手帶着他一起爬假山,翻牆頭,淌着池水抓魚。
還記得他因爲雪白的鞋子被弄髒了心有不喜,北流葉卻拿着手帕蹲下身子給他擦拭起來,告訴他別擔心,他還有雙新的回頭拿給他。
一直到後來,北流葉學的東西越來越多,也終於知道了權力這種東西,他們兄弟的感情才漸漸疏遠起來。
不過因爲他一直不喜歡爭些什麼,所以兩人的感情雖然不似以往親密,卻也一直十分融洽。
一直到上次,他替他頂罪的時候,他告訴他不要記恨九弟和洛洛,還曾託付他照顧洛洛..
北流葉不是個有仇不報的人,可他到死卻還記得他所在意的東西..就如同每年生辰,他總是會費上心思給自己準備一塊美玉...
北流雪在原地坐了許久,最後抱着北流葉走進了皇陵。
侍衛們也沒敢攔着,面面相覷。
面對着北流葉的屍體,北流雪重重磕了幾個頭,眸子裡的清冷之色更甚,卻多了些別的東西。
“哥,你一路安息,我會幫你報仇。”北流雪輕聲開口,手掌卻一直在顫抖着。
也許,這就是宿命,他永遠逃不掉宿命,註定了要捲入這血脈相殘的廝殺裡,永遠逃脫不掉。
緩緩起身,一身落雪白袍上染着成片成片的血色,也許,正是因爲如此,註定了這白袍染血,再不能置身事外。
駐紮在邊關的北流海,也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收到了帝都的消息。
看着手中的信箋,北流海的臉色冷峻如山,漆黑的眸子像是一灘池水。
蝶舞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忽然間冷峻的神色不由得開口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北流海將信箋收進袖子,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山崖之上,吹着凜冽的風,驅散心頭的燥熱,憑崖遠眺,飛鳥歸,夕陽沉。
他告訴自己冷靜,可是也許天生熱血,一遇到同楚洛衣有關的事,他就冷靜不下來。
北流雲真的會殺掉洛洛麼?江家和肖家的人會不會在此之中暗下殺手?皇后和國丈府是否又會暗中作梗?
縱然北流海一遍遍告訴自己,要相信北流雲不會傷害洛洛,可是縱然他能將情況分析的透徹,卻還是不能平息自己焦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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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流雲,你怎麼能立別人爲妃?怎麼能將洛洛打入天牢?縱然這一切是假的,我也不能原諒你..”北流海攥着拳頭,有些愁眉不展。
一身紅色紗裙的蝶舞站在他的身後,風揚起紅紗,漫天飛舞,透過紅紗看那遠處的山巒,有着不一樣的美。
蝶舞心中有些酸澀,他終究是忘不掉那個女人吧..
“回去吧,親眼見一見總歸纔會安心。”蝶舞開口勸道。
北流海轉過身來,看向面前的蝶舞沉聲道:“對不起。”
蝶舞揚起一張無所謂的笑臉:“你總是拒絕的如此乾脆,不過別得意,將來,總有一天你是我的。”
北流海沒有笑,看了她許久,最終沉聲道:“換個人去愛吧。”
蝶舞輕笑道:“你爲什麼不換個人去愛?”
北流海沉默着沒有開口,是啊,自己做不到的事又何苦去強求別人。
北流海邁着步子離開,他要回帝都,他必須親眼看到洛洛纔會感到安心。
蝶舞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苦澀的笑了笑。
她本以爲,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再同那個女人有所糾纏了吧,從帝都到邊塞,隔着千山萬水。
可縱然是這千山萬水,卻還是阻擋不了他那顆心。
也許,那個女人在哪裡,他的目光,他的心便永遠都會看向哪裡。
可是,他在哪裡,她的目光和她的心就會在哪裡。
蝶舞轉身追了上去:“北流海,我陪你回帝都,我想我爹了..”
北流海暗中調動了幾萬兵馬,利用自己對各處地勢的熟悉,帶人走山路,過河水,一路隱藏蟄伏,日夜兼程,終於在六日之後到達帝都郊外。
面臨楚洛衣下葬的時間只有不到兩日,北流海的一顆心也變得焦躁起來。
這幾日,楚洛衣一直都在牢中。
在昏暗的牢房裡,時間過的緩慢,卻也難得的清淨。
一直到自己被關進來第五日,小六子才送了消息進來,足以看出此次天牢的戒備森嚴。
一直到第九日,饅頭裡再次出現一張字條。
楚洛衣輕輕打開字條,字條上簡單的寫着幾個字,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四殿下歸來,如虎添翼。
就着饅頭,楚洛衣將字條一起吃了下去。
牢房角落裡的女子目光落在楚洛衣身上,湊上前開口道:“是有人給你送消息進來了麼?你是什麼人啊?真是好大的本事?這天牢裡幾乎是送不進半點消息進來的,不然我也不至於在這裡住了這麼久。”
楚洛衣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沒有想到北流海竟然回來了,如此一來,自己若是想要逃出天牢,機會更大了些。
只是,明日就是第十日,今日自己必須做出選擇。
是相信北流雲,還是在陪葬之前,逃出生天。
端起白粥,楚洛衣輕輕嚥下一口。
第五日的時候,小六子送來了消息,他將按照之前她爲自己留下的退路打算計劃,而每日侍衛送來盛粥的碗便是傳遞消息的關鍵,若是她將碗打碎了,侍衛拿出的是碗的碎片,他們便按照計劃行事,將她救出天牢。
若是這碗完好無損,小六子就會按兵不動,靜觀是事態發展,等待她的指示。
這碗粥,楚洛衣喝的格外的慢,只想給自己再多爭取一些考量的時間。
監牢裡的另一名女子蹲在一旁,看着楚洛衣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着碗中溫度適宜的白粥,楚洛衣緩緩垂上眸子,想必是北流雲仔細吩咐過,爲她特意準備的。
她到底該怎樣選擇,是就此逃離天牢,還是再賭一把,賭他對她的真情。
漸漸的,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從相遇開始的一幕幕。
想起那個安靜的少年,想起那雙純淨的眸子,想起一次次同生共死。
從在廣寒院,她第一次走近他開始,一直到兩人周,旋周旺夏呈,再到兩人在東廠裡苦苦掙扎求生,以至於後來回宮,她成爲北燕帝的妃子,他成爲受寵的皇子。
這一路的艱辛難以言說,可更加難以言說的是他的不離不棄。
楚洛衣的眸色幽深,因爲始終垂着,旁人看不到那雙眸子裡飽含的思緒。
楚洛衣攥緊了手中乾淨的瓷碗,若是北流雲真的學會了帝王權術,對自己的情誼未嘗就不會是假的,逢場作戲,能屈能伸貫是他的拿手把戲。
兩種思緒不斷的在腦海中交錯着,她到底是該信他,還是該在這個時候選擇全身而退?
(本章完)